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研辦公室新人2
等到十二下鍾聲悠揚響起,辦公室裏的教員們便呼朋引伴地去吃飯了,顧枕摩挲著作業本很有些猶豫,去吃飯呢,這些人他一個也不認識,似乎也沒有必要硬著頭皮跟在一起,但要是他們像早上那樣“熱情”地招呼起來,他豈不是為難之極?不去吃飯呢,倒是可以去小攤幫忙,隻是幹完之後再回來怕是很晚了,即便今天費利佩夫人不在,安霓也說了他忙完助教的事情大可以去賣套餐,但是四個班的作業本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了,哪好意思出逃去做別的?
私學的午休時間有定額,不像晚飯時間那樣隨心,是以很多學生都選擇了地段優越的“壽和樓快餐”,關寧涼和李映昨天一開張恨不能化成三頭六臂,腳不沾地地忙活了一個多小時,總算賣完了所有的套餐。這兩位在梁國也算皇親國戚,自嘲跑到伊賓裏來為夢想打工,起早貪黑地實在是想不開。顧枕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諾夫曼大廚找了什麽夥計給他們,他想了又想,還是屈服於堆成小山的作業——或者說,讓步於一個人呆著的處境——等用餐高峰期過去,他再去餐廳就可以避開那些教員了。
果不其然,顧枕去到餐廳的時候,已經隻剩幾桌學生大快朵頤,他胡亂點了涼透的紅菜湯和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肉餅,一邊努力地咀嚼,一邊安慰自己:“雖然午飯寒磣了點兒,但是不用跟陌生人說話也挺好。”
盡管他從小就把伊賓裏話當做一門必要的課程來學習,還是對於伊賓裏人的寒暄很不習慣,什麽“日安”、“今天天氣真好”、“見到你真高興”,除了讓他像鸚鵡學舌一般回應一句一模一樣的,並沒有什麽實質上的關心。顧枕咽下肉餅,想起安霓在婚禮上應付諾思郡的故舊時背課文的語氣,甚至她在回答女王的問題時也是一般的客套,似乎有些明白了堂堂伊賓裏大公主,為什麽喜歡用梁國話自言自語。
下午的時光比上午更加漫長,尤其是在下午茶的時候。作業改得多了,顧枕也悟出了些許套路,還有心思去觀察四周了。有的教員剛從教室回來,二話不說就豪飲了一大杯牛奶熱可可,有的教員在水池邊徘徊了良久,一邊抱怨午飯的牛排不合胃口,一邊一口一個地吃禿了水果塔。
見識過“幸運之家”酒店的早餐之後,顧枕感到大財主私學的下午茶風格很熟悉——種類多樣,分量十足,似乎都是安霓喜歡吃的東西——他握著羽毛筆,忍不住猜測,究竟是伊賓裏人的口味差不多,還是校董的偏好決定了廚師的水平呢?顧枕給手上這份作業打了個上等,又拿起下一份作業,同一個班上的學生還有這麽大差別呢,他還是願意相信後者,正所謂“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安霓的影響力有目共睹。
下午五點的鍾聲響起,早已收拾好東西的教員們說笑著離開,更有一些教員已經給花花草草澆水溜達了一圈,總算等到了“自由”的鍾聲。他們自熱鬧他們的,顧枕巋然不動,還有最後一組作業了,他鐵了心要一口氣做完這些事情,明天就能堂堂正正地去小攤兒幫忙。
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悲催的。等到他來到小攤的時候,客人們都已經吃好喝好了。李映依舊捧著筆記本谘詢著顧客的意見,關寧涼哼哧哼哧地收拾著餐具,顧枕連忙搭把手,講述自己一天的感悟。
“私學有專門的教工餐廳,你跑到諾夫曼的學生餐廳去,當然一個人也碰不到啊。”顧枕才講完自己對午休的顧慮,便遭到關寧涼毫不客氣的開導:“人家可以吃喝玩樂兩個小時,你也可以勞動兩個小時,你還更光榮呢!”
顧枕雖然光榮仍然底氣不足:“可是被別人看到了不太好吧?”
關寧涼取出他們為自己預留的飯,分給顧枕和李映,一臉不以為然:“看到就看到唄,酬勞又不是那些人發給你的,十二郎你說是不是?”
“誰給你發酬勞?”就算是坐在大財主私學的草坪上,李映依然保持著自己作為梁國後族子弟的風度,正襟危坐地端著飯,針對顧枕如今的處境展開嚴肅的問詢。
顧枕還沒想過這個問題:“費利佩夫人?也有可能是利奧?但是錢應該是安霓出吧?”
“你那個辦公室有多少人?都是做什麽的?”
顧枕仔細在腦海裏搜索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可能二三十個人吧,我一個也不認識,也沒人搭理我,他們都趴在自己桌子上寫寫畫畫的,可能也是在改作業?哦,上午有一半的人拿著本子出去了,後來又回來了。下午倒是有好幾個去教室……可能是上課吧。”
“你這都是什麽廢話……”關寧涼早已摒棄了自己美食美器的紈絝風格,迅速解決了午飯,投入到問詢中:“利奧是哪個?”
“就是給我辦公室鑰匙的那個人,好像是管什麽人事的……”
關寧涼成功地喧賓奪主,把皺著眉思索的李映擠到了一邊,又問:“你說一個上午都沒人搭理你?這個利奧沒有給你介紹嗎?”
顧枕不明白這跟利奧有什麽關係:“他昨天晚上就給我鑰匙、帶我參觀辦公室了,不過那個時候別的教員都已經下班了,今天我還沒見過他。”
“這個利奧不地道。”關寧涼不滿地咂咂嘴:“你是個從天而降的新人,他不幫你引見融入集體,還任由你當了一天小透明,到底是對安霓有意見,還是對你那個教授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