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凶之歲[序]18

  兩人已經走了一整夜, 雖然房間裏有送來的飯食,但出於謹慎, 阮喬還是吃了自己帶的東西。


  雖然房間裏隻有一張床, 但情況並不尷尬。


  他們還不知道這個奇怪的小城到底是什麽情況,濮王為何會在這裏失去消息,因此並不能掉以輕心。


  即便是補覺, 也是兩人輪流守著。


  睡不了太久, 到了晚間還得出去尋找線索。


  鼠疫可以通過空氣傳播,在這裏呆的越久, 染上瘟疫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們的主線任務要求找到濮王, 還得安全護送回京。


  如果染上鼠疫, 回京的路走不到一半, 就要領便當。


  【彈幕】[為探]失望!肥腸失望!

  【彈幕】[洋洋想吃糖]你們兩一起多睡會吧我們幫守著!


  蘇席想讓她先休息, 阮喬堅持要他先:“下午不知道會不會有意外, 能有時間休息你就休息,畢竟出了事還得靠你。”


  她推著人到了床邊,蘇席轉頭, 見她眼底有些淡淡的陰影, 聲音帶著些心疼:“我也不需要睡覺, 你多休息一會。”


  他正對著人, 背後就是床榻, 阮喬的手輕輕貼在他腰腹, 沒有多用力便把人推上了床。


  就連她也有些驚訝, 但隨即明白是蘇席沒對她有太大防備。


  少女叉著腰,低頭看著他:“這件事情不需要討論,聽我的。”


  【彈幕】[滃為雲霧]啊啊啊啊推倒了!!我綿總威武!

  【彈幕】[夕如木木]四舍五入就是洞房了!

  【彈幕】[溫白]我這就去取娃的名字不然來不及了!


  她一手撐著床榻, 一手放在自己的腰間, 輕輕彎腰靠近他,一字一頓地強調:“你先休息。”


  蘇席被她奶凶奶凶的樣子逗笑了,明明看上去是個嬌俏的小姑娘,卻非要做出強硬的姿態來,就像是炸毛的小貓咪,喵喵地對主人發號施令。


  他綿長的睫毛輕顫,漆黑的眼瞳倒映著阮喬的影子,因為被突然推到,蘇席的雙手隻能撐在床榻上,噗嗤笑了一聲,才點點頭:“嗯。”


  【彈幕】[徐均朔和鏘鏘]聽你的,都聽媳婦的


  【彈幕】[壓脈帶]這件事情不需要討論哈哈哈

  【彈幕】[棲]不,聽我的,你們兩都上去!

  阮喬這才滿意地起身,她坐會桌子上,不放心回頭看了眼,見蘇席果然上床乖乖躺著,側身麵對著她,一雙眼睛含著看不清的情緒,唇角彎出溫柔的弧度,定定看著她。


  阮喬:“看什麽,快睡覺!”


  蘇席的聲音低低的,含著笑:“好。”


  她轉過頭,把腦袋埋到環在桌上的手臂裏,遮住微微發紅的臉頰。


  等到那邊傳來綿長的呼吸,才轉過頭從臂彎裏偷偷看了一眼。


  【彈幕】[西妹]啊啊啊啊我死了


  【彈幕】[一隻小魚尾]太甜了QAQ

  【彈幕】[幸逢時]甜度超標警告!!!


  睡著了。


  阮喬鬆了口氣,開始思考那件事來。


  她一直想等甜甜上線,問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可是每一次看見他的眼睛,話到了嘴邊又吞了下去。


  就好像那是她不該問的一件事,一旦說出口,就會打破現在的一切。


  她也是有私心的,自私地想和他在多呆一會。


  如果蘇席醒了過來,如果他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如果甜甜真的有一天消失了……


  她不敢再往下想。


  最後一次,讓她在貪心地享受一下這樣的相處。


  這個副本結束,她就找他問個明白。


  地窖裏蘇席牽著她往前走的時候,阮喬一瞬間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在那個人來人往的公園,她的小基地裏,有一處廢棄的遊樂設施,下麵就是一個彩色的彎曲管道。


  對於小孩子來說,就是龐大而神秘的世界。


  好像也有那麽一個人,牽著自己的手,從通道的另一頭,走過黑暗,走過寂靜,走向外麵唯一亮著的燈。


  可是那個人的模樣,卻隻有一個模糊的黑影。


  阮喬小時候搬過家,從那以後,有關那個城市的所有記憶都變得模糊不堪。


  並不是她忘記了所有的事情,而是因為在那之前,有一個令她不願意再回想的記憶節點。


  每當她想要回到過去時,都會被那處節點阻擋,再也得不到任何往前的記憶。


  除非觸碰到相似的場景,才能令深入本能的記憶一瞬間湧現而出。


  想著想著,她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兩人說好輪換著休息,阮喬卻沒打算叫醒他。


  因此趴在桌上睡覺的時候給自己的身體下了放開睡的指令,但沒過半個時辰,床上躺著的人便睜開了眼睛,輕手輕腳下了床,彎腰看了看熟睡的少女。


  阮喬側臉靠著手臂,臉頰帶著紅暈,肌膚如玉,呼吸綿長,

  他繞到對麵,坐在凳子上,也學著阮喬的樣子,墊著手臂,將臉放在桌上。


  窗外的日光漸漸變暖,落在她的發尖和臉側,像是渡上一層好看的微光。


  直到眼裏的眷戀被收斂進漆黑的眼眸中,蘇席才站起身來,將人抱上了床,放在塌上。


  ……


  阮喬睡得不要太舒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她翻身起來,第一時間警惕地觀察周圍的環境。


  之前入睡的時候,明明並沒有放鬆警惕,結果現在挪了個位置自己都不知道。


  到底是蘇席在身邊,所以才降低了警惕性?

  她的睡眠一向很淺,所以才敢在蘇席休息的時候趴在桌上小憩。


  看這模樣也知道是蘇席醒了之後將兩人輪換了個位置。


  見阮喬醒來,兩人便換上樸素的布衣,暫時去掉了口罩,盡量不要太過引人注目。


  出了客店,外麵已經很熱鬧了。


  街上到處都是精神亢奮的人群,似乎他們的盛宴不分時刻,一切都以享樂為主。


  剛剛出來,門口就有人在贈送各種各樣誇張的麵具,大多數都極其的扭曲和誇張,樣式雖然有些不同,但總體上都是以畫到耳邊的笑唇和黑色的眼睛為主。


  人們帶上麵具,肆無忌憚地在街上大聲歡笑,吃喝玩樂。


  看的出來他們的確非常開心。


  麵具不要錢,街邊的美酒美食全都不要錢,隻要路過,就可以隨手取用,仿若一個完全完美的國度。


  阮喬和蘇席也拿了一個麵具遮擋樣貌,很快便融入了這裏的人群。


  小城其實規模並不大,兩人一直轉到入夜,天空掛滿星鬥,城裏氣氛越發火熱之後才找到一點線索。


  說來也巧,在城裏四處搜尋的時候,兩人正巧遇到幾個小孩子在打鬧,其中一個十歲的男童帶著小麵具,站在石塊上,有模有樣地模仿將軍殺敵的姿態,手上拿著的正是一把與他年齡不合的長劍。


  這把劍阮喬見過,木樂給她看過劍神的圖上,畫的就是這樣的劍。


  從花紋到樣式,全都一模一樣。


  兩人從小孩口中哄騙到了得到長劍的地點,是一處糧倉,阮喬儲物空間裏有很多新奇的食物,小孩子都喜歡吃甜食,毫不猶豫就用長劍和她換了。


  得到長劍,阮喬便和蘇席一同靠進糧倉。


  明明是一個普通的糧倉,城西還有一個,但卻沒有城東這個防守嚴密。


  糧倉外守著的人其實並不多,此時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也在大吃大喝,還不停抱怨:“憑什麽他們在外麵享福,咱們就得在這兒吹冷風!”


  “就是,換班的人怎麽還不來。”


  他們都穿著百姓的衣服,看上去並不像軍人。


  濮王的下落沒有任何提示,能夠得到劍神的線索,也隻能沿著這條路去查看。兩人動作很隱蔽,一路避開了這些守在糧倉周圍的人,悄悄撬開門鎖溜了進去。


  為了不讓別人發現,兩人進去之後還關上了倉門。


  糧倉內部的空間比她想象地要大,為了避免裏麵有NPC,阮喬沒有用電筒,而是點燃了火把。


  火光一亮,糧倉裏突然響起了很多“嗚嗚”的聲音。


  整個糧倉,關押著密密麻麻五十多個人。


  他們被繩子束縛住手腳,嘴裏還塞著布,眼看進來了人,還帶著怪笑麵具,很多人都嚇得往角落裏退。


  阮喬舉著火把,蘇席看了一下,前麵有一個中年男子,衣著富貴,顯然和這裏其他人的裝扮不同,便上前解開繩索,拿出他嘴裏的布。


  蘇席試探著問:“五皇叔?”


  中年男子咳嗽了幾聲,並沒有大喊大叫,聽見蘇席的聲音,眼中有一瞬間的欣喜閃過,但依然冷靜謹慎:“可是——席兒?”


  蘇席蹲下身,扶他起來:“是我。”


  阮喬想起聞晴木樂的任務,拿出長劍:“這是誰的?”


  角落裏一個瘦高的男人嗚嗚地出了聲。


  阮喬過去,才發現他渾身都是傷痕,腳部好幾處骨頭有骨折的跡象,顯然是無法快速行動,隻能勉強杵著東西緩慢行走。


  她猶豫了片刻,問:“你就是劍神?”


  高瘦男人立刻點頭,沒了嘴巴裏堵著的東西,連忙道:“我在戰場上受了傷,原本在營帳裏休養,無意間被我發現了外族的奸細。他在軍中投毒,我追了出去,但舊傷未愈,被他暗算。”


  他臉上露出悔恨的表情:“都怪我一時大意!這才中了奸細的陰毒招數,若是我全盛之時,定當娶他狗命!咳咳——好在我奄奄一息之時,被這裏的百姓救了回來,你們是什麽人,怎麽會來這?”


  “可是皇帝派來查看北邊情況的?”


  阮喬點頭,扶著他走到濮王麵前。


  濮王不愧是親王,臨危不亂,三言兩語就將情況說清楚了。


  幾人靠的近,隻是在糧倉的角落裏低聲交談,這裏的人太多,阮喬隻能待會替他們解開繩索,至於逃走,卻隻能看他們自己。


  外麵的百姓數量有上千人,是他們的數倍,根本無法正麵相抗。


  她的任務目標是濮王,能夠稍帶一下劍神已經是極限。


  濮王歎了口氣:“也無怪外麵的人如此做派。”


  他繼續道:“算算時日,他們隻有一兩日可活了。”


  濮王負責調查逆賊在邊境招兵買馬一事,原本收集到了足夠的證據,卻被人發現,一路追殺。


  好在後麵他遇到了剿滅外族的軍隊,才暫時得以休養,北邊長河流經多處村莊,是重要的水源。


  沒想到被打退的蠻族非但沒有死心,還卷土重來,屠殺了一整個村子的人,將屍體成堆扔在河流上源。


  這段日子以來北邊原本就天氣炎熱,大旱不斷,屍體腐臭,加上老鼠橫行,很快便爆發開鼠疫來。


  軍隊將濮王送至這座小城便轉道離開,各回駐紮的營地,濮王原本並不認識劍神,隻是聽聞江湖上有些勢力派出了各自的力量參與抗擊邊境外族入侵的戰役。


  原本中原的江湖勢力可以不必來此,劍莊甚至還折損了一位英雄,戰爭英雄,永遠是值得敬佩的。


  阮喬想來,那位英雄應當就是木樂口中凶多吉少的三叔。


  而小城的事變來的也很突然。


  鼠疫的爆發是從北邊漫延開來的,沿著河流一路擴散,等到人們發現的時候,北邊已經是一座座死城了,逃回來的大夫帶來了令人絕望的消息,通過對城中人們的診治,發現整座城大半的人已經患上了鼠疫。


  得知自己隻有幾日時間可活,再加見識到周邊民居如何變成地獄之後,城裏的病人全都陷入了瘋狂。


  他們將所有健康的人關在糧倉裏,然後縱情地享樂,日日在外麵歌舞盛樂,大吃大喝。


  所有的糧食都被肆意地消耗和糟蹋。


  這座糧倉裏,關押著未患病的人,而外麵不分晝夜的狂歡,迎接的是死神的腳步。


  他們將所有的糧食和物資消耗殆盡,極盡享樂,即便是死了之後,這裏剩下的人也沒有足夠的糧食和物資逃到南方去,更何況沿途的疫情嚴重,已經蔓延到了百裏之外的村莊,所有人最後都難逃一死。


  阮喬正要過去替其他人解開,糧倉的門卻忽然被推開,無數燃燒的火把湧入,走在前麵的是城主,此刻他的臉上還掛著笑,身邊的人都帶著麵具,但城主即便沒有帶麵具,他那一成不變的笑容依然令人毛骨悚然。


  剛才那個小孩子站在他旁邊,伸手指著阮喬:“那個好吃的糖就是這個姐姐給我的,我還想要吃。”


  城主默默他的頭,臉上笑容不變:“你放心,二叔一定給你要來很多很多的好吃的。”


  他抬頭,死死盯著兩人,咧開的嘴又大了一點,聲音帶著詭異的瘋狂:“兩位一定是想加入我們吧,別擔心,這裏的每一個人。”


  他張開手臂:“最後都會共赴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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