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暗影
料峭春寒, 朝陽照在臉上有種溫暖舒服的感覺。我慢慢睜開眼睛,眼角有輕微的刺痛感。我下意識的揉揉眼睛,發現蘇澤早已不在身邊。
我拿掉蓋在身上的棉被,才發現身上的傷口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全部包紮好了。蘇澤從茅屋外走進來,他手上拿了幾個不知名的野果子,見我醒來,微笑道:“吃些東西吧,我找了些野果子來。”
我定定的看著他,覺得如果就這樣一輩子呆在這個懸崖底下,也很好。
蘇澤的手在我麵前晃晃:“在想什麽?”
我回過神,隨口說:“哦,你找到能出去的路了嗎?”
蘇澤臉上有些懊喪,他說:“這山崖陡峭,若是出去,怕是要費些功夫。不過,也不用著急,我剛才出去看了一下,這裏的野果子還不少,都壓在還沒化的雪底下,夠我們吃些日子了。倒是你的傷要緊些。”
心情莫名大好,我開心的回答他:“我不著急,這傷口也不著急。”
蘇澤笑著搖搖頭,似乎早已習慣了我突然的大哭大笑。
那真是一段與世無爭的日子,白日裏,我與蘇澤在崖底周邊找些吃的,晚上就在那個沒有頂的茅屋裏相擁著入睡。我刻意忘了蘇澤的心裏還有一個陳歌,刻意忘了,這裏,我們遲早有一天是會離開的,隻是我沒想到,那一天會來的這樣快。
那是我們掉在崖底的第十天,我在外麵的湖泊中洗我與蘇澤的衣服,一個陌生人的臉突然映在水裏,他有些驚訝:“公主,你沒死?”
我轉過頭,疑惑的問他:“你怎麽知道我是公主,你是誰?”
青鋒劍出鞘,劍刃架在我的脖子上,有種涼涼的感覺。他淡淡的吐出兩個字:“暗影。”
過了那麽久,我早已不知道暗影是誰,想了很久才隱約想起來,出嫁前的那晚,阿爹曾經跟一個名叫暗影的人說過,若是公主死在了東國,就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厚葬了吧……
怪不得,怪不得,我會不記得,對那些悲傷痛苦的記憶,我一向記不太清。
我靜靜的看著他,又轉過頭看了一眼茅屋的方向,平靜的說:“動手吧。”
暗影的劍抵在我的咽喉,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刀刃。他說:“公主,別恨王上,他對公主,始終是仁慈的。”
仁慈……
借他人之手除掉自己的孩子,如果,這也算,那麽這就是一個父親的仁慈。
我刻意不去注意脖子上的痛,隻是淡淡的看著暗影:“我死後,就地將我葬了吧,不用再費心找什麽平靜的地方,這裏,很好。”
暗影點點頭,他說:“公主放心。”
我安靜的閉上眼睛,努力在腦海中勾勒著蘇澤的輪廓,心想,這一世,我們還是沒能好好的在一起.……
沒有預想中的痛,我睜開眼睛,蘇澤靜靜的擋在我的身前,他沒有回頭,隻是有些責備的跟我說:“有危險為什麽不叫我?我不值得你依賴嗎?”
我搖搖頭,不,不是的,我隻是,隻是怕暗影會傷害你。
暗影的劍不知何時已經被蘇澤隨手撿起的木棍擊落,他看著蘇澤,麵無表情的開口:“在東國這麽久,始終沒有機會接近你,若不是這次公主引你落崖,暗影倒真沒有機會完成王上交給的任務。”
蘇澤轉過頭,眼中有瞬間的錯愕,他說:“語兒,你,你竟如此恨我……”
我搖搖頭,顧不得跟他再說什麽,暗影的劍已揮出,我拚盡了力氣推開蘇澤,劍尖沒有絲毫偏差的插在我的胸口上。
一陣鈍痛,我軟軟的倒在了蘇澤的懷中,看著蘇澤緊皺的眉頭,我抱歉的笑笑,果然,我又做錯事了,他那麽厲害,怎麽會需要我的保護.……
我將手放在蘇澤的胸口,有些吃力的說:“答應我,放了暗影,他畢竟是我阿爹最信任的侍衛,放他回楚國吧。”
蘇澤將我抱在他的懷中,溫柔的點點頭:“很疼嗎?”
我衝他微笑:“不疼。”
蘇澤捂住我的眼睛,我能感覺到自己的鮮血從胸口那個傷口處汩汩流出。他說:“你別怕,不論在哪裏,我都不會讓你一個人……”
說完這些,蘇澤站起身,他冷冽的看著手持青鋒劍的暗影,淡淡的說:“你自己動手,還是讓我動手。”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中沒有半分溫度,我知道他不會殺了暗影,他隻是想讓暗影明白,雖然他現在落魄至此,但決不至於怕了他,如此交鋒也不過隻是讓暗影知難而退罷了。
打鬥聲沒有持續很久,暗影毫無意外的敗在了蘇澤的枯枝下,即使手中隻有一根微不足道的枯枝,蘇澤還是能輕鬆的讓楚國最好的侍衛落敗。第一次看到蘇澤一臉殺氣的我,覺得這樣的蘇澤冷血的可怕。
暗影倒在我旁邊,他微笑道:“這樣也好,暗影無法完成王上交給的任務,死了也罷。”
我使勁拿開暗影跟前的青鋒劍:“你是阿爹最看重的侍衛,你不能死。”
暗影眼中的殺氣盡去,他無奈的笑笑:“這樣活著,又怎麽有臉去見對我恩重如山的王上?”
我吃力的爬出去,悄悄在他耳邊耳語:“你不能死,你死了誰去殺東國的帝王啊?東國的帝王一死,東國必將因為奪位內亂,到時,楚國出兵還怕攻不下東國嗎?”
暗影沉默半晌,最後他衝我點點頭,在我耳邊悄聲道:“怪不得王上說公主會斷送了楚國的萬裏江山,試問有哪個女子能如此大膽的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我幹咳兩聲,與他耳語:“我就是隨便說說,你要是想死,現在就死好了。”
暗影:“.……”
正商量著,蘇澤涼涼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你們說完了嗎?”
我轉過頭,特別認真的點點頭:“說完了。他想通了,不殺我們了。”
蘇澤無奈:“他就是想不通也隻會自殺,還沒有那個能力殺了我們。”
我恍然大悟,對哦。隨後轉過頭去看暗影,他已經羞憤的沒臉見人了。
倒是蘇澤,他將我抱在懷中,有些疑惑的問我:“劍鋒正中心髒,又流了那麽多血,你沒事嗎?”
我搖搖頭,看著自己胸前尚還流血的傷口,自己也覺得奇怪,這傷口很深,可我除卻感覺到鮮血在流很痛之外,便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蘇澤把我這次大難不死歸結為神靈保佑,這屬於神秘意識範圍,以我的智慧暫時沒有辦法理解。總之,在幾天之後,我很愉快的發現,那道在常人身上的致命傷,除過給我留下了一條很難看的疤痕外,便再也沒有什麽了。
倒是暗影,在開始的幾天總是對蘇澤虎視眈眈,我故意捂住胸口,口幹舌燥的恐嚇了半天,才總算安撫了他。
暗影的手臂傷在蘇澤的枯枝下,蘇澤根據我的描述采了些草藥回來,我一邊治療自己胸口的傷,一邊還要照顧暗影,著實有些累,所以,每天入夜之後,便再也沒有了賞月的心情,總是倚著蘇澤就睡,蘇澤似乎在那幾日跟我說了什麽,但我什麽都沒有記住。
傷好之後,我與蘇澤隨著暗影一路往出走。暗影說,我與蘇澤跌下山崖那日,東帝便秘密下令,將山崖周圍所有的通路全都封死,他當時尋了條路進來隻不過是想帶著我的找個地方屍骨厚葬的。
我難為情的看著暗影:“讓你失望了,我沒死。”
暗影沒有出聲,隻是將手中的劍往劍鞘裏按了按。
我立刻往蘇澤的懷中靠靠,一臉防備的看著暗影。蘇澤聽了暗影的話之後,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的擁著我,沉默的一直往前走,臉上再也沒有什麽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