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認幹閨女

  村口還有人在修橋，我們穿越幹涸的河穀，上了橋那頭的路，很快方明哲的車到了，方明哲和我簡單一握手，上車急促離去。


  我回到家，大家都沒睡，在等著。


  “方大哥走了？”萍兒問我。


  “嗯，車到了，他走了。”我說。


  “小方也真不易，出什麽事都要管，很辛苦的。”爸說。


  媽說：“老天保佑別死人啊，阿彌陀佛……好了，半夜了，大家都睡吧……寶寶，剛才我把西屋的床收拾了下，你和萍兒去西屋睡吧，別和你爸擠了，你個頭大睡不好。”


  我說：“不用，折騰啥啊。”


  萍兒說：“楓哥，聽媽的話，正好我們三個人睡一張炕也有些擠呢，是吧藍姐？”


  萍兒這話是在撒謊，炕那麽大，睡4個人也不擠。


  藍月點點頭笑了下：“嗯。”


  媽又催促我：“去吧，我剛才把被子換了。”


  我隻得從命，和萍兒去了西屋。


  睡在西屋，我能聽見媽和藍月低聲說話的聲音，雖然聽不清說什麽，但牆是隔板的，聲音隱隱約約能傳過來。


  萍兒一進被窩就不安分起來……


  我不知道萍兒是真的有了欲望還是故意想和我做那事弄出聲響來刺激藍月，但我此刻毫無做那事的興致，因為我想到藍月就在我隔壁，就離我幾米的距離。


  我拿開萍兒的手，說：“深更半夜弄啥弄，累了，困，睡覺。”


  “我不，我想要……”萍兒撒嬌。


  我說：“想要明天回家弄，今晚不行。”


  “我不，我就要今晚弄，就要現在弄……”萍兒嬌喘著。


  我斷定了萍兒的意圖，又把萍兒的手拿開：“我累，很困，你怎麽回事？怎麽就不體諒我？”


  萍兒聽我這麽一說，也覺察到我下麵毫無反應，怏怏放棄了。


  我轉過背，萍兒不依：“你摟我睡。”


  我轉過身摟著萍兒：“好吧，不準折騰。”


  萍兒不快地哼了一聲，躺在我懷裏不折騰了。


  我下半夜沒睡好，豎著耳朵想聽媽和藍月都在絮叨些什麽，卻聽不清。


  第二天一早，爸出去看了看，回來說橋修好了，車子可以通行了。


  早飯是藍月做的，我和萍兒起床時已經做好了。


  大家開始吃早飯，飯後往回趕。


  吃飯時，媽顯得心神不定，眼睛老瞟著藍月。


  吃過飯，我們很快就要走，媽更顯得坐立不安，看著藍月，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和爸都有些奇怪，看著媽。


  藍月看看媽，笑著說：“嬸子，我們這就要走，嬸還有要對我們說的嗎？”


  “我……”媽吞吞吐吐。


  “嬸有話就說吧！”藍月依舊笑著。


  “是啊，媽，有什麽話你就說嘛。”萍兒也在旁催促著。


  媽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看著藍月說：“藍月，嬸子心裏一直有個想法，就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嬸子你說，我在聽呢。”藍月看著娘笑。


  “嬸想認你做幹閨女。”媽突地說出來。


  媽這話一出口，大家都愣住了。


  從爸的神情看，這事媽顯然事先是沒和他商量，但爸隨即眼裏就流露出渴望和欣喜的目光。


  我覺得有些突然，有些擔心地看看萍兒，萍兒正發怔，不知在想什麽。


  而藍月似乎也一時沒有轉過神，愣愣地看著媽。


  屋裏的空氣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媽說出這句話，似乎沒了心理負擔，索性就放開了說：“藍月，自打嬸和你叔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嬸子和你叔隻有寶寶一個兒，嬸子這麽多年來一直想有個閨女，做夢都想有。看到村裏其他老姊妹逢年過節都有閨女回娘家，嬸子好羨慕呢。嬸子昨晚尋思了一夜也沒能說出口，你們這就要走，嬸子實在憋不住了，藍月，要是你不嫌棄我家沒地位的莊戶人，嬸子想認你做幹閨女，這樣寶寶和萍兒也有幹姐姐了……”


  藍月的表情顯得非常激動，眼裏又露出幾分顧慮，偷偷瞟著萍兒。


  我明白藍月此刻的心情，我看透了藍月此刻的想法，她一定是很願意的，她那苦難磨難的心裏一定極其渴望父母的愛，渴望著家庭的溫馨，渴望著天倫之樂。


  但從藍月此刻的神情裏，我看得出，她對萍兒有顧慮，她最擔心的是萍兒的態度。


  媽用熱切期盼的目光看著藍月，我也急切期待著。


  藍月站在那裏咬住嘴唇，身體微微發顫，腦袋微垂，帶著希望和期待的眼神偷偷打量著萍兒。


  藍月那眼神甚至有些乞憐。


  我的心激動緊張地幾乎要跳出來，也看著萍兒。


  我明白，對藍月來說，萍兒的態度至關重要，這直接關係好藍月今後能否在這個家裏有穩定的位置，直接關係到今後大家能否和睦相處，能否給這個家帶來歡樂和安定，能否讓爸媽得到開心和欣慰。


  萍兒不看我，也不看藍月，卻提起包，麵無表情說了一句：“我去車上放東西。”


  說完萍兒扭身就往外走，我看到她的眼神很冷。


  藍月的眼神瞬間黯淡，眼裏的火苗熄滅，目光垂下，麵部肌肉劇烈抽了一下。


  登時，我心裏絕望了，希望破滅了，我知道爸媽的願望落空了。


  媽似乎沒有顧及他人，目光依舊執著緊張地看著看著藍月：“閨女，說啊，給嬸子個答複！”


  藍月更緊地咬著嘴唇，胸口起伏著，眉頭皺著，直勾勾看著地麵，身體抖了一下，接著就抬起眼皮，看著，媽，用那種我能明顯感覺到的極力壓抑的聲音平靜地說話了。


  “嬸，謝謝你，謝謝你和叔對我的高看……我10歲就沒了爸媽，這麽多年，我心裏無時不刻不在想著有爸媽可以疼，有爸媽可以讓孝敬，你和叔能做我的爸媽，那是我的榮幸，是我高攀……可是，嬸子，抱歉……真的很抱歉不起……我讓二老失望了，我……我不能答應……”藍月努力說完，嘴唇哆嗦著。


  “啊”媽很意外很失望，還很傷感：“閨女，咋的了？這是為什麽？”


  “嬸子，你別問了，你的心意我領了，可我……真的不能，請二老理解我的苦衷……”藍月聲音低低地說著。


  “啥苦衷？”媽有些急了，“藍月，你……你不是說想有爸媽嗎，怎麽又……”


  爸在旁邊冷靜地看著，似乎在沉思什麽，這時對媽說：“老婆子，藍月這麽說，一定有自己的難處，你就為難孩子了。”


  藍月的神情似乎就要忍不住哭出來，卻又堅定忍住了，聽爸說完，感激地看了爸一眼，突然“噗通”跪在爸媽麵前。


  “孩子，使不得，這可使不得，快起來……”媽慌了，趕緊攙扶藍月。


  藍月沒起，跪在地上直立起身子，抬頭看著爸媽輕聲說：“叔，嬸，雖然我今天沒有答應二老，但我知道二老的心意，我知道二老對我的好，我心裏永遠記掛著二老的情意……在藍月心裏，藍月會永遠把二老當做最親的長輩來尊敬來孝敬，永遠……嬸子，不要怪我，不要……藍月無以回報二老，無以報答二老的恩情，從小到大，我除了給爸媽，沒給任何人磕過頭，今天我給二老磕頭了……”


  說完藍月趴下身子，鄭重給爸媽磕了三個頭。


  爸媽忙攙扶起藍月：“孩子，快起來。”


  藍月站起來，眼角帶著淚花，快速用手擦了一把。


  媽說：“孩子，嬸不為難你了，嬸今天把話說在這裏，不管你答應不答應，今後嬸子心裏就把你當做自己閨女來看了，這名分嬸要不要都行，隻要你別受委屈。”


  爸也說：“孩子，不要有心理負擔，做不做幹閨女隻是個形式，隻要心裏有就行，我知道你或許有苦衷，我和你嬸不怪你。”


  藍月點點頭努力笑了下：“謝謝叔，謝謝嬸。”


  這時萍兒進來了，看見爸媽和藍月站在一起，爸媽還拉著藍月的手，眼裏神情有些緊張：“我們該走了吧？”


  藍月回過神，點點頭，然後對爸媽說：“叔，嬸，我們走了。”


  萍兒一聽藍月的稱呼，臉上的神情登時放鬆了，熱乎乎地對爸媽說：“爸，媽，我們走了。”


  媽點點頭，對我和萍兒說：“寶寶，萍兒，路上照顧好你們藍姐。”


  “哎，好來，媽放心。”萍兒甜甜地答應著，和藍月一起出了家門。


  爸看著萍兒，若有所思，沒說話。


  我回身看著爸媽：“我走了。”


  媽拉著我的手說：“寶寶，你說娘今兒個是不是太冒失了，藍月心裏是不是有啥想不開的疙瘩？”


  我心情很沉重，對媽說：“媽，其實你也不是冒失，藍月她心裏苦啊，從小沒了爸媽，受了這麽多年的苦難，或許她是一時接受不了吧，這事以後再說。”


  “唉，藍月這孩子苦命啊。”媽歎息了一聲。


  爸說：“老婆子，這事不要讓藍月為難了，藍月是個好孩子，她不答應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強扭的瓜不甜，多理解藍月，順其自然吧。”


  媽點點頭，又歎了口氣，拉著我的手說：“寶寶，你可要照顧好藍月，雖然你比她小，但藍月是女的，你是男人，男人要保護女人，這世道女人難啊，特別是在外麵場上的單身女人，更不容易，莫讓別人欺負了藍月。”


  我使勁點頭：“我知道了，媽。”


  我和爸媽一起出門，藍月已經發動車子在等我。


  我們告別爸媽離開了家。


  車子開出一段距離，我回過頭，爸媽還站在那裏看著，媽不住抬起袖子擦眼。


  我心裏很難受，默默歎了口氣，回過頭，看著正在開車的藍月，藍月的神情很平靜，嘴唇依舊抿著。


  萍兒似乎興致很高，不時指著窗外的風景和我們說話，我心不在焉應付著，藍月不時點頭微笑附和。


  我坐看著窗外春天裏那明媚的陽光，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心裏回蕩著憂傷憂鬱。


  藍月打開音樂，一曲憂傷的英文歌曲在車內回蕩。


  憂傷的旋律在我耳邊蕩起，我的心起起落落，是誰的悲傷在旋律中徘徊，又是誰在這溫暖的季節散發著冰冷苦澀的情調，都化作憂傷的旋律散落在春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