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藍誌遠到底是什麽人
從古城北門回來,在路口徘徊著一位外國老頭舉手對我打招呼,我想這位外國老頭孤身一人向我打招呼是什麽意思呢?便停下來,他示意要乘三輪車。
我以為他會說英語,如果他說的是英語我還能對上幾句,但他偏偏說的是俄語。
我從衣袋裏掏出紙筆讓他畫,他就簡單畫了一輛大挖掘機,我立即明白他是重型機械廠的外國專家,而後我就他送到重型機械廠門口。
到了後,這外國老頭卻要我跟他進去拿錢,我隻好把三輪車停在門崗旁,和他一起到了廠區裏麵的一個辦公室,裏麵還有幾個老外,他向其他老外拿了10美元,不是盧布,還打開冰箱讓我挑飲料。
我心裏直樂,忙搖頭,他們好客地把飲料塞到我手中,出於禮貌我就拿了一聽雪碧,找給他50元人民幣,按照當時的匯率,估計是我賺了。
回來的路上我心裏美滋滋的,雖然我們彼此語言不通,但我通過他畫圖卻能領會到跨國界的意思,把他帶到了目的地,這非常有意思。
做事不可能總一帆風順,上午蹬三輪車期間,我也遇到不太開心的事。
快中午的時候,在古城西門過來一個平頭男子,問我到南門多少錢,我說5塊。他上了車,到了後,掏出1塊給我。
我說:“大哥,講好是5塊,為啥隻給我1塊呢?”
他凶狠狠地說:“坐公共汽車不是1塊錢嗎?要就拿去,不要就1分錢也沒有。”
我心裏一火,隨即又壓住,笑著說:“哥們,堂堂七尺男兒怎麽會做出這種事?蹬三輪車是我的生計,每一分錢都是自己的辛苦勞動所得,做人要有最基本的素質,人如果喪失了應有的人品,再有錢又有什麽用?我覺得你不會缺這4塊錢吧?”
“特麽的,你個蹬三輪車的窮鬼,教訓起老子來了,再囉嗦老子把車給你砸爛了!”平頭男子惱羞成怒,把1元紙幣摔到我的臉上,“什麽玩意兒,下三濫,還敢和我稱哥們,老子大小也是拉皮條的,比你這等醃臢貨鄉巴佬強多了,根本不是一個檔次。”
我心裏一陣悲哀,人為什麽總是要欺負弱勢群體呢,這個社會分三六九等,不同等級的人在被上一等級蔑視的同時,卻又在欺侮低於自己的那等人,真是做人的悲劇。
我默默地看著地上的1元錢,然後抬頭看著平頭男子,平靜地說:“把錢撿起來,再加上4塊。”
“操,我給你34塊?給你4拳還差不多,老子今天廢了你個臭拉三輪的窮鬼!”平頭男子突然揮拳向我打來。
我早有準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後一用力,他的手被我牢牢攥住,無法動彈。
“狗日的還挺有勁!”平頭男子又抬腳猛地向我下身踢來。
我頓時火了,這兔崽子養的也太欺負人了,要是真踢壞了下麵,我豈不是成了廢人?
我心中惱恨這平頭男子的霸道和狠毒,抓住他手腕猛地一扭,膝蓋往前一頂,平頭男子被我直接翻轉身扭住,同時膝蓋頂住他腰部,然後我一鬆手,膝蓋一用力,平頭男子立刻撲到地上,來了個狗吃屎。
平頭男子惱了,爬起來,臉上都是土,摸起一塊石頭照我頭就打過來,我急忙閃身,他就追我,我和他圍著車子轉悠。
平頭男子看夠不到我,用石頭照我頭砸過來,我一蹲,石頭嗖從我頭頂飛過,嚇了我一身冷汗。
這一石頭要是打著我腦袋,立刻就開花了。如果今天不是我,是另一個三輪車夫,那他就倒黴了。還有,這個平頭男子看來欺負三輪車夫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一定是習以為常了。
想到這裏我惱了,直接竄過去,一個飛腿就踹上去,平頭男子立刻就捂著肚子蹲下了,我一個直拳又跟上去,平頭男子臉上立刻就開了花,躺在地上抱著頭嚎叫。
“尼瑪,狗眼看人低,你狗日的以為座機是多高貴的人?”我邊揍他邊罵,“老子拉三輪車,靠自己本事掙錢吃飯,比你做拉皮條的營生幹淨多了,再不老實,老子砸斷你的狗腿。”
平頭男子嚇壞了,被我揍地隻有招架之力。
周圍有不少看熱鬧的,我一看不能太招搖了,免得惹來麻煩,就對平頭男子說:“快給老子車錢!”
這時候我還沒有忘記車錢。
平頭老老實實掏出5元錢遞給我:“兄弟,別打了,我服了!”
“尼瑪的,記住,好好做人,別狗眼看人低。”我說著急忙蹬車離去,去集合點吃午飯。
一個上午,我蹬了6個小時的三輪車,賺了人民幣加外匯合起來大約40元。
這會突然感覺很累很餓,渾身都是汗水,和衣服黏在一起,身上散發出臭烘烘的味道。
藍誌遠正在集合點等我,那裏已經匯集了不少三輪車,大家都在吃飯。
見我回來,藍誌遠放心了:“來,吃飯。”
說著,藍誌遠遞給我一個盒飯。
我接過來:“這盒飯幾塊?”
“5塊。”藍誌遠邊說邊自個兒吃起來。
我摸出5塊錢給藍誌遠,他推辭了半天還是收下了。
我急不可耐打開盒飯,狼吞虎咽吃起來。
我吃著這個5元的盒飯,感覺特別香,多年以後想起這頓飯,仍感覺香地不行不行的。
吃過飯,車夫們有的聚在一起打撲克,有的躺在車上打盹,藍誌遠則捧著一本書,坐在樹蔭下,嘴唇輕輕蠕動著。
我湊過去一看,大吃一驚,竟然是英語書。
“你……你學英語?”我結結巴巴看著藍誌遠。
我愈發肯定,這個藍誌遠不是一般人,絕對不是一般的三輪車夫。
藍誌遠是誰?他到底是幹什麽的?我心裏湧起強烈的疑團,難道他也是像我這般來體驗生活的?
藍誌遠衝我笑了下,不好意思地說:“是的,我英語基礎太差,得勤學習,不然考試過不了關!”
“考試?什麽考試?”我又問。
“自學考試。”藍誌遠看著我說。
“你參加自學考試了?考什麽學曆?”我來了興趣,沒有想到藍誌遠還是好學之人。
“專科,其他課程都過了,就差英語沒過。”藍誌遠說,“我以前沒正兒八經學過英語,基礎太差了。”
“我給你說,學英語的關鍵是大聲朗讀背課文,課文背熟了,語法和發音就都掌握了。”我說,“我估計你們考試的試題主要還是閱讀理解。”
“對,是的。”藍誌遠認真地聽著,邊用手輕輕揉著太陽穴。
“藍師傅,你以前是做啥的?我看你不像農村出來的,成家了嗎?”我好奇地問藍誌遠。
藍誌遠看著我笑了笑:“江記者,別對我個人感興趣,問別的我會回答你,可我不喜歡別人問我的個人隱私,對不起無可奉告!”
我吃了閉門羹。
於是我暫時把疑問放到肚子裏,和藍誌遠聊起了其他事。
談起三輪車夫的情況,藍誌遠倒是滔滔不絕,我從他那裏了解了一些。
“回頭收工後,這些人你都可以和他們聊的,這些人都很有故事,每個人的故事就是人生舞台的一出悲喜劇。”藍誌遠指指周圍的同行。
我點點頭,心裏對藍誌遠的好奇心卻更大了。
從那刻起,在體驗三路車夫生活的同時,我開始對藍誌遠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而我此次體驗生活和對藍誌遠的興趣,直接導致了另一個重大事件的發生,這事件,以及這事件之後發生的事,一輩子深深鐫刻在我和藍月傷痕累累、飽經苦難的心裏,永世難忘,無法磨滅。
隨後的幾天,我繼續和這幫三輪車夫朋友廝混,通過藍誌遠的介紹,和他們交朋友,聽他們傾訴自己的酸甜苦辣,同時也初步了解了江城人力出租車的現狀。
據我的了解,江城市的人力三輪車大多集中在古城旅遊區,因為這些地方坐車的客人較多。從事這一行業的大多數來自農村,其中也不乏本地失業工人。他們沒有其它特長,隻有出賣苦力,風裏來雨裏去,為養家糊口艱難奔波著。
藍誌遠告訴我,隨著公交車班次和出租車數量的與日俱增,加上電動三輪車也參與角逐,人力三輪車的生意越來越難做。我隨機采訪了20位市民,其中16位表示比較喜歡坐的士。
此外,我發現,不少三輪車夫都遇到過不講理的客人,有的是醉漢,有的人瞎指路,還的人少給錢,但也隻能打落牙齒往肚裏吞。今年50多歲的古師傅,已在古城周圍踩了6年的人力三輪車了。
古師傅告訴我:“剛在古城旅遊區做生意時比較冷清,一天下來賺不了幾個錢,僅夠維持生計,有時會遇到一些人喝醉酒坐霸王車,他們不給錢我們也沒辦法,隻能忍氣吞聲;有些地方的人還會趕我們走,不許我們在那裏拉客。蹬三輪是為了維持生計,最怕遇到不講理的客人,但是真遇上了也無可奈何,隻能怪自己運氣不好。”
采訪中我感覺到,這群每天起早貪黑、靠出賣苦力解決溫飽的人,有心酸,有無奈,但他們更多的是對生活的熱愛,與其說他們痛並快樂著,不如說他們苦並樂觀著。
我在古城西路遇到經常在這一帶拉客的張姨,她就是一位樂觀的人。據了解,她4年前和丈夫一起到江城,夫妻倆都選擇了人力三輪車這一行。張姨告訴我,蹬三輪雖然辛苦,但幹這行很自由,有時候白天累了,晚上就不出車,反正隨興。雖然旁人覺得三輪車夫很辛苦,可張姨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人。她說夫婦一起蹬三輪,可以貼補家用解決溫飽,平時和客人聊聊天,也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