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學兒童重返校園3
即使顧枕的伊賓裏話很純熟了，聽到安霓拗口音也是一怔，百年以前伊賓裏倒是推崇口型小、發音靠後的貴族口音，然而自伊蒂絲女王大刀闊斧的改革之後，伊賓裏城的居民無論身份，都是一口音韻簡化了的大眾腔調，曾經的字正腔圓反而成了拿腔拿調。
顧枕在太學練口語的時候，還常常苦惱於吞音、省音、變音，猛然一聽這種複古典雅的貴族腔調自是驚喜又疑惑：“你以前怎麽不這樣講話？”
安霓小聲嘟囔著：“上嘴唇又不能動，肌肉繃得又緊，平時講話還這麽端著多累啊。”
“那你現在又端著……”
安霓湊近他，用梁國話小聲道：“我是要低調地透露自己的身份，讓他們趕緊熱情地招待我。”
顧枕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環顧四周卻發現這種低調沒什麽效果：“不過，他們好像沒聽懂……”
“豈有此理！”安霓鼓了鼓臉頰，小聲道：“那我隻能魚龍白服了。”
“你想說的是‘白龍魚服’吧？”顧枕笑了一下又趕緊嚴肅起來：“大股東微服私訪一下挺好的，這樣能看出問題。”
壽和樓的夥計們受限於知識麵，並不像伊賓裏話八級學者顧枕這樣識貨，甚至覺得安霓這位客人語速慢吞吞的，也不懂得看氣氛，大概腦子不太好。他們打定主意要作為普通顧客暗中觀察的時候，吹牛的跑堂們也靠猜拳決出了一名倒黴蛋前來提供服務：
倒黴蛋翻了個白眼，從袖子裏摳摳搜搜摸出了一張紙條，用生硬的伊賓裏話念到：“請問——你——要——什麽——菜？”
“菜單都沒有嗎？”安霓也認清了現狀，恢複了她的大眾口音：“你們壽和樓的招牌菜和時興菜，一樣給我上一份。”
跑堂從懷裏摸了一根毛筆出來，在那張紙上隨便畫了幾筆，又念了一句：“請——稍等——美味——值得——等待。”
見他轉身就要走，顧枕趕緊拉住他，直接用梁國話問：“你根本就沒聽懂我們點了什麽，這是糊弄誰呢？”
跑堂眼睛一亮：“喲！會說梁國話啊！”跟著便好心地拍了拍顧枕的肩膀：“都是老鄉，在外國不容易，我也不騙你，兄弟快帶著你女朋友換一家店，這家快垮了，有功夫跟這兒浪費時間不如上隔壁排隊去。”
“怎麽會垮呢？壽和樓昨天才承包了王室婚宴的……而且還有很多新菜啊。”顧枕看著此間與梁京的壽和樓幾乎同款的桌椅櫃台、他自己參與設計創作的屏風字畫，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自從安霓同意做大股東、哈裏森也注資之後，這個壽和樓伊賓裏分店一直是李映和關寧涼在張羅，雖然他也掛名出點力氣，但因為複健艱難，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到現場。
“名頭好聽，頂什麽用？昨天婚宴才結束，好幾位大廚就撂挑子不幹了！”跑堂吹牛的癮還沒過夠，見他一副張著嘴卻說不出話的呆樣，又先入為主地認定旁邊的安霓隻是個腦子不太好的伊賓裏人，索性拖了張椅子坐下來細講：
“你是來這兒留學的吧？（顧枕看了一眼安霓，想起白龍魚服的目的，便猶疑著點點頭）離家之前聽過梁京壽和樓的名號嗎？我們這兒的老板來頭不小，本事卻不大。就說你們要點菜這個事兒，難得來了客人，還是在外漂泊的留學生，怎麽著也該滿足你，讓你一嚐家鄉的味道是不是？可惜了，如今掌勺的技術不行，真正的大廚都走了，就那些參加了婚宴的大廚，昨天連夜打招呼走了，一個都沒剩下。”
顧枕感覺自己抓到了一個重點：“大廚……不是有契約的嗎，怎麽說走就走了呢？”
“還不是因為人在異鄉，謀生不易。”跑堂搖了搖頭：“你不知道，這兒從老板到掌櫃的到大廚都是八皇子和親過來的陪嫁，你看看，我們這麽些人，從梁國千裏迢迢地跟著來了，也該管吃管住管養老送終不是？可八皇子沒錢，隻訂了按月付薪水的合同，老板又不知道從哪裏學了一套規矩，學徒也沒有，底薪也沒有，還要弄什麽績效考評、競爭上崗，他又是裝修又是弄好茶好酒的沒少砸錢，就不肯用在我們身上，簡直沒把人當人，以為是簽了死契的家仆呢？”
顧枕想到李映在王城的大小餐館四處考察，整理編寫了一大遝管理手冊，臨近開業了，動輒便召集廚師、掌櫃開會研究到深夜，最後竟得到了一個這樣的評價，不禁歎了一口氣：“那大廚們走到哪兒去了？回梁京了嗎？”
“大老遠出來一趟，不發財怎麽好意思回去啊？昨天在婚宴上露了一手的師傅，逮著傳菜的機會都跟那些王公貴族介紹了一番，都到人家府上做私人廚師了。”
顧枕眨了眨眼睛，心中悵然之情大起，想到關寧涼不僅天天求著愛麗介紹印刷廠做圖文並茂的菜單，還催著自己寫雙語對照的小冊子給店員使用，又想到昨天因為外事部長一句話否定了梁國侍女，李映和關寧涼又跑前跑後地說動大廚們入鄉隨俗、親自傳菜，種種提高壽和樓服務質量的舉措，卻成全了大廚們的順利跳槽。他垂下睫毛，沉默著聽那跑堂繼續深扒：
“正所謂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嘛，哪位師傅來這兒之前不是自己飯館的台柱子，結果一到這兒，要什麽沒什麽，食材都湊不齊，還整天跟一群伊賓裏人搗鼓半生不熟的新菜，沒這麽糟蹋自己本事的。”跑堂說到本事又狠狠抽動了一下鼻子，自傷身世地說：“你別看我現在就是個跑堂的，我原來也是有大本事的人。”
顧枕一怔：“那您原來是做什麽的？”
跑堂登時挺直了背脊，頭發一甩：“我是個玩蹴鞠的，人家是高手，我可是高腳。”
顧枕“啊”了一聲，那跑堂又對著他那堆還在吹牛的夥計努努嘴：“不是我瞎吹，我那幾個哥們兒個個身懷絕技，不然當初也不會被選上跟著八皇子來這兒了，可惜，做菜的出人頭地了，我們還遙遙無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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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更了半年了！
顧枕：可是我這兒才四月啊，故事開始的時候是一月吧，這節奏可夠慢的。
安霓：畢竟過了十幾章都還在同一天，慢點也沒關係，反正我也不太想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