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夫婦的畫像3

  “白思跟李察都不願意坐在一起，居然還畫了接吻像？”安霓隻覺不可思議。


  老畫師聳聳肩：“哦，他們是吻過之後才老死不相往來的，李察這小子沒個輕重，估計太凶狠所以惹得白思不高興了。”


  顧枕聞言麵上一熱，喃喃道：“那我們也要接吻啊？”


  安霓放低了音量寬慰他：“當然了，該有的都得有，這不算違背約定。”


  “不要害羞，婚禮上也會接吻的，還當著那麽多賓客的麵呢。”伊森愉快地提議道：“你們就坐在長椅上擺姿勢吧？”


  安霓瞟了一眼顧枕半偏著頭，從臉紅到了耳朵尖，輕輕咳了一聲：“伊森，你說說一般都擺什麽姿勢唄。”


  老畫師倒是知道眼前這對新人是跳過戀愛直接指婚的，在秀恩愛方麵生澀得很，把畫筆放到耳朵上夾著，很負責任地走上前去手把手地教：“新郎這隻手是好的吧？你這麽擱在椅背上，然後攬著新娘的腰，新娘就這麽仰著頭，對了，新郎低頭，深情對望，接吻，完事兒。”


  安霓和顧枕按照他的指示擺出了伊賓裏新人經典造型，然而伊森才畫了一筆就感覺不太對：“接吻你們會嗎！”


  眼前的新人兩張臉孔之間隻怕能放下一個拳頭，四目相對，毫無柔情蜜意，顧枕萬分緊張地抿著唇，肩膀扭出一個奇怪的角度，安霓則費力地勾著脖子，僵硬地噘著嘴，發絲不時被風吹到嘴上，於是這尷尬的接吻中還夾雜著新娘小聲的“噗噗”或者“呸呸”聲。


  安霓立刻教育她的駙馬：“噘嘴！”


  顧枕扭扭捏捏地嘟起嘴巴向他的榜樣靠攏，得到了老畫師“毫無美感！給我停下來！”的反饋，安霓聞言活動了一下脖子，扭過頭來：“哪裏不對了？”


  顧枕也抬起頭看向伊森，一臉無辜：“我已經噘得很高了……”


  “噘什麽嘴？擺這種虛偽浮誇的姿勢敷衍我可不行！”伊森挑了挑眉：“要真的親，難道你們沒談過戀愛還見過接吻？露晞那張畫像你們看過嗎？”


  “看過呀，她跟柯林站在一棵什麽樹下麵，有人狠狠踹那棵樹，樹上的小花兒都呼啦啦地落下來，然後柯林扒開她的頭紗親上去，其實頭紗那麽礙事為什麽要戴著……”安霓搖搖頭，不以為然地評價道。


  顧枕回憶了一下露晞在婚宴後是怎樣炫耀畫像的，小聲說：“柯林的動作難度挺大的，應該練過很多次才能恰到好處吧。”


  “看來你們對浪漫的定義很不一樣。”伊森搔了搔腦袋：“不過那樣才叫接吻，你們倆好好體會一下。”


  安霓對剛才自己扭曲的動作表示拒絕：“那也該換個動作，這麽後仰著身體又不能壓到他那隻壞胳膊，我很難保證自己的表情能看啊。白思是個什麽接吻姿勢？”


  伊森指了指一棵泡桐樹，淡紫色的花朵掛了滿樹，在風中輕輕搖擺，慢悠悠地說：“還是在那棵樹下麵，李察把白思舉起來，白思雙手勾著他的肩膀親的。”


  安霓想了想那個畫麵：“這個動作白思對李察有壓倒性優勢，不是挺好的嘛，怎麽後來鬧僵了？”


  伊森想到李察是自己的親孫子，不禁有些恨鐵不成鋼：“我找角度花了點兒時間，李察撐不住了，貼著樹幹借了點兒力，結果樹幹刮到了白思的背，她不高興又不好表現出來，兩個人接吻的時候太較勁，嘴唇都破了。”


  顧枕聽得目瞪口呆，對“較勁”這個詞有了新的認識，又見老畫師走到特瑞莎備下的果盤跟前，隨手端了一盤送到他們跟前說：“唉，安霓你的駙馬麵皮薄，你們吃點水果醞釀一下感情？我畫畫也不要求你們那麽投入，不過新婚夫妻是要熱吻的。”


  “什麽熱吻？”顧枕在梁國夫子那兒沒學過這個詞，不禁有些疑惑。


  安霓接過果盤，往嘴裏扔了一顆草莓，雲淡風輕地表示：“就是不僅要嘴唇貼著嘴唇，還要張嘴。”又問伊森：“她們倆的姿勢都不適合我們，還有別的嗎？”


  老畫師一邊削鉛筆一邊給她出主意：“坐姿也有很甜蜜的，比如新娘坐在新郎腿上，靠在他懷裏……”


  “不行。”安霓把果盤丟給顧枕，站起來踢了踢地上的草皮，幹脆地拒絕道：“他腿還沒好。”


  伊森吹了吹鉛筆屑：“還有緊緊抱住一起的……”


  “不行，會壓到胳膊。”安霓打斷了他，有些煩躁地踱著步子，繞到了椅子後麵。


  經驗老到的伊森又告訴她：“那你們試試最常見的那種，兩個人麵對麵側著坐，新郎捧著新娘的臉接吻。”


  安霓繼續否決：“不行，你要畫那麽久，他的胳膊堅持不了。”


  伊森倒沒有生氣，打了個嗬欠很好脾氣地問：“那你們想怎麽樣呢？”


  “……難道不接吻就不像真的夫妻？所以接吻大概是什麽感覺呢？”安霓思索了片刻，雙手扶在椅背上，從顧枕的肩膀上探出頭來，正想跟他探討一下，卻發現他一本正經地坐在那裏吃草莓，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小八！”


  顧枕一直聽著她的答複，隻覺這些否定句中滿是溫情和暖意，心中仿佛春日下的湖水蕩漾起一圈圈漣漪，此時聞言轉過頭來，見她棕色的圓眼睛裏帶著一層薄怒，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沒有笑容，酒窩卻若隱若現，兩腮有些鼓鼓的，看起來很好捏的樣子。他把果盤放到一邊，咽下了草莓，問：“怎麽啦？”


  安霓見他一副不在狀態的無辜表情，略微皺著眉撇撇嘴：“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顧枕眼裏閃過一絲笑意，忽然下定了決心，傾身過去，左手捧住她的臉吻了上去——原來她的臉看起來鼓鼓的，捏起來也是滑滑的。


  安霓的圓眼睛裏倒映出他呆愣又堅定的樣子，睫毛顫了顫卻沒有推開他，唇齒交纏，青澀溫軟的試探之後，顧枕得到了輕柔的回應，他喉結急促地滾動了一下，熱切的氣息驅趕著渾身的血液不知要往何處奔騰，心跳聲“砰砰”地砸著他的鼓膜，混亂的呼吸帶著新鮮草莓的清香，這個季節的草莓都這麽甜嗎？還是伊賓裏的草莓有著特別的風味？


  善於捕捉靈感的伊森斷不會放過這一幕，他急急地揮舞著畫筆，口中不住喊著：“就是這樣！特別自然！保持住！”然而誰也沒聽見這多餘的指揮，直到兩個人都氣息不穩了，才默契地縮了縮脖子，顧枕垂著頭，眼角餘光發現安霓已經走到他旁邊要坐下，趕緊讓出位置，低下頭臉上通紅，像個等待懲罰的小孩。


  安霓剜了他一眼，臉上卻顯出一個酒窩：“你做什麽呢？”


  顧枕小聲說：“我就是試一下……看看接吻是什麽滋味。”


  安霓挪了挪，更緊密地挨著他，問：“那你說……是什麽滋味？”


  顧枕喃喃道：“草莓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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