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療養院7
宋宋問：“怎麽了？”
秘密緩了緩, 才慢慢說：“之前保險杠說要到處轉轉，我一直沒見到他人, 直到晚上要把病人帶回病房, 他才回來。說著什麽‘都是騙人的’‘果然是家黑心醫院’之類的話走了過來。”
她頓了頓，繼續道：“看見我在搬病人，保險杠就推了病人一下, 然後說‘反正都要死了, 曬什麽太陽白費力氣’。我沒和他理論，安撫了一下病人, 然後就出來收拾外麵的病床。保險杠跟著病人進了病房, 過了一會, 我就聽見他慘叫著跑了出來, 然後狠狠關上了病房門, 靠著門坐了下來。”
秘密深呼一口氣：“那時候我才發現他的身上受了很嚴重的傷, 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我隻好先通知你們。”
透過病房的窗戶，彩虹音爆小心朝裏麵看了一眼, 正巧對上裏麵一側病人陰冷看過來的目光。
她連忙轉過頭, 低聲說：“我們趕過來的時候保險杠還在掙紮, 但他的傷太重了, 很快就……”
【彈幕】[洋洋想吃糖]原本以為是普通的看護任務, 結果？？
【彈幕】[阿曳]果然任何時候都不能降低戒心
井井有條沉默了片刻：“那些病人都很瘦弱, 一拳錘塌肋骨這種事情, 真的是正常人做得出來的事情麽？”
幾人看向病房內的病人的眼光瞬間變了。
因為和病人接觸過，感覺和正常人沒什麽區別，才讓他們一時放下了戒心。
忽然, 隔壁病房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 彩虹音爆第一個跑了過去，他們病房的門沒有關上，隻是半掩著，最靠近門口的一個中年男人摔在地上，不停地咳血，臉色很難看。潔白的被子上灑滿了咳出來的鮮血，看上去觸目驚心。
他的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想要抓住什麽，最後隻是掃的東西劈裏啪啦地掉在地上。
其他病人都很慌亂。
才經曆過保險杠迷之被錘爆事件，井井有條有些害怕，沒敢直接踏入病房。
彩虹音爆先衝了進去，阮喬和宋宋幫她一起把病人搬到床上。
井井有條看著滿地的狼藉，忍不住伸手開始收拾床下的東西。
雖然發病的病人暈了過去，但其他病人的反應還是很激烈，
“我們要死了！”
“沒救了！”
其他病人臉上露出絕望的表情。
他們的喊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臉上的表情逐漸扭曲，有的雙手捧著臉開始哭泣。
“嗚嗚嗚上帝啊！”
“救救我們！”
從他們的身上彌漫出黑氣漸漸凝固成液體，像是陰冷的死亡毒液，在病床上流淌著，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阮喬的幸運值就體現在這個時候，雖然她分到的都是老弱病殘，但至少經得住她的死亡通告，不像這裏的病人一樣，要麽就是扮豬吃虎的暴力狂，要麽就是一言不合就黑化的抑鬱患者。
之前瘋狂咳血的病人倒在床上失去了知覺，剩下的玩家聚在一起，但黑氣越來越多，首先就占據了房間的入口。
井井有條站在最靠近門的地方，黑液忽然加速纏上他的腳，男人瞬間發出痛苦難忍的慘叫聲。
他的右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融化，血肉和黑色液體融合在一起。
井井有條大喊一聲：“救我！”
但他的病人聲音顯然比他大，比他急切，比他更加情感厚重。
“我們要死了，治不好了！”
“救命！救救我！”
“醫生！”
阮喬忽然想到什麽，舉起手裏的對講機：“凱文醫生，凱文醫生，A302有病人病情惡化。”
彩虹音爆也慌了，但她還是對阮喬的行為覺得奇怪：“隻有四個對講機啊，你叫膽小菇說不定她還會回應。叫凱文醫生，他能聽得到嗎？”
阮喬：“試試看也不吃虧。”
她也不確定，隻是覺得凱文醫生似乎很喜歡關注著他們，如果他本身就常在手術樓的話，那之前撞見他在樓上觀察他們二人並不奇怪，但阮喬之後上樓第一時間就搜索了手術樓，沒有遇到凱文醫生。
這個帶著白色口罩的男人似乎很喜歡暗中觀察。
她隻找到了四個對講機，但不代表對講機就隻有這麽多。
果然，電流滋滋的聲音過後，那頭傳來了男人低沉的聲音：“軟綿綿護士，”
他笑了起來，聲音令人覺得血液發冷，渾身僵硬：“嗬嗬嗬，那不是你負責的房間吧？”
阮喬：“關你屁事，來不來吧。”
彩虹音爆：“……”
宋宋：“……”
還在慘叫的井井有條：“……”
【彈幕】[芷雨]哈哈哈哈底氣十足
【彈幕】[棲]是我認識的橋妹沒錯了
井井有條強忍著痛苦往後縮了縮，擺脫了黑液的糾纏，但一隻腿已經血肉模糊到無法直視。
雖然隔離區是恐怖遊戲，但也不可能保持百分百的痛苦，那樣的話，在副本裏多死幾次豈不是要有心理陰影了。
所以往往遊戲會降低一些痛苦的感覺，輸入端的刺激減弱，但是玩家反應端的神經刺激加強了，所以在其他人看來，他的痛苦表現十分“真實”。
在離開遊戲之後，玩家關於那段痛苦記憶的感覺也會被極強地削弱。
幾個人已經貼的不能在近，黑液蔓延的速度慢了下來。
砰——！
隨著門被大力推開的聲音，房間裏的黑色液體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瞬間如同潮水般退回到剩下的病人身體裏。
他們的臉色更加蒼白，眼窩深陷。
凱文醫生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幾個僵硬的護士。
一群人直奔病床上失去意識的病人而去，很快將病人搬在門口的推床上。
阮喬忽然問：“你們要帶病人去哪裏？”
凱文醫生腳步一頓，高大的身影轉過來，他站在門口，目光落在幾人身上，似乎在打量自己的獵物：“當然是做手術了。”
他又對剩下的病人說：“你們放心，隻需要進行我們醫院的手術，他的病就可以徹底治好。當然，手術之後的恢複期很重要，之後他不會在回到這個病房了。”
凱文似乎知道是誰負責A302，他抬頭緊緊盯著玩家：“你們病房有人病重，是醫務人員的失責，哦？這位先生，我看你受傷很嚴重，跟我去手術樓處理一下傷口吧。”
井井有條看了眼自己的腿，傷口難以直視，血汙濃厚，隱約可以看見白骨。關鍵是，和另一隻腿不對稱。
他咬咬牙，在失血而亡和深入虎穴之間選擇了後者。
彩虹音爆本來想和他一起去，但凱文醫生卻讓她好好照看剩下的病人：“如果再有什麽差錯，你們受到的懲罰就不止這麽點了。”
他的話中仿佛有某種深意。
【彈幕】[紀小虞]激怒病人會狗帶，病人出事也要遭殃？
【彈幕】[為探]這個口罩男好變態的亞子
說完陰森森的話，凱文醫生準備離開。
阮喬又突然出聲：“等等。”
凱文有些不耐煩：“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阮喬：“門外還有一個屍體，你一起處理一下。”
凱文醫生：？？
他是什麽電話上門的清潔工兼急救人員嗎？
其他的玩家都有有照顧的病房，有了這個例子，大家都不敢對病人疏忽大意。
宋宋和阮喬關上門，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走廊沒有白日的溫暖和陽光，顯得陰森冷寂，森林裏吹來的風肆無忌憚地爬上病房樓，往每個人的身上鑽。
宋宋把自己的白大褂取下來給阮喬披上，他隻穿著一件簡單的襯衣，身形瘦削頎長。
阮喬道了聲謝，感受著外衣上殘留的溫度，思維又不自覺地飄遠了。
蘇席跑哪去了？
他要麽就別來，來了之後一頓操作猛如虎，聲勢浩大，還瘋狂砸霸王票，結果才沒過多久，一句話都不說就退了，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哪裏讓他不滿意了？
“綿綿？”
“啊。”阮喬回過神來。
宋宋以為她是在想剛才的事情，便提起話題：“剛才的事情……”
他彎唇笑笑，好看的眼裏帶著疑惑：“我不太明白，為什麽病人突然就變成了那個樣子？你怎麽知道凱文醫生會過來？”
阮喬抬腳上樓梯：“服務手冊上有寫，要保證病人身心愉悅，很可能一旦他們開始懷疑這個醫院的存在，懷疑自己的病無法治好，就會進入黑化狀態，而黑化產生的東西會傷害到玩家。總之這些病人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黑化之後很危險。”
她笑了一聲：“至於凱文那個神經病就更簡單了，他一直在暗中觀察著我們，而且他的眼裏有很強的渴望，就差把‘我就急缺患者做手術玩如果沒有就把那幾個新人搞來解剖玩玩’這樣的想法寫在腦門上了。”
宋宋雖然沒有聽懂，但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這樣的想法你居然能看出來，”他說。
阮喬把宋宋送到403門口：“如果你有一個熱衷於解剖的朋友，你也能對這種眼神極度熟悉。”
正在喪屍副本裏解剖變異種的螢窗雪案忽然打了兩個噴嚏。
嗯。
一定是因為這個掩體太簡陋，寒風不停灌進來，才讓他打噴嚏的。
下次要搶個好點的地方。
……
A403病床上的三個病人都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宋宋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準備出門的阮喬，語氣有些慌亂：“你去哪？”
藍色的眼睛無辜地看著她。
阮喬小聲說：“我還有任務，得去監控室守著，你在這裏乖乖等我回來。”
宋宋看了眼病床上的病人，小聲“嗯”了一下。
阮喬放輕手腳出了門，掩上門，忽然覺得牆上的影子動了一下。
她仔細看了看，然而，前後的走廊上都沒有人。
隔壁病房的燈開著，膽小菇和堅果強在裏麵小聲說話。
膽小菇已經通過對講機知道了樓下發生的事情，但這隻是讓她更加恐慌。
阮喬看了眼前麵漆黑的樓梯，側身打開了監控室的門。
監控室和她之前離開時的情景一樣，監控屏幕打開著，阮喬拉開椅子，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了下來。
說實話，看監控這種事情，確實是有些無聊。
夜漸漸深了。
膽小菇看了眼臉色日益變差的堅果強，不知道對方還能堅持多久。
大約九點的時候，整個病房的燈光同時熄滅，監控室裏的燈光也消失了，黑暗再次籠罩整個冰冷的醫院。但是有些地方還保留著電力，比如監控屏幕，還有走廊上留了幾盞吊燈。
突如其來的斷電令其他玩家都嚇了一跳，病人們顯然是經曆過的。
艾莉娜沒睡著，趴在床上看前麵滿臉緊張的大哥哥：“你害怕什麽？”
宋宋被她突然說話嚇了一跳：“我怕出事，”
他猶豫了一下：“綿綿還在外麵，我要不要去找她。”
艾莉娜哼了一聲：“大驚小怪，晚上這個時候本來就是要斷電的。”
宋宋“嗯”了一聲，但神情還是很擔心。
……
病房樓四樓，A401。
監控室。
黑白的監控屏幕上麵空無一人。
滋滋，
雪花跳動過後，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高挑的女人背影。
是這個深夜的恐怖走廊，本來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彈幕】[啾啾]啊啊啊啊啊啊
【彈幕】[喵大人]快看屏幕啊！！！
女人的身材很高挑，穿著潔白的護士服，腹部高高的鼓起。
她從三樓的走廊西側走過來，麵部非常模糊，姿勢詭異而僵硬。
【彈幕】[壓脈帶]是護士長嗎？
【彈幕】[似曾相識]不是吧，這個肚子怎麽也有五六個月了，除非護士長出來嚇人還特地塞了個枕頭進去
女人低著臉，頭發散落著。
她的步伐很僵硬，確實和護士長很像。
一步一步走的緩慢，
很快，她走到了三樓的走廊東側。
從最右邊的監控屏幕，出現在了最左邊的監控上。
一秒。
兩秒。
監控的光芒映照在阮喬的臉上。
整個房間安靜地隻能聽見她的呼吸聲。
女護士走出最左邊監控的監控範圍之後，就失蹤了三分鍾。
就在觀眾們屏住呼吸的時候，女人恐怖的身影又出現在了另一個屏幕上。
那是四樓東側的監控。
她上樓了。
女人還在緩慢走著。
很快，她走出了四樓東側的監控範圍，按理來說，應該馬上出現在四樓中間走廊的畫麵當中。
但是那裏，什麽也沒有。
【彈幕】[作者瘋狂碼字的手]彈幕護體啊啊啊啊啊啊啊
【彈幕】[涵子不是很厲害]這不是朝綿綿的監控室走過來了嗎！！！
【彈幕】[璟夜]對哎，監控室就在西側的盡頭，401啊
觀眾們被恐怖氣氛支配地瑟瑟發抖，卻忽然看見東側的監控屏幕從下麵忽然冒出來一個黑色的頭。
頭往上慢慢升起，露出一雙漆黑而恐怖的，沒有眼珠的眼睛。
再然後，整張臉都出現在了屏幕上。
似乎在對監控背後的人說：
我看到你了。
【彈幕】[茆茆]啊啊啊啊啊啊我靠
【彈幕】[感覺有點虐]這個姿勢是從監控攝像頭下麵爬上去了吧？？
【彈幕】[十裏長亭]太高能了媽呀QAQ
很快，觀眾察覺到了不對。
【彈幕】[隔世的風]等等，綿綿怎麽沒有反應？？
【彈幕】[長淵]是啊，連聲音也沒有
【彈幕】[請叫我斑馬]這個姿勢已經保持了很久吧？
屏幕上的女鬼臉轉過頭，朝監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漆黑的眉頭在黑魆魆的眼眶上皺起，似乎對於沒聽到預料中的慘叫聲而有些不滿。
她又慢慢爬了下去。
再次出現的時候，就是走廊中間地段監控的畫麵當中。
女人緩慢地、僵硬地、低著頭漸漸朝監控室走去。
阮喬伸了個懶腰：“啊——”
打完和嗬欠，才看到直播間裏彈幕似乎很多。
【彈幕】[湯圓你吃嗎]？？搞半天你剛才是睡著了
【彈幕】[天心月圓]女鬼：浪費我表情
【彈幕】[小時光]錯過精彩表演哈哈哈哈哈
阮喬揉了揉眼睛：“你們在說什麽……”
她站起身來，看向屏幕。
隻見走廊中間站著一個渾身散發著恐怖氣息的女人，她穿著護士服，但肚子隆起一塊，低著頭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在她麵前不遠處的走廊上，站著一個醫生。
阮喬看了幾眼，確定這個背影是醫生的打扮沒錯了。
但——
就和那個女人隻需要一個模糊的黑白正麵就能感受到她撲麵而來的不正常和恐怖一樣，這個醫生的背影，單單看了一眼，就覺得……
莫名的帥氣？
他的身材高大頎長，一隻手輕輕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完美比例的身材，渾身都散發著荷爾蒙和令妹子安心的安全感。
雖然略顯模糊，但也模糊地很帥氣。
阮喬微微皺眉，總覺的這個人有些眼熟。
但更眼熟的事情發生了。
低頭的女鬼揚天長嘯一聲（大概？反正阮喬在監控裏也沒聽到，但這個姿勢是長嘯應該沒錯了），瘋狂朝男醫生衝了過去。
接下來，觀眾們就看到了一場經典的“與女鬼搏鬥教科書動作教程”“如果有鬼朝你尖叫著跑過來你應該怎樣正當防衛”“如果高速有效錘爆女鬼”的監控二手轉播。
很快，那個詭異的女鬼就尖叫著匍匐在地，尋找到一個契機，飛快地貼著走廊朝來的方向竄走了。
這不是她日常錘爆鬼頭的操作嗎？
男人解決了女鬼，拍了拍手，轉過身，抬頭看了眼監控。
雖然畫質模糊，但阮喬還是覺得眼前這塊帥氣的馬賽克莫名的眼熟。
等等，不可能，
這不是職業副本嗎？
他怎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