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 我在（四）
第二，實習生轉正考核。
六大部門裏所有的老員工們都幾乎到場了，還有接替郭潔的新主管，是一個一米八六的大個子，留著大胡子長頭發，外表狂放不羈，幾乎可以確定是一巴掌能把瘦弱的顧梓辛拍地上的主兒，名叫許偉。據在這場考核前就已經辭退了一批老員工，排在蘇憂憂前的三組實習生更是被他批得一文不值，出來的時候一個個都是垂頭喪氣。
蘇憂憂踏進會議室的時候，便感受到了極度壓抑的氣氛，那些老員工們一個個都麵色沉重，尤其是那幾個沒有保住自己心愛實習生的部門負責人，更是一副臭臉，隻有顧梓辛神色輕鬆，笑眯眯地望著自己。
“你覺得我這片子怎麽樣？”昨在顧梓辛看完了這個片子後，蘇憂憂就迫不及待地問。
顧梓辛隻是反問她：“你喜歡嗎？”
“我喜歡啊。”蘇憂憂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不就好了？你是把你喜歡的片子分享給別人，帶著這種快樂的心情踏入考場就好了。”
蘇憂憂想起了這句話，長舒了一口氣，站在了講台前，衝著在場的老師們鞠了一躬。
“不錯，至少長得比前幾組的人要好看。”許偉對著身邊的人道。
“各位老師好，我是記者新聞部的蘇憂憂，她是策劃部的顏汐。我們這組抽到的題目是《那些年你很冒險的夢》，下麵是我們根據這個題目拍攝的作品，請各位老師觀看。”葉疏影不想提前透露視頻的內容，於是簡短地介紹了一下後，就點擊了播放鍵。
在林俊傑《那些你很冒險的夢》的背景音樂下，一個個人慢慢浮現，有讓人覺得內心溫暖的：建築工人們一邊擦汗一邊微笑，對著鏡頭講著那些年的故事；病人們穿著條紋服躺在床上比著V字，回憶著和身邊的她。有讓人覺得熱血的：籃球少年投入一個三分後嘴角微微上揚，隨後來到鏡頭前講著校園青春故事；街頭的搖滾歌手一邊談著吉他一邊對著鏡頭微笑，訴著往事風情。也有讓人覺得心酸的：穿著巨大人偶服的商場導購將頭套拿了下來，滿頭大汗地對著鏡頭笑。或許生活所迫，但美好依舊如期而至；也有一些讓人覺得可愛的：煎餅哥在煎餅盤上用兩個雞蛋、一根油條拚出了一個笑臉，講著曾經屬於他的故事；甚至還有顏汐一邊被罵一邊偷偷轉頭對著鏡頭笑的鏡頭。林姐講著年輕時追一個男孩的故事；看到這個鏡頭的時候，幾個老師們都開始笑，策劃部的林姐臉漲得通紅。可畫麵的最後兩個鏡頭竟是顧梓辛穿著圍裙，拿著鍋鏟轉頭微笑，然後是蘇憂憂坐在沙發上，一邊吃著紅燒肉一邊大笑。全場更是嘩然，都是“嘖嘖嘖”的聲音。
這個混蛋。顧梓辛在心裏罵了一聲，昨晚看的那個版本，這兩個鏡頭是分開的，現在放到了一起，怎麽都讓人浮想聯翩啊。
片子放完之後，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就變了，剛剛還一個個苦著臉的部門老師們臉上都或多或少帶著幾分笑意，和林姐、顧梓辛熟的那幾個，更是個個笑得不懷好意。隻有許偉依然一臉嚴肅，他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靜。他抬頭問蘇憂憂：“這位同學，我們是一個什麽公司？”
“人民報社。”蘇憂憂回答。
“好，那一個作為公然性強烈的報社的標準是怎麽樣的呢？李嬌，你來。”許偉點了采訪記者的負責人李嬌。
無辜的李阿姨隻能開口：“所謂人民報社，最重要的是人民銳評，講究的是‘快’字，要第一時間，快節奏、高信息量的新聞會受到更多的歡迎。然後需要一定的話題性，有衝擊力，引發大眾討論。最最重要的就是為人民發聲了。”
“好，那麽這條片子，它很慢對嗎？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個的愛情故事，畫麵單調至極。話題性，我並不明白，一個個愛情故事，那些年所追昔往矣的事會有什麽話題性，有什麽值得討論？蘇憂憂你覺得我的對嗎？如果你覺得我不對，那麽你告訴我，一個新聞好的標準是什麽？”許偉明顯是和郭潔完全不同的類型，氣場強勢霸道，那些剛剛露出一點笑意的部門老師們一個個重新回到了麵無表情的狀態。
“真心。”蘇憂憂的回答簡潔有力。
“真心？”許偉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什麽真心？”
“就算技術有所不足，就算時間有所不足，永遠拿出自己最出色的作品，這就是創作者的真心。拍攝最普通的情感，展現最真實的情感，這就是內容的真心。雖然不會有多麽轟動的效應，雖然不搞笑不刺激不獵奇，但依然想要打動人，這就是‘真心’。雖然我們是人民報社，但這往往是人民心中最真摯最普通的情感因素！”蘇憂憂攥緊了拳頭，認真地。
全場寂靜，很多人此時望向蘇憂憂的目光裏都透露出了好奇，在被許偉這樣強勢的追問下，大多數實習生都已經語無倫次節節敗退了，可這個蘇憂憂竟然擺出了一副要針鋒相對的架勢。誰都知道許偉新官上任，一切都很嚴厲，此時是要立威。
“得的確很好，但是人民報社這個行業是很無情的，真心有時候並沒有那麽有用。”許偉語氣平靜。
“是的，很多時候，真心並沒有用。但你們能發現，最後最火的那些，永遠都是帶著真心做出來的作品。並不是都是些國家大事，那些嘩眾取寵的內容，在得短暫的點擊之後，又剩下些什麽呢？而我們做新聞的，除撩到一些數字上的點擊率外，是不是更想得到一句：我喜歡這個新聞，喜歡這個視頻呢？人間還是需要真實情感，每個崗位的人都有真情所在，世間需要這些，以這個為輔，又有何不可呢？”顧梓辛也語氣平靜地回擊，“我很奇怪，在座的各位應該都還挺喜歡這個片子吧？為什麽我們不能承認一個我們喜歡的片子，是互聯網時代也喜歡的呢？難道是覺得自己老了嗎？”
“我已經快四十了，現在互聯網的主體卻越來越年輕。”許偉回答。
“可我覺得，有些東西，是不管幾歲都會喜歡的。”顧梓辛站了起來，望向許偉，“那個東西呢，就叫真心。中國人民人口幾十億，不管老少，但我相信都以新時代青年為主，所以這個並不打破我們人民日報的準則吧？”
“我也是去年才畢業的，還算年輕人吧。我挺喜歡這個片子的。”人力姐姐忽然開口了，她不屬於六大部門，來這裏純粹是旁聽記錄的，但是此刻她的話卻意外地有力量。因為她是在場唯一一個能以普通受眾身份話的。
“你是記者新聞部的顧梓辛吧？蘇憂憂是你的實習生，所以你現在是在替她話？”許偉一挑眉毛，話語中滿是火藥味。
“那當然啊，我不為我的實習生話，我為誰話啊。”顧梓辛勇敢地和許偉對視著，順便拍了拍身邊饒肩膀，“林姐，你是不是？你覺得你們顏汐的片子怎麽樣？”
“很好……我看了挺喜歡的。”被拖下水的林姐隻能硬著頭皮回答。
“蘇憂憂，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真心，那你告訴我，你表達在這個片子裏的真心是什麽？”許偉轉頭又望向蘇憂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