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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楚青嵐的挑戰

  「難過啊,當然難過了。你知道嗎?我爸爸腦子裡長了個瘤子。」白薇嘆了嘆氣,情緒一下子就低落了下來。

  「我記得他握著我的手教我辨別人體器官,也記得他教我用筆劃出內髒的結構。他是個很嚴肅,不苟言笑的人。」

  「他教會了我很多很多,就在我猶豫到底是要學美術還是學醫的時候。他跟我說。藝術是美好又抽象的東西。優雅又別出心裁,所有美好的辭彙都應該為它加冕。但是對於一個患了病要死的人來說,即便是蒙娜麗莎的微笑也沒有色彩。」

  「當然了,我很想告訴他,藝術和醫學兩者是不具備可比性的。但我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去駁斥他。藝術並非是一無所有,但它離普通人似乎有些遙遠了。只有生老病死,誰都逃不過。所以我決定要做一個有用的人,能和其他人近距離接觸的人。而不是一個有趣的,卻又有距離感的人。」

  「他很奇怪,明明推崇醫學,卻又不讓我接觸這一行,還支持我去學美術。也許是認為我這樣嬌滴滴的女孩子不堪大任,就應該去拿著畫筆和畫架去野外寫生。」

  「但是我偏不,我很固執啊。我就要學醫,他最後還是妥協了。教會了我很多,也經常劈頭蓋臉地給我一頓臭罵。他不許我哭。他還說女人可以馬虎,但是醫生不可以。在手術台上,一個細小的失誤就可能導致病人死去。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死也要死在這條路上。」

  「所以我總是一邊哭,一邊咬著牙做著解剖,就連福爾馬林的氣味也不是那麼刺鼻了。」

  「我覺得很諷刺,他救了那麼多人,做了很多次開顱手術,從沒有說過「對不起,我們已經儘力了」這樣的話。可是當腫瘤君找到他的時候,他就無能為力了。」

  「可以理解呢,大力士的力氣再大,也不能舉起自己的身體。」穆茗柔聲說道。

  「是的,雖然我的爸爸是個脾氣很臭的混蛋,但偶爾還是很溫柔的。從學校回家了,會給我做好多菜。他總是說我餓瘦了,然後把肥得發膩的紅燒肉夾到我碗里。女孩子對體重還是很看重的。他就是覺得我瘦。」白薇說著,捏了捏自己微微有些圓潤的小肚子。

  「也許當父親的都是這樣的吧,雖然我沒有爸爸,但是有個女兒。我的女兒就是我的姐姐。照顧她的感覺挺好的,她也挺乖的,就是偶爾有些小脾氣。」穆茗溫柔地笑著,雙眼微眯。

  「真羨慕,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弟弟,肯定要寵上天了。」白薇說著,語氣里滿是羨慕。

  「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好啦。」穆茗的臉紅了一下,又繼續說:「言歸正傳,你爸爸的腦瘤是良性的嗎?」

  「是的,可以通過手術切除。但是那個位置不好。是斜坡區。」白薇苦澀地道。

  斜坡腦膜瘤」在顱底部,由於位置深,腫瘤周圍分佈著重要的血管,有密集的神經。屬於高風險高難度的手術,需要經驗非常豐富的擅長顱底手術的神經外科醫生才可以進行治療。

  「但是至少可以通過手術治療的,他一定教過你。你可是被人稱為醫學天才呢,你協助參與過很多高難度的手術,我看過關於你的新聞。」穆茗給了她一個勉勵的眼神。

  「是嗎?那我可真驕傲啊。」她仰起頭,驕傲得像開屏的孔雀。

  「我是協助過爸爸做了很多手術,也練習過很多次開顱手術,但是沒有親自主過刀。」她的眼神很快就黯淡了下來。

  「我相信你可以的,因為你爸爸,是個很好很善良的人,是個優秀的醫生。所以她的女兒一定不會差。」穆茗鼓勵著她,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穆茗說著,站起了身。

  「有個女孩子,她的眼睛很美,像黑珍珠。但是在和一個男孩子回家的途中,出了一場車禍。在車禍中,她失去了雙眼。而男孩子的骨骼刺穿了內臟,已經活不成了。」

  「在死之前,男孩囑託醫生,把他的眼睛和心臟捐贈給女孩。因為她有心臟病。不進行心臟移植,活不了多久。」

  白薇愣住了,因為他說的,她知道。而且這也是迫使她努力學醫的動力。

  「給那個女孩子移植眼睛和心臟的醫生,就是你的爸爸。他是個善良的人,賦予了那個女孩子新的生命。現在那個女孩很美。」

  穆茗轉過身看著她,笑吟吟地說:「所以,這麼好的人,理應被溫柔對待的。」

  「我很感激他,因為他救了那個女孩子,也實現了我的心愿。那個女孩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我很喜歡她,非常,非常喜歡。」

  「那個死去的男孩子就是我,有沒有嚇到你雖然失去了生命很可惜,但是能看著那個女孩子好好的,我也覺得很滿足了。因為我真的好喜歡她。」

  白薇沉默了,面對這個善良的天使,她現在的心情震驚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見證過太多生離死別的她,其實遠遠沒有其他女孩子那麼感性,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甚至有一些麻木。

  「加油啊!要把爸爸從死神手裡奪回來。也請你替我對你爸爸說一聲謝謝。」他微笑著看著面前這個大女孩,眼裡流轉著璀璨的星河。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白薇重要點了點頭,真摯地道了謝。

  原來,爸爸沒能救回的生命,是這麼美好的存在。她覺得有些夢幻,生活竟然有這麼多巧合和意外。

  「和我一起走走,好嗎?」她站起身,笑著說。

  「好吧。」穆茗點了點頭,兩人並肩走著,腳步輕快了許多。

  「不覺得害怕嗎?我是阿飄~」穆茗有些好奇地問。

  「覺得挺驚訝的,但是不害怕,崇尚科學的人,對鬼神應該沒有那麼多敬畏之心。」白薇淡然一笑。

  「等我姐姐長大了,我就回到我應該去的地方。」他笑了笑,走到了一家冷飲店,拿了兩個甜筒。

  「吶~請你吃!」他笑著把甜筒遞給了她。

  「謝謝,真是個小孩子。」她笑著接過甜筒。

  「小孩子多好啊,就是長不大了,有點可惜。」他吃著甜筒,嘴角沾染上了一抹奶油,倒是可愛極了。

  吃完了冰淇淋,兩個人都沿著街道走了好一會兒。

  「我走啦,我要回家給姐姐做飯了。」

  「為什麼要弟弟做飯給姐姐吃呢?」白薇忍不住笑了起來。

  「因為她不會做飯啊。她也不需要什麼都會吧,雖然她這個人什麼都不會就是了。」穆茗倒是很淡然。

  這樣說說不對的,姐姐會的還是很多的,會玩遊戲會打架還會花錢……哦,對了,她還會撒嬌賣萌嚶嚶嚶。

  「噗哈哈哈~你這樣說你姐姐真的好嗎?她會不會揍你」白薇有些同情地看著他。

  「沒,她不和我打架的,就是生氣了會咬我。」穆茗說道。

  「真好啊,羨慕你姐姐。」白薇又細細打量了穆茗一番。向他索要了電話號碼,這才和他揮手道別。

  「再見了。」

  「嗯嗯,再見。」穆茗也對著她揮了揮手,簡單的道別之後,兩人就此分開。

  穆茗回到了房子里,魚丸正在沙發上美美地睡覺。樓上的穆紫薰聽到動靜了,趕緊跑了過來要抱抱。

  「哎呀,你好重呀!我要被你壓活了。」穆茗有些無奈地推了推這隻掛在自己身上的考拉。

  「嘻嘻,就是要抱你。」穆紫薰親昵地磨蹭著他的臉。

  「肚子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飯,你先下來。」穆茗拍了拍她的背。

  「嗯嗯。」她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鬆開了他。

  「唔,要是茗子可以像以前那樣和我一起去上學就好了。」穆紫薰看著他單薄的背影,有些惋惜地說道。

  他的肩膀不算很寬闊,畢竟還處在長身體卻又成長不了的階段。那件白色的寬袖斗篷顯得寬鬆了一些,好像又消瘦了不少。皮膚白得有些失真,要是紅潤一些應該會更好。

  「我來做飯吧!」不知怎麼的,她有些心疼起他來,也跑到了廚房裡。

  「你」穆茗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把菜刀遞給了她。

  「我來。」穆紫薰接過刀。白皙纖細的手腕握著刀柄,用力地砍在凍結的排骨上,大有一副「大刀向著鬼子的頭上砍去」的氣勢。

  看著那幾乎紋絲不動的排骨,穆紫薰瞪大了眼睛。她深呼了一口氣,小宇宙爆發。

  「咿呀!」

  一刀接著一刀砍下,穆茗甚至以為她在玩水果忍者。案板不斷發出悲鳴聲,那塊排骨卻捍衛著僅有的自尊,依然寧死不屈地反抗著。

  嗯,她切菜的時候倒是優雅不起來。一點也不女神,還有一種暴力美學的感覺,但是依然很可愛。她不管做什麼,穆茗都覺得她可愛。穆茗也不止一次地懷疑,這細胳膊細腿哪裡來的這麼大力氣

  穆紫薰吐了一口氣,看著菜刀上崩開的缺口,又看了看那依然堅挺的排骨,陷入了沉思。

  穆茗笑而不語,默默把排骨放到了熱水裡解凍。

  穆紫薰氣鼓鼓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也沒說什麼,都怪自己太笨了。

  「煎蛋會嗎?」穆茗隨手淋了一勺子油在平底鍋上,頭也不回地問。

  「這個我還是會的。」她信心滿滿地回答。

  穆茗把雞蛋遞給了她,看著她打雞蛋時蹩腳的手法微微一笑。

  「喏,雞蛋上還有一塊蛋殼呢。」穆茗朝她努了努嘴。

  「意外!意外!」穆紫薰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地將蛋黃里的蛋殼挑了出來。

  「要糊了哦,趕緊翻過來。」穆茗催促著,穆紫薰拿起木鏟笨拙地翻著,雞蛋不出意料地變得了蛋餅。

  「煎的不怎麼好看。」她滿臉通紅地看著盤子里焦黑得看不出原材料的蛋餅,也努力憋著笑。

  穆茗沒有取笑她,只是微笑著拿起兩個雞蛋,手法極其熟練地打進了鍋里。

  「快翻過來,那一面要煎好了。」穆紫薰看著鍋里長相標緻到極點的煎蛋,忍不住催促起來。

  穆茗端著平底鍋隨手一顛,那煎蛋在空中愜意地翻了個身,又穩穩地回到了鍋里。

  穆紫薰眨巴著水靈的眼睛,看著那鍋里肚皮雪白的煎蛋,咽了咽口水。

  「這樣就好了啊。」穆茗把蛋放到了盤子,沒有焦邊。蛋白像凝固的牛奶,圓潤飽滿的蛋黃明艷得像暖暖的小太陽。

  「吃完了再做一個。」

  「好呢。」她吃完了煎蛋,又學著他教的方法開始做起煎蛋。

  「呀!它不聽話。」穆紫薰看著空空如也的鍋子,又看了看被她顛到了桌子上的雞蛋。

  「繼續試吧。」穆茗似乎並不意外,就這麼看著她。

  試了好幾次以後,她的煎蛋終於算是有模有樣了。

  「怎麼樣怎麼樣」她得意地把盤子遞給了他,裡面躺著一個有些抽象,但還能看得出是煎蛋的東西。

  「還看得過去,可以吃。就是浪費了好幾個雞蛋,有些可惜。」穆茗看著她盤子里的荷包蛋,又看了看她笑得格外開心的臉,也忍不住誇獎了一句。

  當然啦,穆茗本來想說「有點像不明飛行物」之類的話,但也不好打擊她。

  「就不能多誇誇我嘛!」穆紫薰噘著嘴,對他敷衍的回答有些小小的不滿。

  「我的姐姐世界第一可愛,行了吧?」穆茗說著,把一塊生薑切成了片,開始繼續做飯。指望這個傻瓜做飯,當然是不太可能的了。

  「嘻嘻,就喜歡聽你說實話。不過嘛,我的弟弟全宇宙第一可愛,不接受反駁!」她說著,又黏了上來,摟住他的脖頸。

  ……

  「薇薇,回來了啊。」白庭筠帶著眼鏡看著手裡的一本。

  「嗯,回來了。」白薇有些莫名的感傷,突然覺得這個男人衰老了好多。

  「現在看東西有些模糊,那個瘤子太麻煩了。」白庭筠合上了書,看著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兒,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知不覺,都長這麼大了啊,真好。」

  「我還小呢,15歲上的大學,現在還沒滿18。」白薇摸了摸自己的臉,白皙的臉頰吹彈可破。但是面前這個男人,他的臉上已經有了許多皺紋。

  「飯已經做好了,去吃吧。」白庭筠說完,就進了客廳。

  「老爸。」白薇突然叫住了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白庭筠回過頭來,從前那清明的雙目變得渾濁了許多。

  「做手術吧,我給你主刀。」白薇鼓起了勇氣,她直視著父親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認真的」白庭筠思索了一會兒,用那彷彿蒙上了一層灰霧的眼睛注視著她。

  「是的。」她的聲音因不自信而有些顫抖,但穆茗溫柔的笑臉又在她腦海里浮現。

  「我給你做手術!」她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白庭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好的,我明白了。先吃飯吧。」

  說完,他就回到了書房裡。客廳里,白薇和媽媽兩個人在餐桌上吃飯,她有些食不知味。

  「媽,爸有好好化療嗎?」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問道。

  「有啊,但是效果並不理想,我也勸他去做手術,他總是一再推脫,他一個學醫的,肯定比我這個外行人了解。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白薇媽放下了筷子,也很是憂慮地看著那緊閉著的書房。

  「我去找他談談話吧。」白薇放下了碗筷,朝著書房走了過去。

  「爸」白薇打開了房間,白庭筠正翻著一個紙箱子。

  「你在看什麼啊?」她有些好奇地走了過來。

  「你小時候畫的。」白庭筠把一張白色的a4紙遞給了她。

  畫上是一個陽光帥氣的男孩,坐在窗邊,露出一個俊朗的側臉。

  「不許看!」白薇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一把奪過了那張畫,將它揉成了團塞到了口袋裡。那是她初中時暗戀過的男孩子。雖然現在已經長大了,但那幼稚又可笑的過往回想起來,還是會讓她羞紅了臉。

  白庭筠只是笑笑,繼續翻看著紙箱。

  「爸,這個是我丟掉的。」白薇有些感慨,看著那一張張素描,彩繪。心裡百感交集。放棄自己的夢想,該有多痛苦呢?那曾經是她最喜歡的東西。

  「你當初把這個箱子扔掉了,我又悄悄撿了回來。我覺得我女兒握著畫筆好看,比拿著手術刀好看。」

  「手術刀我握了一輩子,它太重了,我不想讓你拿。」白庭筠翻看著一張彩畫。

  那是一張全家福,最上面還有一行小小的稚嫩字跡,寫著「爸爸,媽媽和我」。

  「這個你說你那時候在班上拿了獎,我記得呢。」白庭筠說著,那張嚴肅古板的臉流露出一絲有些僵硬的笑容,他似乎是很久沒有笑了,這個笑容很是生疏。

  「是啊,老師都誇我了,我回家拿給你看,你都沒有理我。」白薇說著,那語氣頗有些責怪,心裡還是有些酸酸的。

  「畫的很好啊,精彩極了。」他笑呵呵地說著,畫面上的女孩兒梳著麻花辮,一手牽著白大褂的爸爸,一手牽著溫柔賢惠的媽媽。

  白色的紙張已經有些泛黃了,畫風也有些抽象和拙劣,但依然不失孩童的天真與爛漫。女孩穿著花裙子,頭髮是金黃色。她那時候一直幻想著有一頭金色的頭髮,覺得可美了。

  父母是不許她染髮的,於是現實無法圓滿的夢,只是藉助畫筆實現。

  「精彩極了。」白薇覺得心裡一暖,點了點頭。

  每個孩子都希望能成為父母的驕傲吧,當自己的努力和換不來這份驕傲和讚賞時,自然會懊惱。小孩子都是很純粹的。

  那時候的她不會考慮到爸爸在精神高度緊繃的狀態下已經做了十幾個小時的手術,早已身心俱疲,自然不會考慮到這些。所以難免會很失望。

  如果那一句「精彩極了」沒有遲到這麼多年的話,她現在應該漫步在巴黎美術學院的校園裡。但是國內也會因此少一位天才醫生,會有很多人失去生命。

  仔細想想,其實她也不覺得有多惋惜。至於遺憾么,遺憾總是難免的,畢竟人的一生滿滿的都是遺憾。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個好看的白衣少年,他一生那麼短,一定有很多遺憾吧,所以才不願意離開。

  「還有這一張,你在省里獲了獎。」白庭筠說著,遞給她一張保存得很完好的素描。

  「沉重的手術刀。」白薇輕輕地念著,這是這幅畫的名字。

  畫中是一個看不清面容的醫生正在給一個女孩做心臟移植手術。

  那醫生的身形不用想也知道,是按照她父親的身形刻畫的。

  「就是在畫完這幅畫以後,我才堅定了學醫的想法。」白薇幽幽說著。她當初從父親口中得知了那個男孩的事迹時,心裡就有了很深的感觸。

  事到如今,她才突然意識到,原來這個原本命中注定與她無緣的陌生人,卻如此突兀地改變了她生活的軌跡。看似無跡可尋,也許是命中注定。

  緣分真是一樣奇妙的東西,讓她遇見了他。早在多年前,這幅畫就已經記錄了那男孩和女孩的故事。

  只是她遇到故事裡的他,又是后話了。他一定很愛那女孩吧,不然怎會願意為她獻出心臟

  「我們準備一下,明天就做手術吧,越快越好。」白薇很認真地看著他。

  「這麼有把握嗎?胸有成竹了?」白庭筠反問道。

  「你可以隨便考我,我解剖人頭部也很多次了。也不差這一次。」白薇淡淡說著。

  「感情你把你老爸的生命當成是解剖啊?」白庭筠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好吧,也不是不可以。」白庭筠抿了口茶,繼續說道:「我有兩個要求。」

  「你說。」白薇很爽快地答應了。

  「第一個要求,必須是你親自主刀。手術失敗了,死在我閨女手上,我也安心。」

  「你別這麼看不起我好吧?我可不想像巫妖王阿爾薩斯那樣手刃親爹。」白薇有些無奈地說道。

  「那你可以想象你拿的手術刀是霜之哀傷」白庭筠打趣道,自己女兒會跟著自己沉迷於魔獸這款老遊戲,倒也是讓他吃驚了很久。

  不過白庭筠何等狡猾,他給自己的老友們打了招呼,讓他們和自己一起在遊戲里好好安排她一下。結果就是白薇被殺到了退游。

  「你真的決定了嗎?我第一次主刀,可能結果不會太好。」她有些複雜地看了一眼爸爸,這不像是平時細心謹慎的他。

  「任何事情都會有第一次的。手術刀就那麼點重量。手術成功了,我以你為榮。手術失敗了,你也是我的驕傲。你不要害怕,只管繼續走下去就好。」白庭筠說著,鼻子有些酸楚。

  「老爸,我不會讓你死的。」白薇很堅定望著他渾濁的雙眼,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白庭筠欣慰地點了點頭,然後說:「好,第二個要求,你再畫一張畫吧。」

  「就這個?」白薇愣了愣,有些吃驚地看著他,本以為他會出一些很刻薄刁難的條件。

  「我想再看看你畫畫的樣子」。白庭筠有些傷感地說。白薇心中瞭然,微微點了點頭。

  她有些生疏地從紙箱里翻出了小刀和鉛筆,還有一張白紙。靈巧的小手麻利地削起鉛筆來。

  有些東西,哪怕你以為已經遺忘了,其實並沒有,你的大腦最深處依然有它的位置,你的肌肉還記得。就像兩個人已經結束了,但是輸入法還會記得對方的名字。

  「手術刀拿久了,這種小刀不太順手。」白薇說著,像是給鉛筆做著精細的解剖。

  削好了鉛筆,她在白紙上開始素描起來,說來也是奇怪。既陌生又熟悉,一股微妙的感覺湧上心頭。就像許久未見的老友,再一次見面還是那麼熟悉那麼親切,原來它從來沒有離開過。那顆喜歡美術的心也沒有離開。

  鉛筆在紙上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勾勒出一對舒展開來的翅膀。

  時間滴答滴答地過去了,牆上的指針走了一圈又一圈,白庭筠眯著眼睛看著她,一動不動。

  她筆下的羽翼逐漸豐滿,變得活靈活現起來。天使一般的羽翼舒展開來,男孩矗立在雲端,寬鬆飄逸的白衣迎風招展,俊秀的面容上噙著一絲暖暖的微笑。

  慢慢地,畫中的天使逐漸富有生氣,彷彿變得有血有肉一般。

  「好了。」白薇改了又改,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

  「真好,你要是繼續學美術該多好啊。」白庭筠先是讚歎了一聲,然後有些惋惜地嘆了嘆氣。

  「這個男孩子,你給他做過手術的。他把眼睛和心臟給了另一個女孩。是他給了我學醫的動力。」白薇輕輕說著。

  「原來是這樣啊,是那個孩子!」白庭筠恍然大悟,難怪覺得那畫中男孩的臉有些似曾相識。

  那男孩的眼睛很美,是他從未見過的晴空的顏色。不僅很美,還很溫柔,很乾凈,不染塵世的灰。他的心也是美的,純潔得像個天使。

  ……

  醫院裡。

  白薇換好了手術服,看著已經剃了光頭的父親,忍不住笑出了聲。

  「很好笑嗎?」白庭筠也忍不住笑了笑。平時也很是嚴厲,不苟言笑的他,最近笑的次數格外多。

  當他宣布由她女兒給他做腦瘤切除手術時,所有人都在質疑他,都覺得他瘋了。

  但是他始終堅持地相信,他女兒可以做到。

  「可以的,放輕鬆點,就想象在做一次解剖練習。」白庭筠慈愛地笑著,然後安靜下來,等待著全身麻醉。

  「我會治好你的。」白薇看著被推到了手術室里的父親,勇敢地點了點頭。拋卻了一切雜念。

  她帶上了口罩和手套,消了毒。毅然決然地走進了手術室。她知道,她必須成功,沒有退路可以走。

  這也將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高考都不值一提。每一步都是那麼沉重,那麼深刻。

  ……

  當她從急診室里出來的時候,依然覺得有些如夢似幻,只有被汗水浸濕了的背心印證著這個奇迹。

  「恭喜你,你簡直創造了奇迹。毫不誇張的說,你是真正的天才。」這是輔助她的醫生說的話。

  「因為我是他的女兒。」她淡然一笑,精神睏倦卻又興奮。

  白薇也覺得很是不可思議,在手術開始之間,她確實很緊張,但是當她握住了手術刀的那一刻,內心突然安靜下來。物我兩忘,萬籟俱寂。

  就好像輕車熟路一樣,手術出人意料地順利。所有的惶恐與不安都跑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她只是麻木地一遍遍喊著止血器,纖細的手腕沒有發抖。時間就這樣過得很快很快。她沒有覺得很累,只是想起了那個純白少年無暇的微笑。

  多年後,白薇回想起這一天,總是會回想起白庭筠說的那一句:「我覺得我女兒握手術刀的樣子也很好看,她是我的驕傲。」

  白薇拿出手機,又把上面的一條信息看了看,然後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只有簡單的三個字,聽了無數遍的三個字。「加油啊!」

  她回想起了爸爸第一次帶她解剖時的情形。那種胃部忍不住抽搐的痙攣和噁心感再也不會有了。她現在是一個合格的醫生了,也是整個醫學界當之無愧的天才。

  「謝謝你!手術很成功,我爸爸沒事了。」她編輯好了消息,然後發送給了穆茗。

  她的腳步輕快了許多,就連醫院裡消毒水的刺鼻氣味也變得格外清醒起來。

  「我說了,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成為你的驕傲。」她看著窗外的風景,就這麼一瞬間變成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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