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指桑罵槐
威懾的效果顯著。
吳剛發現圍觀者大多噤若寒蟬,麵露怯懦神色。
不禁一笑,對楚美女說:“還是怕啊,說不怕是假的,被捆起來的滋味不好受喲。”,不防一邊的謝股說:“虛張聲勢,恫嚇百姓,算什麽英雄?”
吳剛扭頭看看他。
又看看冷剛。
然後湊近楚美女,峭悄說:“又一個許股,寫進報告。”緊接著,憤慨的一嘴接上去:“就是啊,這和前些年有什麽區別?那時捆紮的是走資派和反動學術權威,現在呢,都是些老百姓。我看見其中二個姑娘邊走邊抹眼淚呢,沒準是冤枉的喲,怎麽能這樣喲?”
謝股碰碰他背心,警惕的東看看,西啾啾。
“注意一點,小心有狗。”
吳剛更憤激了,左右看看,大聲嚷嚷:“這兒有狗嗎,有狗嗎?有種的站出來,光天化日之下,捆著老百姓遊街示眾,算什麽英雄啊?”
大家都驚愕的看著他。
有人開始交頭接耳。
楚美女吃吃吃的笑道:“小聲點,大家都看著呢。走吧,物資差不多了,我們到水產吧。”、吳剛就轉身,麵對著謝股。
“謝股,我們就走啦,還有幾家單位沒跑呢。”
謝股緊握著他的手,搖了又搖。
“真看不出,吳剛同誌原來古道執腸,一腔正義,是條熱血漢子,謝謝了。”,瞧著二人的背影消失在人海,謝股對冷剛道:“大路不平旁人闖,路見不平拔刀助,你這個芳鄰比你勇敢喲。”
冷剛卻古怪一笑,沒有搭話。
路上,楚美女敬慕的看著吳剛。
“真沒看出你是條漢子,男子漢就該如此,敢愛敢恨真性情。我就討厭凡科那種維唯唯諾諾,見風使舵的小男人味道。給他當內勤,鬱悶呢。”
“凡科也有凡科的長處,工作嗎,給誰當內勤都一樣。”
吳剛不笨,反其意而用之。”
身為區局業務科長,任務重,責任大,加之業務科眾兄弟姐妹都有來頭,要撫平理順這一攤子,也難為他了。”
楚美女卻一笑,答非所問。
“吳預轉,我聽說你和阿兵關係密切,是男同誌,是不是這樣啊?”
吳剛站住了:“男同誌,什麽意思,什麽關係密切?我們不就是同事和上下級關係麽,怎麽有人亂嚼舌啊?”
楚美女笑笑,有些不懷好意,惡作劇了。
:“你真想知道?”
“什麽真的假的?說吧!”“男同誌,就是同性戀,同性之間戀愛,發生性關係,一種非常令人討厭的生理疾病。現在西方流行時髦,目前我們中國基本上沒有。”
吳剛搔搔自個兒腦袋瓜子,十分納悶。
“我沒和阿兵有什麽呀,真是奇怪,居然有人這麽散布我?找死啊!”,楚美女沒有搭話。
二人趁熱打鐵,下午趕到了水產公司。這是局下屬單位最後的一個,之所以把它留在最後,是二人都有打算。
楚美女打算完後到附近的化工廠去一趟。
而吳剛則打算趁機到僑中逛逛,看看那個冰肌玉骨的王妃小姑娘。
確切的說,自去年秋展會後,他就再沒看到過王妃。這之間主要是他從沒機會再到王貞家坐坐,並且受到張羅的叮囑委托。
張羅說,一定要看看這小姑娘。
也不知她現在和阿兵到底怎樣了?
並沒多少外出經驗的楚美女,這幾天跟著吳剛東跑西顛,委實累得夠嗆。下了電車就再也走不動了,靠在車站的欄杆上嬌喘連連。
“我再也走不動啦,要不,我就在這兒等你算啦。”
吳剛不願意。
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後一個單位,且楚美女何許人也?即是凡科內勤兼秘書,負有暗地監視匯報之任務。
又是活色聲香,令人悅目,蓬壁生輝的美女。
有她在一起,能夠給自己添光彩色,令人羨慕。現在突然不去了,哪能行?
“堅持一下,努把力,就在前麵不遠了。”吳剛指指前麵巷子:“拐進去就是。”,大約楚美女真是走不動了,索性坐了下來。
楚楚動人地揉搓著自個兒的胸口,一臉的嬌憨。
“我快喘不過氣啦,腳發軟,腰發疼,我就坐在這兒等你,你一個人去嘛。”
吳剛一急,居然蹲了下來:“我背你,上來。”,楚美女啞然失笑,捂著自己的嘴巴直樂:“哪個要你背喲,不怕別人笑話?你一個人去嘛。”
“不,上來,我吳大個這麽寬的背,還怕背不了你?上來。”
楚美女咬著嘴巴想想,居然就一拉衣服,趴到了吳剛的寬背上。
“我可是有點重哦,莫說我像三座大山壓迫了你喲。”,吳剛驟然感到一團軟軟和溫乎乎的肉體,趴在了自己背上。
二座堅實的乳峰,直直戮在了自己心上,那觸電一樣的酥麻,久久不散。
吳剛站起來,背著楚美女,跨過街道,大步流星的朝巷道走去。
楚美女沒說假話,看不出婷這婷玉立的她,真是有點重。感覺上比自己老婆還更重些。想想和任悅戀愛時,也常是這樣。
走得累了,或想撒嬌了,就故意嗔怪聲聲,賴著不走。
吳剛就一蹲,亮出自己的寬背:“免費沙發車來啦,上啊!”
哦再見,我的青蔥歲月!可沒想到今天居然又背起了女孩兒,而且是一個比任悅更年輕更漂亮的女孩兒。
嘿嘿,雙手自然向後挽著,輕輕托住美女豐腴的臀部。
頸項上被美女滑下的鬢發刺得癢癢,還有一股溫婉的氣息,隱隱約約襲來,這感覺真是妙極啦。
眼看就要拐進巷口了,吳剛打算一拐進去,就把楚美女輕輕放下,讓她歇歇氣,理理鬢發或拉拉衣服什麽的,然後二人一前一後,意氣軒昂的走進水產大門,讓那狗日的樊股先吃一驚,再論下文。
正在這時,背後響起了一聲厲喝。
“站住!不準動!”
吳剛下意識腰杆一挺,站住了;而且真是不敢動,就那麽微微彎腰背著楚美女,一副滑稽樣。嗵嗵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在他身邊停下。
首先是一聲嘲笑。
“還舍不得放下?下來!”
吳剛手一鬆,讓楚美女滑下了自己的背,再一斜視,嚇了一大跳;二個白警服紅領章,一男一女,正嚴肅的瞪著他。
“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你是哪個單位的。叫什麽名字?”
吳剛完全蒙了。
目瞪口呆,語無論次:“我,我們,我們是同事,到下屬單位公事,我,她,”,男警嘲諷的盯住他:“同事?有公開在大街上背背抱抱的同事嗎?證件!”
吳剛下意識裝沒聽明白。
他知道,如果把工作證給了他,也許自己就真是在劫難逃了。
“證件!”對方提高了嗓門兒,緊緊的盯住吳剛的眼睛,像看到了他心底:“嚴打,非常時期,不明白嗎?”
這當兒,女警也逼住了楚美女。
“一個年輕女孩兒,如此不自重,你是哪個單位的,證件?”
楚美女同樣哼哼嘰嘰的:“我們,我們隻是同事,我走不動了,就讓他背背。鳴!”“證件!”女警嚴肅的盯住她,毫不客氣。
“自己自覺拿出來,不要讓我搜身。”
“我,我,沒帶,鳴,我再也不敢了。鳴。”
這邊男警見吳剛一味裝聾作啞,且膀大腰圓,逐警惕的退後二步,威懾性撩撩自己的警服,故意露出了腰間的鋼銬和手槍:“我最後提醒一次,證件!”
吳剛又怕又急,眼前發黑。
這不是哪壺不開拎那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好啊,下去監督檢查落實嚴打決定,自己倒先給逮了進去,還連累了可愛的楚美女,這,這怎麽辦啊?
“警,警察同誌,我們可是一家人。”
吳剛急中生智,脫口而出。
“一家人喲,我們真不是故意的。”“刑事犯罪分子,有誰承認自己是有意的?”男警輕蔑的笑笑:“什麽一家人,誰跟你是一家人?”
吳剛慌不擇路,指指一邊的楚美女。
“他爸爸是省公安廳偵破處處長,真的,這還不是一家人?”
聽他這麽一說,男警怔了怔,還沒有說話,卡在他腰間的報話機響了,摳出一回呼,對方的聲音又高吭又急切,帶著壓抑不住的歡喜。
“29號,29號嗎?
這兒發現了一個特大淫亂場所。
好家夥,起碼有二三百人,正在一起摟摟抱抱耍流氓。請速支援,請速支援。地點,沙河鎮批發庫房,上行五十米‘美麗舞廳’。”
“29號明白,29號明白,立即支援,立即支援。”
呼罷,嚴厲的望著吳剛:“你剛才說什麽,誰的爸爸是省公安廳偵破處長?”
吳賜已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隻好又裝聾作啞不開腔了。男警深剜他一眼,然後朝女警一揚手:“走!”,二人扔下吳剛和楚美女,匆忙朝著車站方向跑了。
吳剛這才發現自己的背心已全打濕。
嘴唇一個勁兒的哆嗦。
楚美女呢,則慘白著張臉,早已花容失色,花枝亂顫。吳剛定定神,強做鎮定笑笑:“沒事兒,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好啦,沒事兒啦。”
可楚美女依然渾身哆嗦,衝著他怒目而視。
“你,你莫明其妙。你抬出我爸爸做什麽?笨,笨豬;他,他們一查,一查不什麽都清楚了?”,正在為自己絕處逢生,逃過一劫而暗自慶幸的吳剛,楞住了。
哎呀,這可真是沒有想到。
當時隻想著脫身啊。
楚美女說得對,本來眼看已平安無果的,現在警察順藤摸瓜的一查,不就一目了然,手到擒來?吳剛好不懊喪。
一扭頭,旁邊幾個看熱鬧的,居然衝他一笑。
“哥兒們,好運氣,警察放了你倆。昨晚在這兒,倆男女抱著相啃,被當場銬起,扔進了警車。”
吳剛一跺腳:“滾,關你們屁事兒。”,瞧著這牛高馬大的突然變臉,眾人逐一哄而散。楚美女還在那兒哆哆嗦嗦。
吳剛連忙婉言相勸。
“沒事兒啦,我保證沒事兒啦,走吧。”
“你知道個什麽,知道個什麽?朱國華你知道吧?”楚美女沒動步,居然帶了明顯的哭腔:“朱國華你知不知道,認不認識?”
吳剛哭笑不昝,攤開雙手
“我不認識什麽朱國華,這小子是誰,是咱沙河鎮的?”
“你就知道屁大個沙河鎮,朱國華是朱德的孫子,朱德你還知道吧?”“當然,朱老總,紅軍之父,誰不認識呢?”
“朱國華在自己住宅耍流氓,和三十多個婦女發生關係被抓起來,槍斃了。
他爺爺朱德也沒說上話,幫上忙。鳴,成事不足同,敗事有餘。吳預轉,你真是個戮鍋漏,晦團兒,跟著你倒黴透了。”
楚美女毫不客氣的埋怨著,嘮叨著。
直嘮叨到吳剛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什麽?連朱德的孫子都沒幸免,這場嚴打可真是來勢洶湧,不給任何人留麵子和後路了。就中國目前而言,德高望重的朱德雖然病逝了,可其曆史功績和曆史地位無以論比,依然是一座誰也無法後撼動的大山。
可這座大山,如今連自己的孫子犯了法,也保不住。
可見中央是下了如何堅決和強硬的決心?
采取了如何有力和無情的措施?朱德後代尚且如此,自他而下的眾官吏又能有多大的能耐?這場嚴打太可怕,太殘酷啦。
此刻,吳剛真正是感到了後怕。
背心一陣透涼,禁不住連打幾個噴嚏。
他忽然想起了昨晚上,自己帶著楚美女到處找舞廳。剛才那個29號警察報話機中說的地址,也許正是自己沒找著的南霸天新舞廳。
好險,如果昨晚上給找著了,沒淮兒自己這會兒帶著楚美女也在其中,不被來了個甕中捉鱉?
埋怨著嘮叨著,楚美女居然一摔手自個兒就走了。
吳剛悻悻的看著她背影,不輕不重的喊一嗓子:“前麵還有警察!”,這一招果然有效,楚美女立即停步,扭頭重新跑了回來。
吳剛笑:“鎮靜一些,我們馬上進水產公司,就沒事兒了。”
拐個彎兒,前麵出現一扇大門。
右門枋上掛著塊大木牌“××市××××區水產公司”,漆亮亮的黑色大字,在陽光下多遠就能看見。
吳剛帶著楚美女進了業務股。
“還在忙,樊股呢?”
攀股聞聲從裏間走出,見是吳剛,一步搶過來握握他的手:“歡迎歡迎,歡迎上級領導光臨指導,你好,小楚,也出來走走看看,了解情況?”
小楚矜持的點點頭。
和吳剛一樣,她對這位油頭滑腦的水產業務股長,並無多少好感。
有好幾次,樊股到區局匯報工作,開始還正襟危坐,儼然認真踏實模樣。可待凡科一離開,就對自己曲意逢迎,甜言蜜語,好話大話一串串。
更討厭的是,一雙色眼,就滴溜溜的盯著自己的胸脯和大腿不轉眼,看那陣式,如果可以,他真能把自己一口吞下肚子。
樊股客氣的二人坐下,讓人奉上開水。
然後,作恭候聆聽狀。
一挨吳剛講完來意,樊股即馬上開始了匯報,用語簡明扼要,敘事清清楚楚,態度謙虛謹慎,配以早準備好的相關材料,洋洋灑灑一番下來,令吳剛歎為觀止。
沒想到才幾天,這廝就整個兒變了個模樣。
一掃往日的傲慢,自狂和吊兒郎當,仿佛是被什麽巨大的力量,重新培訓教育冶煉了出來?
吳剛把材料順手遞給了楚美女:“拿著,回局!~哎,樊股,就這些了嗎”,他實在有些不甘心,就這麽讓狗日的樊股溜掉。
再怎麽著也得逮住他幾句屁話,好好嘲弄一番。
本已打算就此掩旗息鼓的樊股,見吳剛如是問,想想,終忍不住。
“唉,我一想起那輛飛鴿,就感到對不起你。一直想給你陪個不是,把錢補給你。”,吳剛這才冷冷一笑。
“你當真以為我當時不知道價格?
實說了吧,是怕傷你的麵子和維護你的威信。
我曆來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全都要報。現在嚴打。非常時期,一切皆有可能。”
“我明白我明白,所以,才一直想給你打電話,正準備拎起呢,你和小楚就來了。”
樊股陪著笑,帶著一絲怯懦和心虛。
以樊股的滄海桑田和狡詐多慮,對這場嚴打的直覺,遠在吳剛之上。他當然知道,任何一場大的運動,不排除泥沙俱下,鹹魚翻身。
給許多惺懂無知的人,帶來慘痛的遭遇和徹底的覆滅。
特別是經過了前些年的大折騰。
作為造反派頭子的他,見慣了人與人之間的撕殺,算計,翻臉和背叛,驚心動魄,沒齒敢忘。樊股一番思索後,自然也想了曾被自己輕蔑和欺侮的吳剛。
自行車,活活坑了他三百塊。
平時,沒少冷嘲熱諷,指桑罵槐,有意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