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樂在其中
就因為老爺子的這句話,我心裏一震,在他身後大聲問:“老爺子是幹什麽的?”
他頭也沒回:“釣魚的。”
老爺子走遠了,留下我站在那裏發愣。
一無所得卻樂在其中,難得。世風浮躁,這樣的人委實不多了,盡管也許他隻是沒釣到魚而做出的無所謂。
或許一無所得就是有所得,精神層麵的所得,是無染的心境和清澈的心源。
我在皚皚的冰雪江麵上孤獨走著,前方是越發空蕩的雪原,冷風吹起,雪末飛進我的脖領,打在我的臉上。
天氣很隱晦,陰沉沉的,呼嘯的寒風預示著另一場風雪的來臨。
看著大江兩側的高樓林立,忽然感覺往事如風,浮光掠影的逝去,在回憶裏隻是輕輕一閃。
想著自己的心事,陌生著自己的陌生,身體不知不覺浸入了繁華的燈紅酒綠當中。我仿佛一粒沙子,雖然被如水的空間包裹,卻無法融入。
想著剛剛離去的老爺子,又想起了柳宗元的那首古詩: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此時,我似乎感受到了剛才離去老爺子的那份孤獨。
老爺子雖孤獨,但依然在獨釣。
我驀然感到一種堅定的情操,那是梅香傲骨的剛毅,那是出水芙蓉的超脫。
我不由感慨,不由開始輕視自己曾經的世俗,很多人做事都是給別人看的,我雖沒全部那樣去做,但始終沒有脫離那種境遇的陰霾。
我有時會忘了自己心中的那把尺子,衡量自己做人做事的標準。我有時失去了曾經的那份自信,在別人的淹沒中學會了躲藏。或許,我該撿起被世俗鄙薄的那份真實坦蕩,不為證實給別人看,隻讓自己別活得那麽虛偽,別活的那麽委屈。
想到這裏,我又想起了藍月,想起了藍月那純潔而高尚的眼睛和情操,想起了藍月曾經給予我的無盡教誨。
我在江麵上徘徊了許久,沉思了許久。
我走累了,回到岸上,在行人稀少的江邊沿著小路往回走。
這時我看到前方一個穿著黑妮子大衣的男人站在江邊,衣領豎著,圍著圍脖,在江邊站立著一動不動。
難道也有人如我這般的心情,來江邊解悶的?
我走過去,那男人轉過身來,楚哥。
我一愣,楚哥不上班,跑這裏來幹嘛?
我趕緊和楚哥打招呼:“楚哥,你好!”
楚哥看著我,微笑了下:“小表弟,我在這裏半天了,看你在江麵上走來走去,怎麽?你出來散心的?”
楚哥久違的一聲“小表弟”讓我的心一顫,自從我扶貧回來,楚哥就再也沒有這麽稱呼過我,今天怎麽突然這麽叫我呢?我出事後他故意不告訴藍月,就已經說明他知道了我和藍月之間的曖昧過去,今天卻又叫我小表弟,是何用意?調侃?
原來楚哥早來了,已經在這裏看了我一會了,我剛才隻顧自己沉思,竟然就沒覺察到。
我來不及多想,笑笑:“在辦公室寫稿累了,出來放鬆放鬆腦子,順便想在江上溜冰的,可都是雪,沒法溜。楚哥,這麽冷的天,你來這裏幹嘛?”
楚哥嗬嗬笑了:“和你一樣啊,腦子累了出來放鬆啊,不過我不是想溜冰,就是想站會兒散散心。”
我點點頭,想走,我覺得我現在和楚哥之間無話可談,站在這裏會很尷尬。
“怎麽?你這就要回去了?”楚哥看我的腳步開始邁動,問我。
“是的。”我點點頭,看看時間,“快到中午了,我要去吃飯了,你不回去吃飯嗎?”
“嗬嗬。”楚哥笑起來,“飯當然還是要吃的,我也要吃飯的。哎,那裏有個小酒館,小江,咱倆去那裏搓一頓如何?我請客。”
說著楚哥指指江邊的一座木屋酒館。
看來楚哥似乎想和我聊天,而我卻毫無興趣。但楚哥提出來了,我也不好拒絕,因為沒有理由拒絕,於是就點點頭:“好的,楚哥,我請客吧。”
楚哥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好了,小表弟,別和我客氣了,哪裏有讓老弟請客的道理,還是我來。走,炒幾個熱菜,溫一壺酒,喝上幾盅。”
看到楚哥很有興致的樣子,我也就做高興狀,和楚哥一起去了小酒館,找了一間有取暖爐子的小屋子,楚哥點了4個熱菜,要了一瓶二鍋頭,溫上,和我對飲起來。
“最近工作和生活還好吧?”楚哥和我邊飲酒邊說。
“還好。”我說。
“自從國慶一別,除了中間參加你的婚禮,其他時間,我和你就一直沒有正兒八經喝一次酒啊。”楚哥有些感慨地說,“這3個多月,接近4個月了,期間發生了不少事,我去東州學習,你出了事,你和小麥結婚,你平反複職,藍月的弟弟死而複生……世事多變幻,最揪心的就是你的事,我在東州學習鞭長莫及,幸虧你交了好運,又回來了。”
我有些黯然,又想起了楚哥瞞著藍月的事情,悶頭喝了一杯酒:“謝謝楚哥掛牽和關心。”
“不要客氣,這事我聽丁主任一說,立馬就急了,我當時就想,這事需要馬上讓小麥知道,正好小麥下鄉去實踐活動,我想法設法通知了她,讓她趕緊回來在你身邊陪你。”楚哥說,“小麥真不錯,危難時刻見真情,這種時候,人最需要的是親情和安撫。”
楚哥大談我和萍兒,卻壓根不提藍月,更不提他和藍月通話的事。
他不提,我更不會提。
“你和小麥終於結婚了,很好,好好過日子,好好疼小麥,你們倆很合適的一對兒。”楚哥繼續說,“小麥和我在省城一起的時候,天天嘴邊掛的最多的就是你,一提起你就來了精神。那天聽說你出了事,當時就急地哭了起來,非要連夜就往回趕。”
我聽了心裏有些感動,卻又不大樂意這話從楚哥嘴裏說出來。
“楚哥,你去東州參加學習,是不是要晉升了?”我不想聽楚哥繼續說我和萍兒,就打斷楚哥的話,轉移話題。
“嗬嗬,晉升?”楚哥笑起來,“你看我要晉升了嗎?你來晉升我?”
我忍不住笑了:“可惜我沒有這個能力啊,要是有我一定晉升你,你在這位置上幹了好幾年了吧,也該動動了。”
“圈子裏往上爬,好比一個金字塔,每個圈子都有大小不同的金字塔,在江城,老大就是金字塔的塔尖,越靠近塔尖,就越難爬啊。”楚哥微笑著說,“我要是想再進一步,就不是江城說了算了,要東州那邊來決定了,再說晉升也未必就是好事,說不定還不如不晉升呢?”
“為什麽呢?”我看著楚哥。
楚哥說:“很簡單,我這個位置,雖然級別不如某些人高,但是是實職,而如果晉升,幹了沒有實際實力的職位,那就完了,基本和退休沒什麽大的差別,所以我還是不動的好,就這麽幹著吧,當然,要是上麵來了任命,也是沒辦法的。”
原來如此,楚哥說的很符合實際,我在采訪中的確是感覺到了。我不由點點頭:“楚哥,這圈子你看的很透啊!”
“混了這麽多年圈子,我要是再看不透,那不是白混了?俗話說的好,有經曆才有閱曆,我在圈子裏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多少也有些體會,你剛剛開始進入這個圈子,有些事多了解一些,對你今後少走彎路,是很有好處和必要的。”
我點點頭,凝神看著楚哥。
楚哥看著我繼續說:“任何一個在圈子裏呆過一段時間的人都能夠感覺得到,圈子裏能夠呼風喚雨的最成功的人,其最顯著的特點是會‘做人’,而不是會做事。當然,既能做事,又會做人的成功人士也不乏現實的例子,但這絕對不是那些最成功人士行列中的主流。隻會做事而不會做人的人,是晉升無望的……”
楚哥一番話說的我有些感慨,我當然明白楚哥說的“做人”指的是哪方麵,而在這方麵,我顯然比不上吳非。
楚哥看著我笑了笑:“如何混圈子,如何在圈子裏學會遊刃有餘,這是一門學問,你還屬於初涉者,我不能給你灌輸太多,多了你也接受不了,以後我說的這些,你在實踐中會慢慢體會到,當然,以後我還會繼續告訴你更多的東西……嗬嗬,不說了,喝酒!”
我對楚哥說的心悅誠服,對楚哥心裏的抵觸情緒輕了一些,和楚哥喝了一杯酒。
“小江,藍月的弟弟突然死而複生回來了,你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嗎?”楚哥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我一怔,接著就搖搖頭:“我不知道啊,難道你不知道?”
楚哥苦笑也搖搖頭:“我就知道那天你婚宴我們喝完酒之後,藍月的弟弟突然出現了,兩人相認了,但具體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是怎麽知道是姐弟關係的,我一概不知。我問藍月,她總是淡淡地回答我,說因為是親姐弟,一見麵心有靈犀,心靈感應,就相認了。嗬嗬,我知道藍月是蒙我的,她不願意告訴我實情。”
我心裏突然有些高興,藍誌遠的事,具體的細節和過程,除了我和藍月,誰都不知道,藍月不想告訴楚哥,顯然是想讓這事隻成為我們之間的秘密,隻屬於我和她之間的秘密。
“藍月還對我有意見呢,生我的氣呢!”楚哥突然又說,接著歎了口氣。
我的心一跳,說:“為什麽?她為什麽對你有意見,為什麽生你的氣呢?”
“你說呢?小表弟?”楚哥看著我,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