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又得挨打
“要說這事兒,按理是保衛股的職權範圍。
我呢,不過是對此略懂一點,結果不知不覺中倒成了正角兒。哎,正角兒倒也罷啦,問題是,我們這樣作,結果是究竟對誰有好處?”
冷剛奇怪的瞟著他。
心想真是怪了,一門心思惦念著這事兒,臨了卻猶豫不決,難道與你個人有什麽直接利益衝突?
不管怎樣,一個鍾頭後,二人跳上了電車。
按著老太太留下的聯係地址,他們輕易就找到了老太太家。
這是一套小小的二室居,收拾得整整潔潔,清清爽爽。唯一讓人感到淩亂的,是書櫃間和窗台上堆積如山的書本和字畫。
老太太見了冷剛十分高興,連連稱讚。
“小夥子不錯,小夥子不錯!我上午舉報,下午就來家,可見物資公司的辦事效率很高,真是少有啊!”
“老人家,這是我們謝股長。”
冷剛機靈的介紹道:“謝股長正在開會,一聽說就急忙親自趕來了。”
“好好,謝股長好,謝謝親自趕來。”老太太把二個紅撲撲的大蘋果,遞在他倆手裏:“啃著吃,就這樣不削皮吃最好,蘋果皮兒對治胃病最好呢。我家老頭子在時常年這樣啃呢。哎哎,拿著幹嘛,下嘴呀,別客氣。你倆啃著,我講給聽聽。”
二人相視一笑,遇上這麽一個心直口快的老太太,也算沒白來一趟。
“我聽我父親說,那米芾的《研山銘》,是他祖上傳下來的,傳到他手裏已是第八代人了。”“那你父親呢,我們能不能見見老人家?”
謝股趁勢提出,充滿期望的看著老太太。
“這樣的話,證據就更充分有說服力。”
“死啦死啦,早死啦,前些年給紅衛兵活活鬥死了,說他是反動學術權威。”老太太本是歡快神色,一下暗淡下來。“對不起!”謝股馬上玫歉,冷剛也瞟瞟他:傷心事,莫提起。
老太太若一下陷入了悲痛,哭天抹淚的,不就白來啦?
還好,老太太隻是抹抹眼睛,長長的籲口氣。
“早哭不出啦,誰讓他遇上那麽些混世魔王啊?這是他的劫數,逃不掉的。我文化不高,老頭子一直有病。這東西傳到我手中後,我就交給了老頭子保管。”
“老人家,你愛人是?”
謝股又輕輕打斷她:“我們,能否”
“也死啦,長期熬夜寫東西,得了胃癌。老頭子走後,我就收拾他住過的屋子。一不注意,就把那《研山銘》一起當廢紙賣掉了。”
說到這兒,老太太才不由自主的滾出了眼淚。
“以後,老頭子的學生來問起這事兒,我才回過神兒。”
聽到這兒,謝股又問:“老人家,你可還記得當時的情景?”“記得,當然記得。”老太太拍拍自己手背,眨著眼睛回憶。
“是一個星期天上午。
美工路回收站賣廢品的人很多,我排在第11個呢。
輪到我時,是一個中年女子接過去稱的秤,一共是67斤,每斤3分,給了我2塊零1分錢。二張一塊的,一個一分的硬蹦兒。”
說罷,又肯定的點點頭:“就是這樣的。”
謝股笑笑,又問:“這事兒,你愛人的學生知道嗎?”
“知道,當然知道。就是他來問了後,才提醒了我。我當即跑到門市部找他們頭兒要。”“頭兒是誰?”冷剛插上一句:“姓什麽?”
“姓曲,曲主任。”
老太太又開始了拍手背。
“說起來,這個曲主任的父親,還是我家老頭子父親的同學,一起同是我父親的學生呢。”她憤激的擰起了眉頭:“可我找到他,並認出了他後,他卻支支吾吾,說是已經送到公司黨總支去了,不在他手上。
我和我學生多次找到他,讓他向公司要回來。他卻裝聾作啞,後來幹脆不理我們了。所以,我就直接找到了你們黨總支。”
冷剛和謝股對視一眼。
冷剛點點頭。
因為他是當事人,老太太說的那一幕,和他親自在場了解的,基本上差不多。謝股想想,問:“老人家,我們想見見你愛人的同學,可以嗎?”
“可以!他每天都要來看我。要不,你倆等等,說不定一會兒就到了。”
二人當然忙不迭及的答應。
不一會兒,一個年輕人果然如約而至:“師母,下午好!”說罷,把一包東西放在桌上:“秋深了,天氣越來越涼,我給您買了一件皮袍,您先試試。不合身可以拿去調換。”
老太太感激的說:“先喘,謝謝!又讓你破費了。來,我給你說啊,這是二位同誌區物資公司的,想見見你。”
“哦!就是那個曲主任公司的,這太好啦。”
年輕人高興地握住二人的手,連連搖動。
“你們好你們好,是為那米芾《研山銘》來的?”“正是呀!”謝股說:“這事兒弄得我們公司很被動,所以特地來問問個究竟。”
年輕人的手臂用力一揮。
“師母錯把寶貝當廢紙賣掉,這已經很讓人失望了。
可沒想到我們找到曲主任後,對方先是支支吾吾,閃爍其詞;後又推卻說送到公司了,找不回來了,更讓人氣憤。曲主任的父親是我老師的同學,同為師父的學生,他豈不知道這件寶貝價值連城?所以,我和師母認為,是他起了貪心,借機把這件傳家寶侵吞了。”
謝股點點頭,讓冷剛取出那副高仿膺品遞給他。
“是這副嗎?”
年輕人接過去,細細地看了一遍,再搖搖頭。
“不是!這隻是副高仿膺品,最早不過清?乾隆年間;而真跡卻是宋代作品,距今已千年。”“你憑什麽判斷這件非彼件呢?”
冷剛指指他手中的膺品。
“告訴你吧,這就是曲主任送上來的,我就是當事人。”
“那一定是被他調了包。”年輕人毫不猶豫,看看老太太,肯定的說:“我們傳了八代人的真跡,自然有它不被外人了解的特征。這件隻是假的,真的,一定被曲主任侵占了。”
第39章水家貨攤
話說三剛重溫大學時代,倒真是堅定了水剛猶猶豫豫的決心。
可這樣一來,就麵臨著老婆的不滿和怒火。
從北京載譽歸來的資琴,如果說過去對水剛嘻笑怒罵皆文章時,還顧著他在外站街頭找錢辛苦,說話稍有顧忌加以克製,現在則毫無顧慮,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了。
一個半月的外出,讓資琴徹底開了眼界。
參賽者住在指定賓館,組委會那個秘書長,隔三岔五的代表組委會前來慰問。
任職於北京教委的秘書長,三十出頭,高大帥氣,腿勤手快,嘴巴特別甜,很是得參賽者女老師們的好感。
秘書長一概見多不怪,對眾女老師的青睞,一一給予笑臉和曖昧,瀟灑自如,遊弋其間,儼然以大眾情人自居。
這之間,秘書長給予了內地來的資琴老師,特別的眼神和特別的關愛。
女人心,都敏感。
秘書長的異常表現,引起了蓮花校小教組參賽隊隊長,也就是此次進京參賽的三選手之一欣然的高度警惕;同時,自然也引起了任悅的注意。
可是,麵對二芳鄰皆同事和領導善意的提醒,陶醉於被異性追求虛慕中的資琴,哪裏聽得進?依然我行我素。
到最後,居然接受秘書長的邀請,頻頻與之外出吃飯或應酬。
一時,引得欣然和任悅嫉火中燒,可也無可奈何。問題還在於,盡管浦校長一幹領導自負驕傲,信心滿滿,可作為全國性數千家學校淘汰選出的百家重點小學之一,蓮花校卻實在平平常常,算不得什麽。
所以,在本市內外一路綠燈的蓮花校參賽隊,到了北京,除了依靠組委會,兩眼一抹黑,困難重重,舉步維艱。
真正的賽事兒加最後的頒獎大會,隻有12天。
剩下的日子,則是在組委會的關照下,各參賽隊自由活動。
欣然三人雖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全國性的大賽,可由於在本市內外經常參賽交流,對個中的奧秘,人人心中有數。
賽事兒一結束,有的參賽隊就老老實實的回家。
更多的則是以各種借口留了下來。逛風景名勝,探親訪友,忙得不亦樂乎。
組委會呢,則一一給予支持配合。到這時,組委會對誰親誰疏,基本上也就一清二楚了。所以,靠了資琴和秘書長的良好關係,三女老師才得到了不少便宜和方便。
於是,大家決定,也許此生就來一次北京了,要玩,就玩個痛快。
作為千年古城,六朝古都的北京,好玩好看和值得流漣忘返的的地方,真是太多了。
在組委會秘書長的照料下,三女老師在首都不知不覺就過了四十餘天。但是,在最後的預訂機票上,出現了大問題。
原因是進入旅遊旺季後期,機票一票難求。
縱是神通廣大的秘書長,提前半個月就托朋友和熟人預訂,也波瀾起伏,一次次的失望。
眼見得日子水一般流落,資琴出著了急,嗔怪嗲語,使出渾身解數,三天二頭給秘書長打電話要票。
許是被資琴纏煩和纏怕了,終於有一天晚上十點多鍾,秘書長讓資琴馬上趕到組委會,也就是北京教委七樓辦公室拿機票。
夜晚十點過,一個外地的年輕女老師,要穿過紛紛繁繁的大街和風景,到離這下榻地三十裏外的辦公室拿機票,這意味著什麽?
傻瓜也會知道。
放下電話,三女老師相對發呆。
未了,任悅呆頭呆腦的拍拍自己胸口:“我陪你去,二個人他總不敢做什麽。”,可無人付合。欣然悶悶不樂的睃她一眼:“如果你一起去,明天我們一定還住在這兒。真是的,這都不明白?”
“哦,也是,可那怎麽辦?”
任悅倒是很快明白過來,臉漲得通紅。
她瞧瞧資琴:“那怎麽辦?”,資琴杏眼一瞪,一擰眉頭:“誰知道怎麽辦?算了我去,大不了為大家當一回羊脂球。”
“也許是我們自己想多了,秘書長是好意呢?”
作為參賽隊隊長,欣然自然更比二人多一份心思和責任,逐從好的方麵勸慰,內心卻巴不得資琴立即起身。
不管真真假假怎樣,資琴最後到底還是出了門。
拎包之前說:“那我就去了哦,我可是為了大家。隻希望回去後沒有流言碎語。”
淩晨三點,被秘書長用小車送回來的資琴,神態自若,毫無憂傷。得意的取出三張機票往桌子一拍,歡呼道:“咱們回家羅!”……
所以,開了眼境,見了世麵的美女老師資琴,回來後就橫豎看不習慣水剛了。
當然,這一變化先沒引起水剛的注意。
直到他有一天期期艾艾的的聊到這個問題,引起了資琴的勃然大怒,才有所查覺。事實上,失手致人死亡這件事兒,在水剛心理上造成的巨大陰影,沒人能夠明白。
好歹一直忍受著的水剛,就盼著老婆回來後,能對自己的選擇投上讚成票。
因為,這麽一件大事兒,要想瞞著資琴是不行的。
痛苦而徘徊了好長一段時間後,在資琴回來的前一天,水剛決定到僑中去找找晏老師。水剛選了下午放學後的時間。
他清楚一般在這個時間段,繁忙與怠倦了一整天的老師,或在辦公室獨坐發呆,或回了家裏倒在床上休息,是一天中唯一有空閑的時候。
水剛到僑光中學時,最後一波出校的學生潮剛剛平息。
遠遠望去,還可以看見眾多年輕的身影,在大街小巷活潑閃現,裹著秋陽的餘燦漸趨漸遠。
水剛搖搖鐵柵欄,傳達室老頭兒側頭看看,笑了:“是小號手呀,怎麽久沒看見你啦,有事兒嗎?”“有點小事兒。”水剛支吾支吾的,他有些迷惑不解,難道這老頭兒不知道那件事兒?
不過,也許是他忘記了。
水剛有意遲緩了個把月才來,就是希望時間能減去外人的關注,從而把這件憾事消化在最低限度。
這是老爸的主意。
也是水剛自己的選擇。
老頭兒卻什麽也不再問,而是按動了按鈕:“進來吧,我沒看見晏老師出來呢。”,大鐵柵欄嘎嘎嘎的朝左麵退退,水剛剛擠進,又嘎嘎嘎的伸了過來。咣當!穩穩卡在右麵的卡槽裏。
“老伯,晏老師現在是在教高幾班?”
水剛低聲問,有些不好意思地躲著他的目光。
“高三?七班。”老頭兒指指後麵的教學樓:“順路進去拐彎,上四樓走廊盡頭就是。”“謝謝老伯!”“不謝不謝,唉,小號手,過來過來,老伯給你說句真心話。”
水剛就走過去,湊近了窗口。
幽暗的窗口內,一張滿是皺褶的臉迎向他,一說話,一口起落不平的牙齒,微微閃亮:
“小號手呀,出了那件事兒,誰也不願得是不?現在,大家都知道都明白了,你是意外失手造成的。所以,你沒必要垂頭喪氣和自責。這個社會呀,像你這樣勇敢的人太少了。我看多一些,社會環境會更好。”
“老伯!”
水剛有些哽咽:“謝謝您!”
“唉唉,不用不用,你比我那小子也差不多一樣大。可我那小子混啊,沒考上大學,也不找事做,就賴在家裏睡懶覺,還時不時和我老倆口吵吵鬧鬧的,哪像你這樣辛苦懂事喲。好好,快去吧,快去,又擔誤了你幾分鍾。”
教學大樓靜悄悄。
踩著熟悉的樓梯,看著熟悉的風景,想著還不曾遠去的高中時代,水剛百感交集,一個浪頭卷上喉嚨,眼睛有些發熱。
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是很脆弱的。
特別是出了這件憾事後,對空淺歎,觸景生情,整個人似乎成熟了許多,對生命和人生的感悟,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輕輕而緩慢的上了四樓,再沿著走廓走過去,他知道,老師的辦公室都設在那兒。
果然,在一間虛掩著房門的大辦公室一角,水剛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雙手抱腹,雙腳直直蹬在腳踏板上的晏老師,正疲倦的仰靠在椅子上;在她右邊的辦公桌上,一個瘦小的小女孩兒正在做作業。
“昨天的聽寫,怎麽寫錯了三個字?”
“沒聽清楚,章老師說話的聲音小得很。”
小女孩兒噝噝噝的回答,聲音又細又弱。“哪個老師的聲音大,你坐在最前排還聽不到,還狡辯?我看就是貪玩造成的。要是你爸爸在啊,晏小雨,你又得挨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