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九之死5

  “有何不妥麽?”嚴皇後若有所思地問道。


  那個經書的筆跡寫法獨樹一幟,下筆流暢大氣,分明是,分明是她寫的!

  一月未見,聽古月說她的身子漸有好轉,自己原以為能避著這個人,如今卻被血淋淋地撕開傷口。


  西街一品軒門口,冰冷的地上,青九流盡了鮮血,失神地望著自己,死不瞑目。


  那本該是戰死沙場的隊友,兄弟,卻因為九塵死了,再也不能單腳點地摳耳屎,不能陪自己喝一碗秋三刀了。


  這個名字藏在心底像是一根刺,如鯁在喉,劃開了黑與白的界限。


  嚴風立刻站起身說:“臣弟還有要事,先行告退。”說完也不等嚴皇後搭話,就大步出了門。


  秋荷收起茶碗,看著那道離去的紫色背影說:“我瞅著王爺消瘦了很多。”


  誰說不是呢,隻是眼下,再緩緩,嚴皇後沉思了幾秒說:“挑幾枝上好的紫玉狼毫筆給將軍府送去,再送點靈參,叫她好好養著。”


  “是。”秋荷領命而去。


  回程的馬車裏,嚴風抱著劍閉目養神,古侍衛試探著說:“大人,我們今日走哪條路?”


  “自己看著辦。”嚴風淡淡地說。


  馬車“咚”地停了下來,等嚴風下車時,才發現古侍衛將自己帶到了將軍府門口。


  他帶了幾絲不悅瞪著古侍衛說:“叫你看著辦,你這是作甚?”


  古侍衛一臉委屈的說:“之前洛將軍凱旋而歸,大人當時說叫我自己看著辦,後來您去了,所以我就..就..”


  話音剛落,就聽將軍府門口的守衛咦了一聲,戳了戳同伴說:“兄弟,那馬車是清遠王府的吧?”


  另一個守衛仔細打量著古侍衛說:“八成是,那個侍衛手臂繞著黑蛇,我有印象,以前常跟著清遠王來的。”


  古侍衛也聽到了議論聲暗叫不妙,臉色一變說:“大人,那現在怎麽辦?”


  眼看那兩個守衛要走過來了,嚴風心裏閃過一絲慌亂說:“掉頭!走!”


  “是!”古侍衛手上加大力道,唰地扯緊韁繩,痛的馬蹦起前蹄嘶鳴了兩聲。


  嚴風一個沒坐穩,磕在車廂的邊緣,手臂立刻腫了起來,他顧不得身體的疼痛,說:“快!”須臾間,馬車如離玄的箭一般飛馳而去。


  門口的兩個守衛看著驚慌逃走的馬車,張大嘴巴緩了幾秒才回過神來,其中一個守衛說:“我去稟報將軍!”


  翌日承乾殿,眾人正在商議寧州拆地一事,懷國公許懷撚著胡須說:


  “陛下,臣以為此事當以懷柔政策為先,須知民心不穩,必會釀成大禍。”


  陳相搖搖頭說:“陛下,寧州拆地一事,積重難返,如不能盡快解決,隻怕會帶來更多的問題。”


  李震林心中決斷不下將目光投向垂手而立的嚴風,說:“嚴愛卿怎麽看?”


  無人回應,嚴風的冰山臉毫無表情,洛懷遠見狀暗自扯了他一下,嚴風才緩過神。


  他看見朝堂上眾位大臣都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自己。


  李震林見狀緩緩地重複了一遍說:“嚴風,寧州的事,你調查的結果如何?”


  嚴風定了定神說:“寧州的田戶被地痞蠱惑,簽下了賣地的地契,我已知會寧州刺史張峰,不出月餘就會有結果,這是清查的單子,請陛下過目。”


  眾朝臣散後,嚴風立刻俯首跪地說:“臣今日在殿前示儀,還請陛下治罪。”


  清遠王夫婦二人失和的事傳的人盡皆知,李震林一步步走下台階說:

  “承文如此行事,實在令我失望至極,嚴風,你如何看?”


  這句話隱約在暗含什麽,嚴風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接話,隻得沉默著,說:

  “國之根本,臣不敢妄言。”


  李震林想起廣元殿那晚,嚴風一如既往地護在自己身前,單手緊緊攬著洛九塵。


  再想到他二人如今的僵局,沉思著說:

  “獎罰分明,今日的事,就罰你去圓通寺為嚴皇後祈福。”


  “是!”嚴風躬身領命而去。


  李震林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出神,餘光瞥見身後的太監總管楊平欲言又止,沒好氣地說:“有屁快放!”


  楊平大著膽子說:“這還是清遠王議事第一次走神呢。”


  想到如今的朝堂風起雲湧,李震林帶了幾分不滿說:“我願想著辰妃是個沒心機的,不想竟也如此急功近利。”


  太監總管楊平想到最近倒是有不少朝臣明裏暗裏的為五皇子李承雲說話,那就是個貪圖享樂的主,不堪大任。


  他不置可否,想到李承鈺如今的口碑風評倒是極好,大著膽子說:“奴才瞧著四殿下倒是……”


  李震林的臉色沉了幾分說:“賤奴之子,也敢妄想!”


  眼見天子震怒,楊平嚇的腿一哆嗦跪在地上說:“奴才罪該萬死,說完照著自己的嘴巴抽了幾十下。”


  李震林不耐地瞥了他一眼說:“傳我口諭,兩個月後的祭天禮,通知東宮,好好去辦!”


  嚴風出了承乾殿極目遠眺,見洛懷遠雙手報臂等在宮門口,他微微曲起的手指搓了搓,還是走過去說:“剛才謝了。”


  洛懷遠上下打量著他,不過月餘光景人瘦了一大圈,跟自家妹妹的瘦弱如出一轍。


  他滿肚子的埋怨一句也說不出來,錘了嚴風一拳說:“走,喝酒去!”


  一品軒包廂裏,酒過三巡,洛懷遠端著酒碗轉了轉,沉沉地說:“子清,你打算跟阿九老死不相往來了麽?都一個月了。”


  一提到這個名字,說不清該如何應對,嚴風端著酒杯的手停了幾秒說:“她可還好?”


  他這麽一問,洛懷遠立刻意會之前來府裏的醫科聖手張太醫八成是他的手筆。


  洛懷遠哼了一聲說:“送上門來的義兄?痛哭流涕求著大夫來我家?”


  “咳咳!”嚴風喝了一半的酒被嗆的好一陣咳嗽,前襟也濕了一片,他恢複了冰山臉,微微蹙眉說:“說正事。”


  別提了,洛懷遠苦著臉說:“她的病倒是好轉,心病難醫,竟告訴我,藥汁還比飯要好吃些,我有時候真是後悔不該將她嫁給你。以前的阿九成日裏都是笑著,如今叫人看了難受。”


  嚴風沉默著沒有再接話,隻是一杯又一杯仰頭喝下酒,洛懷遠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麽,兩人抱著酒壇子又是好一頓猛喝。


  嚴風雙眼迷離的看著洛懷遠,大著舌頭說:“懷遠,如果是你,你會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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