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消失的紙飛機
我的心一震,閱讀藍月的短信:
“江楓,午夜的鍾聲敲響,新春愉快,我在遙遠的地方為遙遠的你祝福。”
這是她剛剛發來的,此時她沒有睡覺,此時她正在遙遠的地方。
遙遠的地方是哪裏?肯定不是江城,那麽是東州?
東州雖然遠,但卻並不是遙遠,難道藍月到了更遠的地方去過除夕?
藍月會到哪裏?這個世界,在這樣的夜晚,她沒有幾個能去的地方。
我心裏突然一震,藍月會不會是去了江浙,去了倉南,去了生她的故鄉,去了親人長眠的地方?
一想到這,我心中湧出陣陣悲意,很難過。
坐在辦公桌前,我突然有寫一點東西的衝動。
日記本早已被我燒毀,自從胡靜偷看我日記導致藍月遭受毀滅性打擊,我就不再寫日記。
我拿起筆,摸過一張白紙,隨意漫筆起來:
今夜是除夕,突然想對你說些什麽,為我,為你,為我們曾經逝去的一切。
看到你的新年祝福,不知你現在何處,但我知道,你此時沒有入睡,不知是否在守歲?
而我此刻正在你曾經的辦公室,坐在你曾經的辦公桌前,麵對著你曾經用過的電腦,在守歲。
生命裏經曆了二十多個除夕,此時,似乎所有的除夕都已遠去、都已淡忘,似乎過去所有的步履都是為了走到今天。
在這個時光交匯的坐標點上,第一次感到:生命如此無力,命運如此無奈。
在迷蒙中看到,命把千年等待的癡情,化成生的種子撒向人間。
是的,我依稀看到了,那年那月那夜,情竇初開不諳世事的我,和成熟美麗善良從容的你,我們心裏藏著彼此的形象,共同期待著那份刻骨銘心。
隻是,一年多過去,我們不曾回眸不曾對望,就在匆忙的步履中,在命運的洪流中相向蹣跚走去。
我知道,我們會一直這麽走下去,走過去,或許還要走過很多風雪,很多年月,很多除夕,越走,越遠。
我不知道,在生命的盡頭,我們還會不會相遇相見?
多希望這個世界沒有世俗,沒有壓迫,沒有圍堵。
辭舊迎新的鍾聲已經敲響,我曾經最親的人兒,祝福你祝福我祝福我們吧,祝福所有曾經的情感和傷痛,祝福所有分離的靈魂和肉體……
寫到這裏,我把筆一扔,雙手捂住麵孔,淚如泉湧……
良久,我鬆開手,擦去臉上的淚痕。
拿起寫滿字的紙,慢慢疊成一個紙飛機,打開窗,在漫天飛舞的飄雪中,將紙飛機向著黑夜用力擲出
紙飛機,飛吧,努力飛吧,飛到不知在何方的遙遠的她身邊。我心裏默默地念著。
站在窗口,我看著紙飛機在雪夜裏徐徐降落。
突然,在紙飛機降落的地方,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萍兒。
萍兒睡醒了,出來找我了。
萍兒慢慢彎下腰,伸手撿起紙飛機。
做夢也沒有想到萍兒會半夜出來找我。
我呆住了,愣愣看著站在下麵雪地裏的萍兒。
萍兒彎腰撿起落在雪地上的紙飛機,拿在手裏看著。
我瞬時發懵,上次寫的日記被胡靜發現,成為致藍月於毀滅的武器,這次我寫的東西,竟然落在了萍兒的手裏。
不由恨自己犯賤,不接受以前的教訓,又搞這些文人的窮酸,寫這些東西。
日記本自出事後就被我一把火燒成了灰,這次,這紙飛機,命運又會如何?
我看著萍兒站在雪中翻來覆去地看紙飛機,心裏懊悔不已。
我傻傻站在窗口,看著樓下的萍兒,任寒風飛雪撲打著我的臉。
“楓哥,站在那裏發傻幹嘛?下來啊。”萍兒突然抬頭向我招手。
我猛然醒悟,外麵光線這麽暗,萍兒當然是不會看清紙上的字的,還有,萍兒怎麽會想到這紙上的字會和她關係,她的注意力隻是紙飛機。
我答應了一聲,忙下樓,跑到萍兒麵前:“萍兒,你不睡覺,跑出來幹啥?”
“哼,還問我,你不也跑出來了?”萍兒拿著紙飛機,歪著腦袋看著我,“我醒了,看不到你,就出來找你。”
“不是和你說了,我喝了酒頭有點疼,就出來透氣。”
“跑到辦公室來透氣,還疊紙飛機玩,你可真有心思。”萍兒笑著對我說,“頭還暈嗎?”
“這會好多了。”
“那咱回去吧!”萍兒說挎著我的胳膊,“走嘍,回家覺覺嘍。”
萍兒和我邊走邊拿著手裏的紙飛機玩。
“思念讓我撐起一片天地,翅膀在風中掠過,載著歸來的你,給你的信不知如何寫下去,不如為你疊個紙飛機。”萍兒突然低吟。
我心中一動。
萍兒看著紙飛機,看著漫天飛舞的大雪,又說:“我們與生俱來喜歡飛,然而自己其實從來沒有真正飛起來過,除了在夢裏。我們隻能在夢中飛,背負青天,俯瞰大地,是一隻人形的飛鳥。”
說完,萍兒將紙飛機用力擲向茫茫雪夜,喃喃著:“紙飛機,飛吧,帶著我和楓哥的心飛吧,無論飛向哪兒,我和楓哥的心都在一起。”
此時,一陣寒風裹挾著飛雪掠過,紙飛機隨風雪飛去,很快消失在深邃的夜空。
“楓哥,你看嗬,紙飛機飛走了,帶著我們的心飛走了。”萍兒拉著我的胳膊,指著天空說。
我順著萍兒手指的方向看,卻什麽都沒看不到,紙飛機真的飛走了。
恍惚間,似乎感覺自己擁有一雙隱形的翅膀,可以在天上翱翔,像紙飛機一樣,被風雪卷走。
我怔怔地想著,心裏突然對人生充滿了困惑和迷茫。
“沒有前進的動力,紙飛機不會高飛,沒有理想的人生,生命就不會有希望。”萍兒看著我。
我看著萍兒,心中一動,萍兒說得很有道理,仿佛就是針對我剛才的想法而言。
我摟緊萍兒的肩膀:“萍兒,你說的太對了,我們的人生一定要有理想,我們的未來一定會在理想的指引下,充滿希望。”
萍兒看著我笑了:“楓哥,你說的更好,咱們回去吧。”
我和萍兒回到宿舍,萍兒伺候我躺進被窩,然後自己也鑽進來,拍拍我的臉:“楓哥,明天你還要工作,睡吧,我剛才睡了半天,不困,我看著你睡,看電視守歲。”
我躺在萍兒身邊,抱住萍兒的身體,一會兒真的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吃完飯,我頂風冒雪去了市府門前廣場,7點50分,準時到達。
通知是8點10分集合,大佬們今天下去搞春節團拜。
門前停著兩輛中巴,這是大佬們集體出動時經常乘坐的。
幾名工作人員在來回忙著出發前的準備工作。
我站在旁邊雪地裏跺腳,點著一支煙,無聊地等著。
一抬頭,看見楚哥走來。
楚哥今天參加春節團拜,他在江城過的年,沒和藍月在一起。
我迅速閃過這個念頭,楚哥為什麽不和藍月一起過年?難道他是因為工作需要,節日值班脫不開身?
楚哥就在眼前,不容我多想,我扔掉煙頭,衝楚哥走過去:“楚哥,過年好!”
“過年好!”楚哥倦怠的臉上帶著笑,握住我的手搖了兩下:“沒回家過年?”
“沒,值班的!”我說。
“嗬嗬,幹哪行都不容易,大佬忙,跟著服務的人也忙,一扯就是一堆人。”楚哥笑著,“做記者就是這個特點,越是節假日越忙,大佬不休息,你們就不能休息。以前藍月也是這樣,大年初一都是她值班跟著團拜,今年輪到你了。”
我看著楚哥的臉色,心裏琢磨,難到楚哥昨晚也像萍兒那樣守歲了?
我很想問楚哥這個年是咋過的,很想知道楚哥到底有沒有和藍月在一起,雖然我初步肯定藍月在那遙遠的地方。
我忍了忍,終於沒問。
我知道,如果問了,或許是自找難看自尋煩惱。
很快,大佬們到齊了,大家上車出發。
團拜很快,不到2個小時就結束了。
集體乘車回到出發點,大家各自散去。
我剛要走,看見楚哥向辦公樓走去。
大年初一,楚哥不回家過年,到辦公樓幹嘛?
看著楚哥略微蹣跚的身影,我心裏充滿了困惑。
“楚哥”我忍不住叫了一聲。
楚哥聽見我叫他,停住回過身:“小江,有事嗎?”
“大年初一你怎麽不回家?今天值班?”我問楚哥。
“家裏就我自己,孩子到鄉下奶奶家過年去了,我一個人在家裏悶得慌,還不如到辦公室看會書。”楚哥笑嗬嗬地說,眼裏閃過一絲孤寂。
這下確鑿無疑,楚哥沒和藍月在一起,藍月獨自在外地過的年。
為什麽楚哥不和藍月一起過年?為什麽兩人都要忍受這寂寞和孤獨?我忍不住還想問,但最終沒有出口。
“小江,過完年回來,帶小麥到我家來吃頓便飯吧,一年到頭,就這幾天空閑。”楚哥說。
我點頭答應著:“楚哥,我初五回來,初七上班,初六可以不?”
“好,咱們初六再見!”楚哥和我伸手告別,“回去代我向你家裏長輩問好。”
“謝謝楚哥!”我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