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夜怪談時26
這裏隻是投影, 隻是幻境，隻是一處極其逼真的海市蜃樓幻影。
幾人將副院長的嘴巴又塞上布, 阮喬讓程大晚和計老三把人扔到了隔壁房間關了起來。
明天這裏就會發生火災, 在這之前，他們還需要查清楚很多事情。
而關在這棟樓房裏的副院長，幾人也心知肚明, 之後大火一起, 副院長將會迎來更痛苦的懲罰。
雖然這一切，都是假的。
但是即便是假的, 也要讓他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
院長為他們多準備了幾個房間, 畢竟誌願者和安保隊長, 還有清潔工不方便住在同一個房間裏, 隻不過一開始他們為了互相照應, 才住了兩個房間。
即便是這樣, 也有人在別人熟睡的時候，被引了出去，比如林井。
還有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裏的沙鷹。
計老三先回了幾人所在的房間, 程大晚還要處理一下清潔車, 阮喬讓他在房間上貼個東西, 表明這房間正在清潔檢修, 閑人勿進。
已經到了後半夜, 程大晚和計老三都有了困意, 阮喬和蘇席的精神力很強大, 幾天幾夜不睡覺也沒問題，接受了龍角的無限精神之後，阮喬還沒試過自己的精神極限是多少, 但是對睡眠的依賴確實是大大減小了。
“我們知道了副院長他們做的事情, 還有那個男孩的問題，”鄭危安陷入了疑惑：“可是這和福利院的火災有什麽關係？”
他想了想：“你把副院長關起來，是想看看他被束縛之後，火災還會不會發生？”
阮喬搖頭：“火災和他的關係我還不確定，但是即便是副院長無法行動，結果的變化應該不會太大。在原本的世界裏，可沒有人像我們一樣把他打一頓關起來。”
“火災之後會不會發生，如何發生，那就要看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但是之前我聽見副院長打電話，他提到要找人去辦一件事。”
“這一點，你剛才怎麽沒問？”計老三沒想到阮喬還聽到了這麽關鍵的信息：“我看他八成就是找人去放火！要是問出來了，這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蘇席說：“你想的挺容易。”
他淡淡道：“他隻是要去找人，卻還沒有找人，而我們提前阻止了他，也就是現在的他，並不一定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誰。說不定就連計劃都還沒想好，即便是逼問，也沒有什麽效果。”
“而且，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胡亂指認。”
“打到他說真話不就行了！”計老三道。
“哪有那麽簡單，” 鄭危安搖頭：“剛才我們知道他撒謊，是因為他沒說出點內容來，如果我們要他指認一個人，人指認出來了，我們怎麽判斷是不是真的。”
“那怎麽辦，這一晚最該死的人不就是副院長嗎！這火災的事情就是因為他們公司吃黑心錢！導致福利院的線路老化，最後起火，這不是明擺著的！”計老三的話聲音又大，吵吵嚷嚷的。
“不，”
林井從剛才副院長被關起來，他就一直很沉默，現在抬起紅了的眼睛，看向幾人：“我要向你們坦白一件事。”
他說：“火災不是意外，起火的原因，地點，我全都知道。”
阮喬點頭：“就是那個禁止入內房吧。”
他之前不肯承認自己進入了，而且對那個房間，似乎有些非常痛苦，不願去麵對的回憶。
林井眼中有掙紮和痛苦：“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因為我，大力王就不會去那個房間，也不會被副院長盯上。如果不是因為我，福利院也不會起火……”
鄭危安被他這一番發言弄得滿頭霧水：“你什麽意思？”
林井看向阮喬：“你很聰明，也很厲害，這些事情遲早會被你們知道，與其等你們去查，不如我自己說出來。”
“我藏著這些，也沒什麽意思。這麽多年來，我憋得很難受，每次想起這個地方，想起大力王，我都沒辦法喘氣，像是一個大石頭壓在心上。”
林井的氣息穩定下來，開始慢慢講述自己的故事：“福利院的環境很差，不僅是燈經常壞。”
他有些懷念地看了眼頭頂的燈：“而且冬天很冷。”
“所謂的暖氣，其實隻是裝了個殼子，裏麵根本沒東西。”林井說：“後來我們從垃圾堆裏偷到了一個熱水棒。”
“插上電，然後放進水裏，就能加熱。”
這種東西方便又小巧，但是質量也沒有多高，很容易引發火災。
但它總有適用的時候，所以自從被發明以來，也沒有被淘汰。
“我們的房間沒有插座，沒辦法燒水。大力王說，那個禁止入內房裏說不定有，他之前看見院長進去的時候，裏麵似乎有插座。”
“禁止入內房，其實更像是一個嚇唬小孩的地方，因為小孩子太鬧騰了，所以大人們就會告訴他們，那個地方不能進去，裏麵有吃人的怪物，進去了，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再也回不來。”
“實際上，隻是放一些重要東西的一個普通房間。”
【彈幕】[程雪色]原來真的是嚇唬小孩的話啊
【彈幕】[桃花商印加桃酥]……就這樣嗎？？？
【彈幕】[微閃]我還以為真是什麽靈異房間ORN
然而從小孩的角度來看，這個房間確實是很詭異。
“一開始是院長和副院長都可以自由進出，但是孩子們和其他人不行，後來大力王失蹤之後，院長把鎖換了，隻能她自己一個人進出，也不讓副院長進了。”
“大力王進去幫我看過，裏麵確實是有插座。”
林井說：“禁止入內房沒有什麽東西。”
“我原本以為大力王是被關在裏麵，所以他失蹤之後，我進去看了一下。”
“一個很普通的房間，你們很失望吧。”
阮喬說：“不失望，你描述一下所有的信息。”
現在進不去，能從林井口中聽到多少，說不定都能有線索。
林井微微一愣，低頭想了想：“裏麵有一個放檔案的櫃子，還有書桌，櫃子在進屋最裏麵，下麵有好幾個紙箱子，裏麵放了很多玩具。”
“那些玩具應該是副院長放在那裏的，等到需要有活動，要拍照錄像的時候，就把玩具搬出來分給我們，拍完了就收回去。其實那個房間，你們應該都看見過，就是影像一開場的房間。”
那個房間裏，放了很多玩具，多的都漫出了盒子，掉落在地上。
“我在裏麵發現了大力王最喜歡的那個消防車玩具，所以我確定他一定是進來了，隻不過不知道去了哪裏，或許到別的地方去玩了。那個時候我太小，以為是被帶去外麵做什麽活動，或者拍照片之類的，經常有這樣的慈善活動，會選幾個孩子出去。那個時候我不知道，院長他們已經開始尋找被定為‘失蹤’的大力王。”
鄭危安問：“線路老化一般都是線路外麵的材料失去保護電路的作用才會起火，難道和你有關？”
林井臉上露出極度悔恨的神情：“都是我的錯！都怪我！”
“我以為大力王會回來，可是等到22號也沒有他的消息，我忍不住去問了副院長，他說好好排練，說不定大力王是自己跑出去，等餓了就會回來了，我那個時候也很單純，分不清副院長口中的敷衍和真話的區別，以為大力王真的會回來。”
林井這麽整潔愛幹淨的人，此刻也顧不上身上的雜亂，伸手擦了擦眼淚：“再加上晚上確實是很冷，我就帶著熱水棒去了禁止入內房……”
“我能順利進去，是因為院長經常把鑰匙和其他房間的鑰匙放在她的房間，想要進去很容易，偷一把就行了，我剛剛把插頭插上，卻聽見副院長叫我們的聲音。”
“當時我很慌亂，如果不出去，點人數的時候人不夠，副院長說不定會找過來，我便將放在櫃子下麵的紙盒拖了過來，放在進門右側的插板下麵擋著東西，然後跑了出去。”林井懊悔道：“當時我以為自己拔掉了插頭，實際上並沒有，插頭漏電引發大火，加上線路老化。”
林井說到這裏的時候，外麵安排房間的程大晚也走了進來，正好聽見林井說：“這些火星直接點燃了旁邊的紙箱。”
他狠狠砸了自己的額頭幾下：“如果我當時記得拔掉插頭，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所以，這之後他的強迫症越來越嚴重，做一件事情必須反複確認好幾次，所有的東西都要整理地整齊，否則，心裏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堵得慌。
【彈幕】[焚柒靈]wa這一晚凶手自曝嗎
【彈幕】[騷話就是生命]我什麽沒見過（劃掉，這我還真沒見過
【彈幕】[葉子呀]如果是電棒起火，當時應該追查一下吧？？
院長葬身火場，副院長又不是什麽好人，當時調查了，估計也當做是他們院內成員用了電棒，在加上線路老化，易燃物多，才引起了大火。
以外界的眼光來看，確實是沒什麽異常。
但阮喬覺得，好像哪裏有些不對。
每個細節都能對上，也能找到解釋得通的地方，但是所有的疑點也沒有完全排除，即便是有可以解釋的情況發生，但卻不能排除另一種可能的存在。
從火災的結案，到這一切，都結束的太順利了。
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將它朝著意外推動，讓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眾人麵前。
顯然，當時隻有十多歲的林井，是沒有這種能力的。
而焦山福利院被火燒之後，不到一個月就開啟了新院址的項目，公眾的目光都集中在新院的籌備，以及幸存下來的孩子的安放問題上。
“好了，搞了半天，是因為你才引發火災的！”程大晚睜大了眼睛：“都是因為你，俺們才在這兒遭罪！”
他還帶著白色的手套，因為接觸過清潔車，身上散發著刺鼻的消毒劑的味道，幾步衝到了林井麵前，想要動手，但掂量了一下，好像兩人的體能差距有點大。
林井怎麽說也是個年輕人，雖然看起來瘦高，沒什麽力氣，但是剛才打副院長的時候，程大晚可是看的真切，那下手的力道不輕。
而自己隻是個沒幾根頭發的中年人。
他回頭看向其他人：“你們，你們不生氣嗎？”
“你想揍人就自己動手。”計老三哼了一聲：“用不著刺激我們。”
他可不傻，雖然誰都想把害他們被困在這裏的人拉出來狠狠揍一頓，可誰願意當這個出頭鳥？一會真把人惹急了，指不定做出什麽事情來。
程大晚嘴巴動了動，見沒人理他，便隻好朝著林井瞪了一眼，然後走到了角落裏。
【彈幕】[夢言]作為2號，程大晚還是一如既往的……
【彈幕】[風慕]一言難盡
【彈幕】[君傾風]差不多就是這個感覺吧，平時畏畏縮縮的，實際上心思還不少
而且他顯然也不是什麽好人，如果真讓他拿到什麽權利，恐怕就要換個麵目。
“現在凶手自己都承認了，還要找什麽？”計老三看向林井，目光也從之前的陌生變成了厭惡。
倒不是因為覺得他害死了那麽多人，純粹是覺得自己被他害的，要到這種奇怪的地方受苦。
“對了，第一晚最該死的那個人，大家都沒有疑惑，就是林井了吧。”計老三說：“他可是害死了那麽多條人命的人，副院長雖然也該死，但是顯然林井是手上鮮血最多的凶手！”
“不管做了什麽，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計老三冷笑幾聲：“之前那個聲音讓我們殺掉這一晚最該死的人，殺了那個人，這一切就結束了不是嗎？”
林井微微一愣，半晌，才道：“是，我該死……”
他背負著這一個秘密過了這麽多年，每次聽見火警的時候心裏都很害怕驚慌，每次晚上，都能夢見小時候那些死在火場裏的人的模樣。
尤其是現在重新回到這裏，回到這令他極其熟悉又害怕，不願意麵對的地方，還有那些一個個熟悉的臉。
對於有的人來說，這些隻是略微詭異的小孩而已。
對他來說，確實被自己害死的一條條人命。
他們無時無刻不在背後盯著他，詛咒他。
現在說出來，林井也輕鬆了，之後無論受到什麽樣的懲罰，他都能接受。
這都是他該得的。
所以，他才會選擇說出來。
“殺人？”鄭危安皺眉：“你在說什麽胡話，即便是幕後者這樣說，我們也不能輕易殺人，他做的一切都應該由法律來審判。”
“法律？你知道他那個時候多大嗎？會不會追責？即便是會，即便是他自己承認了，沒有證據一樣不能定罪！都已經過去十年了，過去的一切早就消失了！”計老三說：“就連焦山現在都變成音樂館了，你能找到什麽證據？”
“那也不能亂殺人！”鄭危安堅持：“而且當年的事情隻是意外，他並不是故意縱火，是非都應該由法律來判斷。”
“你！”
就在兩個人爭執不下的時候，門忽然被敲響了。
咚咚咚。
【彈幕】[我在笑你呀]敲門聲嚇我一跳
【彈幕】[晚睡專業戶]？？這麽晚了誰？
【彈幕】[我在笑你呀]啊啊啊啊有億點點害怕我都打在彈幕上
咚咚。
咚。
不知道為什麽，其他人總覺得這敲門聲有些詭異，開門不知道會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不開門任由這敲門聲繼續，又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就在幾人快要受不了的時候，阮喬已經走到了門口，伸手就拉開了門。
“啊啊啊！！！！！”程大晚被嚇出雞叫。
阮喬回頭看了他一眼：“是沙鷹。”
她補充了一句；“活的。”
程大晚的膽子確實是挺小的，阮喬讓開沙鷹進來，又關上門。
鄭危安上前：“你去哪裏了？沒出事吧？”
沙鷹失蹤，他們以為和吳振還有熊紀一樣，都是凶多吉少，沒想到他還能回來。
沙鷹身上還有很重的濕氣，他打了個噴嚏：“外麵冷死了。”
進來他就坐在了床板上，抬頭看見對麵神情不對的林井：“你們怎麽都在這裏？”
鄭危安把剛才發生的一切和沙鷹解釋了一遍。
“對！”計老三看向林井，目光帶著仇恨：“他就是個禍害！之前幕後者的手段你們不是沒有見識過，如果不按它說的殺掉那個人，我們全都要死！”
沙鷹說：“等一下，我有一點不太明白。”
“這還有啥不明白的，結果都明擺著了嘛！”程大晚似乎也讚同計老三的態度。
“我和你們說，這件事誰也跑不掉，別指望著你們都能當聖人，到時候被幕後者威脅地跑不掉了，真要動手……”計老三的目光在所有人麵前轉了一圈：“你們都得動手，每人一刀！誰也跑不掉！別想著我們會幫你們動手，然後你們這群穿的人模人樣的就可以站在高地指責我們。”
他在社會裏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混到一個水廠下麵小組長的位置，自然和這群單純的，所謂有理想有原則的年輕人不一樣。
理想、原則、道德？
都沒有錢和命來的重要！
阮喬說：“等沙鷹說完吧。”
她這一句話輕飄飄的，卻詭異的沒有人反駁她。
蘇席和鄭危安都了解她，知道她有分寸，程大晚是見識過阮喬的能力的，和她對著幹的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第一晚自己更是被她扒的幹幹淨淨。
計老三卻是被氣氛所迫……
怎麽他們都不說話了。
這女的看起來挺漂亮，旁邊的男朋友也挺護著她。
計老三嘴上不敢說什麽，鄭危安已經站在他的對立麵上了，如果自己再得罪這兩個小情侶，到時候豈不是四麵樹敵。
那個程大晚也是個蠢貨，一個倒垃圾的，要論打架，估計跑的比誰都快。
他也不會一口氣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別看林井現在一副束手就擒的樣子，到時候真的要麵對死亡了，他計老三敢保證，再表現的無畏的人也會後悔！
在他看來，林井估計是假惺惺，想要騙取他們的同情和原諒，怎麽可能有人把自己做的錯事這麽不問自答地說出來。
他八成是怕之後被他們揪出來，所以提前裝模作樣！
沙鷹卻走到計老三麵前，眼裏有怒氣，但卻沒說什麽，計老三本能地雙手放在胸前想要保護自己。
但沙鷹卻沒對他做什麽。
反而是轉身看向其他人：“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們。”
他從口袋裏摸出打火機，然後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一疊廢紙，搬了個凳子放在房間中間，站了上去：“你們不是好奇我去了哪裏嗎？”
沙鷹點燃了廢紙，他的頭頂有個圓孔的裝置，阮喬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之前院長介紹的自動消防裝置。
之前他們問過萬一發生火災怎麽辦，但院長似乎並不覺得這是個大問題。
消防裝置連著水管，這一片的水電係統都是獨立的，因為焦山十年前除了福利院沒有別的人煙，高樂公司當初選址在這荒山野嶺，就是因為這裏的地便宜。
當然，十年之後，也被開發成了另一片天地。
這種消防裝置和幾十年前的沒什麽區別，就是感應到濃煙或者火苗，然後自動噴灑水滅火。
然而，沙鷹手裏的廢紙一直到燃燒完，裝置裏都沒有噴出任何水來，甚至連警報聲都沒響。
沙鷹從椅子上下來：“不管起火原因是什麽，我出去轉了一圈，就是檢查這裏的水電係統。”
“你們也看見了，管道裏根本就沒有水，係統也因為電量不足無法維持運轉，不僅是暖氣和其他裝置，就連這消防裝置，也都是空殼擺設！”
鄭危安沒想到這一點，他深呼一口氣：“你說得對。”
“僅僅是著火，或者天氣幹燥，怎麽會燒死那麽多人……可是消防管道裏怎麽會沒有水？”
阮喬看向計老三，此刻，他已經沒有之前的衝動，眼神飄忽而慌張，整個人慢慢朝著門口移動，似乎想要離開這裏。
然而阮喬的一句話，讓他立刻成了幾人目光的焦點。
少女目光灼灼，聲音卻冷靜：“作為十年前負責這裏水電的人，你應該知道點什麽吧？”
計老三臉上陡然失去了血色。
剛才還叫嚷著要殺掉林井的人，現在卻被抓出了他最見不得人的秘密。
“你們，你們說什麽……我不明白……”計老三吞吞吐吐，聲音卻毫無底氣，和剛才的樣子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