第509章 沉默的大江
我吃了一驚:“吳非?你咋知道的?”
白雲說:“我咋知道的你就別問了,反正上麵某單位收到的那封信信封上的字體是吳非的。”
我猛然想起白雲的表姐在上麵某單位工作。
“老子在背後指使,姑爺在鞍前馬後伺候,配合地真不錯啊,看來吳非對沙主任這個老丈人忠心耿耿。”我說了一句。
“吳非這種人,看到沙主任正得勢,自然會拍好馬屁的,再說老沙位子穩穩的,對他也不無好處,不然他幹嘛要找小沙做老婆呢!他的婚姻是與個人前途緊緊捆綁在一起密不可分的。”白雲說。
“這種人其實在圈子很多,每個人的身邊幾乎都能看到這種角色。”我說。
“這話不錯。”白雲點點頭,“在我們的圈子,男人像吳非這樣的到處都有,女人如胡靜那樣的,幾乎每個單位都有個類似的,這也算是一大風景吧。”
我笑了下:“這說明現在很多在高位置上的男人都難過美人關,也說明胡靜這樣的女人在圈子裏是很有滋養和發育的土壤的,適合生長。”
白雲又看著我:“關於吳非的事千萬保密啊,說出去會有大麻煩。”
我說:“不相信我就不要告訴我嘛,我是那種喜歡傳話的人嗎?”
白雲說:“我自然是信你的,天下的男人,除了我家裏人,最信任的就是你。我叮囑你不是不相信你,而是這事實在很重要,一定不可外泄,不然會給別人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我說:“我知道的,你放心,我會爛在肚子裏。”
白雲笑笑:“或許以後可以說,但目前不適宜。”
我說:“吳非為自己的老丈人做這種事是不遺餘力的,你可要讓你老爸多提防著。”
白雲說:“身正不怕影子斜,走一步看一步,我倒要看看這人到底還能玩出啥新花樣?”
我說:“圈子有時候真的很險惡,為了自己的前途,為了自己的位置,為了自己的利益,都可以不擇手段,甚至可以置對方於死地。”
白雲說:“對,大致是如此,曾經我問老爸,是圈子險惡還是商場險惡,老爸回答說,商場最多隻是破產,而圈子卻可以要命。”
白雲的話讓我心裏一震,雖然我目前還沒親自體會到這點,但卻牢牢記住了這句話。
和白雲聊完,我心裏又回到藍月,又在想著藍月,想著昨晚的事。
我走出辦公室,摸出手機給藍月打電話,很快接通。
“是我。”我說。
“嗯,是你。”藍月的聲音很沉靜,聽不出什麽異樣,但沒有了往日的詼諧。
“你忙不?在辦公室?”我說。
“不忙,不在辦公室,我在江邊溜達。”藍月輕聲說。
我說:“你在江邊等我,我也去溜達。”
藍月沒有說話,掛了。
我覺察出藍月的心情不好,甚至很低落,於是急匆匆趕到江邊。
在江邊我看到了藍月,她正坐在石凳上,手裏拿著小石頭,往江裏一個個扔。
我走到藍月身後,靜靜地看著那一個個小石頭瞬間消失在渾濁的江水裏。
藍月似乎覺察到我來了,但沒回身,依舊靜靜坐在那裏。
我沒說話,看著藍月消瘦的背影,看著藍月那被夏日的微風吹動的頭發。
一會藍月手裏的小石子扔完了,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拍拍手站起來,回身看著我,抿抿嘴唇笑了下:“沒事了?”
我點點頭。
藍月看著我的:“不開心?”
我說:“你開心?”
藍月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接著說:“我不知什麽是開心,也不知什麽是不開心,渾渾噩噩過吧。”
我說:“昨晚我很生氣吳曉佩和朱莉的作為,也很為小麥的話難堪。”
藍月轉臉看著江麵,沉默了一會兒說:“嘴巴長在各人臉上,人家心裏想什麽說什麽是無法阻攔的,昨天開始我也很生氣很憋屈,所以才發了那麽一通言論,回去幾乎一夜沒睡。可現在我沒事了,我想通了,人生就像這滔滔江水,隨波逐流吧,不管中間如何蜿蜒曲折,最後仍還是要歸結到大海裏。不管人怎麽折騰,最後的結果還不都是一樣,活那麽累幹嘛啊,隨它去吧。昨晚,我其實最擔心的不是她們怎麽責罵我,而是怕你火爆脾氣發作,弄地不好收場。畢竟大家還是朋友,為了我沒必要。”
我心裏很難過,看著藍月蒼白的臉頰:“我知道你心裏的感受,我昨晚也幾乎沒睡,想了一夜。”
藍月歎了口氣:“不要這樣,不用擔心我,我很好的,我現在已經好了,你看是不是?”
說著藍月衝我笑了笑。
我說:“你笑地很牽強!”
“是嗎?我覺得很自然啊。”藍月依然努力笑著。
我說:“在我麵前你不要遮掩了,我看得懂你的心,我不想讓你在我麵前還那麽累。”
藍月深深看了我一眼,收起了笑容,默默低下頭,一會歎息一聲:“說話幹嘛這麽直,就不能給我留點麵子。”
我說:“沒必要,我希望你在我麵前表現出真實的自己,就是你遮掩我也能看透,我知道你心裏現在很難很難。”
藍月抬起頭看著我,伸手捋了捋頭發,輕聲說:“做人難,做女人更難。”
我緊緊咬住嘴唇看著藍月。
藍月垂下眼皮輕聲說:“我知道,很多時候我是在為別人活著,我戰戰兢兢看著別人的眼色,生怕越雷池一步引來萬劫不複的災難,我活得甚至沒了靈魂和肉體。這其實不是我,不是原來的我,我很想為自己活著,活出一個精彩的自我,可我終歸是做不到,我努力掙紮著想讓自己的精神毀滅,但有些東西卻始終無法揮去,就像是如影相隨的心魔。
我從不想去傷害任何人,我現在沒有任何想法,隻想讓自己平靜地走完這一生,可即使這個簡單的願望我也難以實現,總有些不可預知的東西出現,總有些叵測的幹擾出現。為了心裏的安寧和歸宿,我可以忍讓可以屈就可以順從可以憋悶,但我換來的是什麽呢?是步步緊逼,是得寸進尺的壓迫,還有那些從天而降的莫名其妙的汙水,那些不明就裏的誣陷。唉,做人難啊,活著真累。”
我心裏越發苦澀:“我知道你心裏很難很苦,我知道你一直在容忍小麥,你一直在讓著她,可她自己渾然不覺,一步一步……”
藍月打斷我的話:“你不要這麽說,我不是在讓著小麥,我是在彌補自己對小麥的愧疚,我對不住小麥在先,我這是應得的報應。我現在對你和小麥沒有別的想法,就希望你們能好好在一起,希望你能開心工作生活,能看到你們的幸福,能看到你的快樂,我就知足了。
至於吳曉佩和朱莉對我如何,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她們對自己不自信,心裏發虛才會轉嫁於我,為自己找個合適的借口和理由,自己的幸福最終還要靠自己去努力去爭取,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
我掏出煙點著,默默吸了幾口,看著渾濁的江水發呆。
藍月站在我身邊說:“這事不要多想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隨它去吧,想多無益,我自己的生活我會安排好的。或許我真的該為自己活著了,我得有自己的活法了。人生就這麽短短幾十年,過去的永遠不會回來,凡事都有個度,能忍的該忍的我去忍,不能忍不該忍的,我或許應該去直麵去抗爭。
我發現自己活得越來越沒有個性了,我的性格我的本性其實不是現在這樣子,生活改變了我,現實改變了我,我活得越來越沒有自己了。人生的路上,雖然習慣了一個人尋找,有時跌跌撞撞,有時磕磕絆絆,但我執著的心從未曾改變,無論怎樣的決定,無論怎樣的我,都是真實的我。我承受該承受的,無論好還是壞,隻要我下了決心,每一個決定都意味著一個轉折,我有自己的選擇,我走自己的路。”
我說:“對,你應該這樣的。”
藍月淒然一笑:“說歸說做歸做,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我說:“我了解你,隻要你想做的就會做到。”
藍月苦笑:“我會努力去做,但未必能做好。”
我說:“在我眼裏,你任何時候都是成功者,沒有任何事能把你擊垮。”
藍月說:“那是你在看我,我了解自己,我沒你想象的那般堅強堅韌。”
我說:“這是我的希望。”
藍月點點頭:“我明白,我懂,人生總是這樣矛盾,小時候我希望自己快點長大,長大後卻發現遺失了童年;單身時我羨慕家庭的幸福,當擁有時卻又懷念單身時的自由。很多事物沒得到時總覺得美好,得到之後才開始明白,得到的同時也在失去。如今我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卻不知道得到了什麽。一生當中,並不可能隻愛一個人,但往往有個人讓你笑得最甜痛得最深,往往有一處美麗的傷口,成為身體上不能愈合的一部分。”
藍月的話擊中了我的心坎,我的心起起落落,忽遠忽近空蕩飄渺起來。
藍月又說:“我一直讓自己學會低調,我知道取舍間必有得失,我知道做自己的決定就要準備好承擔後果。我明白在慎言獨立學會妥協的同時,也要堅持底線。我清楚付出並不一定有結果,我不斷提醒自己,過去的事可以不忘,但一定要放下,我不斷鼓勵自己要快樂要堅韌要溫暖。”
我點點頭:“你能這麽想我很高興,我不想看到你的憂鬱,我想看到你發自心裏的快樂,我知道你今天心裏不痛快,所以就來找你了。”
藍月笑了,很開心的樣子:“那你現在心裏是否舒暢了呢?”
我說:“你呢?”
藍月說:“和你說了這麽一會話,好多了,嗬嗬,我很好了。”
我說:“你好了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