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療養院6
“怎麽了？”宋宋見她有些發愣, 以為阮喬發現了什麽。
阮喬回過神，“沒……”
她在想什麽呢？
蘇席在遊戲裏瘋狂地參加副本, 提升自己的實力, 像個遊戲瘋子一樣，誰說的話都不聽。之前能花時間陪她那麽久，都是因為出現的人格是餛飩。
現在看發彈幕的語氣, 是那個超級凶的人格沒錯了。
估計也是看了會, 覺得無趣。
退出直播間挺正常的。
她在意這個，倒顯得奇怪。
阮喬深呼一口氣, 讓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副本上。
兩人到了監控室, 燈開關就在門口, 阮喬伸手一按, 冰冷的燈光就傾瀉落在房間裏的桌椅上。
監控室裏沒有窗戶, 關上門之後房間裏的光線會很暗, 還好有頭頂白色的燈。
有了光束，可以顯眼地看清灰塵在房間裏起舞。
這個地方，似乎很少有人來。
左右兩側都有長桌子, 中間隨意地擺放著幾個椅子。
右側的桌上放著幾個監控屏幕, 阮喬接通電源, 按開屏幕開關。
滋滋滋——
屏幕上雪花閃了一下, 顯現出黑白的監控畫麵。
A區三樓走廊的西側盡頭, 中間的走廊, 以及東側連接手術樓的樓梯口。
四樓也是這三個地方安裝了監控。
監控的畫質不好。。
馬賽克嚴重, 完全黑白，偶爾還有雪花跳出來。
屬於那種看得清走廊上走的是人是鬼，但看不清具體顏值的水平。
畢竟是超現實發明的產物, 阮喬也沒怎麽吐槽它的畫質。
還有最後一個監控屏幕, 怎麽按也打不開。
阮喬在屏幕下麵看見貼著一張紙，上麵畫著遙控板的圖案。
兩人在房間裏找了一圈，能藏東西的地方隻有左側桌子下麵，一個上鎖的抽屜。
抽屜照例是四位數字的密碼。
左側的桌子上還有四個對講機，阮喬試了試，能在同一個頻道交流。
她把對講機收了起來，現在有四組玩家，正好可以一組一個。
屋子裏灰塵太大，宋宋打了個噴嚏，低頭，看見自己的白色外套衣角一動一動的：“綿綿……”
他的語氣帶著些緊張：“我的衣服在自己動。”
阮喬：“……”
“那是我在拉你。”
她鬆開手，打開監控室的門：“走了。”
宋宋鬆了口氣，加快腳步跟在她身後。
“我們去哪？”
“手術樓一樓。”
宋宋愣了愣：“我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地名。”
【彈幕】[為探]那不是服務手冊上禁止接近的地方嗎？
【彈幕】[棲]抓緊時間在死亡邊緣反複試探√
【彈幕】[喵大人]哈哈哈宋宋跟在後麵茫然的亞子好可愛
他跟著阮喬從西側的樓梯一路向下，走過一樓的走廊，一路上看見很多黃色標簽和白色標簽的病房。
很多護士在病房裏來來往往。
但隻是在整理病房，並沒有其他比如打針或者發藥的行為。
阮喬若無其事地從病房門口走過，偶爾會引來病房裏麵的人的注意，但她並不在意。
宋宋跟著她，膽子也大了起來。
兩人走到大門口，出了病房樓，外麵是一個不大的場地，在往遠處就是密林。
即使他們剛才從四樓往外眺望，也看不見密林背後的風景。
病房樓一樓的牆體刷著白漆，牆角的綠色雜草肆意地生長著。
除去那些詭異的護士，這裏確實是一個環境優美的療養院。
一路從A區到C區，前麵一棟高大的建築就是手術樓。
病房樓有五層，手術樓卻隻有四層。
白色的建築靜靜地矗立在眼前，拉著窗簾的窗戶背後偶爾閃過一兩雙注視的雙眼。
當宋宋抬頭仔細看的時候，隻能看見輕輕晃動的窗簾。
雖然是早晨，靠近手術樓之後卻感到一陣陰冷。
和病房樓的東西走向不同，手術樓體是南北走向，最南端隻有一個入口。
阮喬靠近手術樓一樓大門。
紅色的房門緊緊關閉著，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但她再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卻看見地勢稍矮的地方，有一個黑色的入口……
就像平常所看見的地下停車場入口一樣。
漆黑，陰冷。
不知通往何處。
“你們在幹什麽？！”
一個帶著怒氣的沙啞聲音在兩人背後響起。
【彈幕】[壓脈帶]突然說話人幹事？
【彈幕】[胖大海]這裏的NPC都喜歡在人背後刷新的嗎？？
宋宋太年輕，後麵突然出現聲音和人這種操作令他心跳加快，當時就捂住了心髒。
他微微低頭，好看的睫毛遮住藍寶石一般的眼睛。
宋宋微微側頭，看見阮喬沒事人一樣正轉過身看著兩人身後突然出現的人。
那是一個帶著黑色帽子，拄著拐杖的老人。
他的胡子發灰，一雙眼睛從下往上看人，眼神十分不友好。
看著穿著打扮，像是隨時都會揮舞著拐杖教訓不聽話員工的有錢老板。
阮喬絲毫沒有被現場抓包的自覺：“我們在這裏散步。”
“服務手冊上的內容你們都忘記了嗎？絕對不允許接近這裏！凱文醫生去了哪裏？”老人說：“我要讓他們好好懲罰一下你們這兩個人不聽話的員工，記住了——”
他的聲音帶著威脅：“再被我發現一次，你們就不要在這裏工作了！”
宋宋鬆了口氣：“那您快把我解雇了吧，我覺得這裏的任務都好難，而且大家走路都沒有聲音的。”
阮喬接過話頭：“還都喜歡在背後講人壞話。”
宋宋點頭，才忽然反應過來：“哎？”
他說：“這裏是禁止接近的地方嗎？”
怪不得這個地方的名字那麽耳熟。
原來在防作死指南上出現過啊。
【彈幕】[表情符號]？？宋宋要被綿綿帶壞了嗎
【彈幕】[暮色傾君爵]哈哈哈哈哈正好也不想幹了
【彈幕】[嘿嘿嘿]被老板抓了還真理直氣壯666
“如果不是最近忙著帕格醫生對我們療養院讚助的事情，我一定要讓凱文好好整頓一下你們這群好吃懶做的東西。”
老人第一次遇到這樣不知悔改的員工，語氣十分憤怒：“該死！沒想到我查爾斯也會有看走眼的一天，上帝啊！我怎麽會把你們這些消極怠工的人招攬進來！”
阮喬對他強行自我介紹以方便作者敘述的威脅毫不在意：“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說怎麽辦吧。”
查爾斯院長用拐杖指著身後的病房樓：“滾回你們負責的病房去！否則，我會讓你知道違反規定的後果！”
阮喬笑了笑：“好的院長。”
查爾斯院長用盡力氣吼道：“滾！”
她拉著宋宋的衣角往前走，走了沒幾步，又回頭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再見院長。”
看看，她多麽有禮貌。
查爾斯院長卻眼神陰沉，看了眼身後的低矮處，又看了眼阮喬二人。
似乎在盤算著什麽。
樓上某個窗簾背後，窺視的眼睛又露了出來。
他帶著白色的口罩，看不清臉部。
但當他目光落在離開的兩人身上，卻能感受到露出的上半張臉上，洋溢著看見獵物一般興奮的笑意。
回過頭的阮喬卻在同樣在思考著剛才查爾斯院長的表情。
那個表情，明明就像在說，
——手術樓入口那裏，藏著整個療養院都在隱藏的秘密。
……
被老板抓到上班時間不誤正業的阮護士和宋醫生並沒有老實回病房。
準確的說，是阮喬帶著宋宋又又開啟了散步模式。
如果這是一場RPG遊戲，那麽進入大地圖之後的選項有以下幾個。
病房區。
1.五樓病房。
2.四樓二號病房，膽小菇負責。
3.三樓一號病房，秘密和保險杠負責。
4.三樓二號病房，彩虹音爆和井井有條負責。
手術樓。
1.一樓入口處，由於查剝皮院長在那裏遊蕩，目前此地點暫不開放。
2.樓內，隨便逛逛。
生活樓。
1.住著其他的醫務人員，但白天工作時間這裏大門上鎖，此選項不可選。
在病房樓一樓有一個整個療養院的平麵圖，把所有的地點都記下來之後，阮喬就帶著宋宋開始刷地圖了。
病房區的A區和C區，也就是西東側樓隻有四層，隻有B區的樓頂天台加蓋了一層五樓病房，根據平麵圖來看，五樓有11間病房。
宋宋指著第四間病房：“為什麽504這裏打了一個紅色的×，上麵還有血跡。”
阮喬看了一眼，以她豐富的恐怖遊戲經驗給出了解釋：“哦，這個意思是，這裏會刷怪出來，等五樓能上去了，我們去搞一搞。”
搞一搞？
宋宋雖然是剛接觸恐怖遊戲，但是還沒遇到過這樣玩法特殊的玩家。
一般遇到這樣的禁忌之地，他的同伴都會說：“看到沒有，這就是遊戲的提示，千萬別靠近這些地方，不然開局死的炮灰就是你。”
到了阮喬這裏就是：“這裏有劇情，這裏有道具，這裏有搞頭，穩住，上。”
果然玩法多樣，隻學會單一的技能是無法創造更好的成績的。
他點點頭。
感覺又學到了些什麽。
手術樓的二樓到四樓都是沒有人的房間，布局和他們剛剛進入遊戲時遇到的那幾個房間一樣，都是詭異的手術台，幹淨整潔的房間，但有的掀開床被，可以看見上麵全都是暗色的幹涸已久的血汙。
阮喬到了後麵也失去了掀被子的興趣。
宋宋問她：“我們是不是誤入了什麽婦產醫院之類的？”
要不然怎麽會好多手術床上都有大出血的痕跡。
阮喬輕笑一聲：“不打麻藥，儀器簡陋，護士長得像走屍，唯一的土著醫生是個帶著口罩在樓上窺視我們的變態，這樣的醫院做手術，不大出血才怪。”
【彈幕】[褰裳]哎？什麽時候凱文醫生偷窺過
【彈幕】[小瘋子]我也沒看到啊
宋宋沒注意，阮喬卻一眼就看出樓上躲在窗簾背後的人就是曾經見過的凱文醫生。
截止到現在他們遇到的有名字的醫生護士不多。
護士長伊桑，查爾斯院長，凱文醫生，還有克裏斯托弗——看手冊上的描述，應該是個心理醫生。
這個醫院有意思了，麻藥沒有，藥品不打，居然還配備了心理醫生。
他們在手術樓逛了一圈，真沒看見什麽專業的器材。
手術樓三樓還有一個“公共休息間”，桌上放著收音機和報紙，上麵全都是對這個療養院的彩虹屁。
“史無前例的治愈概率”、“瘟疫唯一的克星”、“來這裏是你做過最好的選擇”等等。
遺憾的是沒有提到關於這個疾病本身的信息。
反而每一個手術床上用來拴著病人手腳的皮帶，顯得觸目驚心。
從手術樓直接走到病房樓四樓，膽小菇還在房間裏和堅果強說話，阮喬把對講機給她，膽小菇連忙道謝：“太好了，我還怕到時候出事一個人沒辦法應對，有這個東西就方便多了。”
她的病房裏隻有兩個女病人，看上去都是二十多歲的樣子，再加上堅果強，要打理的東西不多。
和保險杠分在一起的秘密就慘了，阮喬把對講機給了她，保險杠什麽都不做，隻是坐在病房裏的空床上打瞌睡。
秘密的三樓一號病房裏也是三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有男有女。
彩虹音爆的三樓二號病房運氣顯然差了點，有四個病人，從年輕人到中年人都有。
阮喬一進病房，就被眼前的情景驚了一下。
病床上蓋在病人身上的被子整整齊齊，沒有一絲褶皺，所有的桌上，床上，還有地上的地方都擺的十分有規律。
阮喬：“？？”
彩虹音爆站在門口，看著井井有條皺著眉頭去把床上因為病人打了個嗬欠就弄皺的地方再次鋪展順暢。
彩虹音爆聲音弱弱的：“我都不敢進去，怕破壞了他的傑作……”
阮喬理解強迫症的世界，但第一次直觀看見，隻覺得……
好累啊。
她把對講機給了彩虹音爆，就和宋宋上樓去了。
中午十二點，太陽已經爬到密林頂端的天空，清亮的日光灑向整個療養院，配上鳥語花香，森林鬱鬱蒼蒼的風景，令人心曠神怡。
孕婦丹妮慢慢下床，阮喬扶著她到了門外的病床上躺著。
小孩子好抱一些，宋宋很輕易就把艾莉娜抱到了外麵的病床上，和寬大的病床比起來，小姑娘顯得更加瘦小。
宋宋又扶著老人到了外麵。
艾莉娜有些不滿：“天天都曬太陽，難道把皮膚曬黑就能好了嗎？！”
丹妮摸了摸肚子，垂下眼睛：“咳咳，你應該知道的，每天中午十二點和下午六點，我們要在這外麵曬太陽，如果有需要，我會叫你。”
阮喬點點頭。
搬了個椅子，她也坐在旁邊跟著病人一起曬太陽。
少女悠閑的表情，放鬆的身心，欣賞日景的愜意——如果不是身上穿著的護士服，就已經完美融入了病人群體。
宋宋走到她身後，彎下腰，悄悄問：“這是什麽病，光合作用就可以治好嗎？”
阮喬說話的聲音很輕，也壓低了一些：“當然不是，雖然那邊有個膽小菇，但我們玩的又不是植物大戰僵屍，你以為床上這些是向日葵嗎？”
【彈幕】[啾啾]哈哈哈哈對不起我有畫麵感
【彈幕】[墨裏]是說病人一邊曬太陽，一邊律動，一邊吐陽光嗎2333
【彈幕】[粉紅大胖呆]那這個副本也太魔鬼了吧？？
宋宋有些疑惑：“那為什麽我們還要做這些？”
他是不敢問伊桑護士長的，但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軟綿綿什麽都知道的樣子，問她一定沒問題。
阮喬轉頭，目光穿過窗戶，落在病房裏：“你有看見病房裏放著治療的藥物，又或者有什麽輸液、吊針的措施嗎？”
宋宋搖頭：“沒有。”
【彈幕】[褰裳]意念療法？？
【彈幕】[洋洋想吃糖]不會真的是精神病療養院吧
【彈幕】[爾枸]這個光合作用的治療方式就很蛇精病啊
她轉過頭，又看了眼正在床上玩手指的小女孩。
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閃著好看的光芒，白皙的皮膚透露著病態的蒼白，臉部很瘦，就連剛才宋宋抱著她的時候，也隻感覺像是一片輕輕的羽毛。
一雙小手上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漆黑的眼圈顯示著病情的嚴重。
別看她罵人的時候很有熊孩子的力氣，可一旦安靜下來，就是一個生命垂危的病人。
紅色病房的病人幾乎都是這個樣子，在這所號稱能夠治愈他們病情的療養院裏，沒有藥物治療，每天的日常就是——
曬太陽。
又或者，
等待那些人口中的“手術”。
等到日落西山，玩家們又依次把病人搬進病房裏。
阮喬剛剛從病房裏出來，就聽見對講機裏傳來秘密焦急的聲音。
“不好了，大家快過來看看！3樓1號病房！”
“出事了！”
阮喬下樓趕到的時候，膽小菇沒來，她太害怕了，一直和病房裏的堅果強呆在一起。而彩虹音爆和井井有條因為離得近，已經到了一號病房門口。
一號病房的門已經關上，因為日落將至的原因，現在的光線沒有中午那麽明亮。
暗藍色的光從雲朵背後淺淺地劃出夜幕將近的痕跡，風的溫度也變得寒冷起來。
幾顆鑽石一樣的星星鑲嵌在高高的天幕上。
幾人站在門口，看見保險杠靠著牆坐在地上。
他原本高昂的頭顱無力地低垂著，
胸膛狠狠陷了下去，就像被什麽東西砸到一樣。
肋骨深深刺進肉裏，鮮血從胸膛處浸染了整個白色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