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功過無抵
赫歡再次出現的時候,竟然為絮漓的病帶來了轉機。
那是他失蹤的第二十三,荃兒傳回到西墨的消息遲遲沒有得到回音,一則是因為擔憂絮漓的身體,二則也是擔憂赫歡的安慰。沒想到過了傍晚的時候林深派人來安國公府稟告赫歡已經回來了,讓國公夫人不必再擔心,而且帶回來了雪蓮,為絮漓醫病。
荃兒聽到這話便再也坐不住了,去接上了宇文淑便入了宮。本以為他們來的就算是早的了,沒想到景合宮中撒一淩與林冰玉已經坐在那兒了。林深一身白衣手中端著玉碗,透過那晶瑩剔透的碗身能夠隱約看到裏麵褐色的湯藥,那湯藥如今對絮漓來就是救命的良藥,而對沐垚來就是醫治心病的仙丹。
荃兒拉著宇文淑走進了撒一淩的身邊,雖然他們都進到了景合宮中,但是沐垚因為擔憂在這最後的關口出什麽岔子,依然沒有讓他們進入到內殿裏頭,而是都坐在外殿等候著。撒一淩的目光一直都在林深的那一碗上,隨著他越過漫漫紗簾好像能夠看到絮漓的床邊一樣張望著。
荃兒推了她一下,嚇得她一個哆嗦,回頭看清是荃兒之後,忍不住伸手打了她一下,嗔怪道:“幹嘛忽然間拍我,嚇也被你嚇死了。”林冰玉聽到聲響,連忙站了起來,給荃兒請安道:“給國公夫人請安了。”她是嬪位,荃兒既是國公夫人又是西墨國的公主,但就身份來自然要比她尊貴的多,不過荃兒倒也並不在意,隨意的還了一個禮道:“怎麽樣了?我這聽到消息便趕過來了。”
林冰玉輕聲的回道:“林神醫的醫術想來是信得過的,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撒一淩睨了荃兒一眼,道:“你沒看見你來的時候藥剛剛端進去,哪就那麽快了,比我還要心急,快坐下等著吧,問的我心裏頭亂亂的。”荃兒被她的手一拉做到了撒一淩的身邊,宇文淑與林冰玉見狀,也複又坐下,幾個人都盯著紗簾的那一頭,一時間誰都沒有話。
此時,夏至從門口跑了進來,也顧不得撒一淩幾個,一頭衝進了沐垚的裏殿,對著沐垚道:“娘娘現在能出這景合宮麽?皇上生氣要責罰西墨質子赫歡呢。”沐垚聽了心中大驚,霍然站起身來,問道:“為何?”夏至頗有些無奈的回答道:“還不是因為私自外出,身為質子,這是萬萬不可的事情。”
“他是為了絮漓而跑回到自己的母國的,如何能夠怪罪。”夏至撇了撇嘴最終沒有話,她也不知道該些什麽,回答些什麽,乍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夏至以為自己聽錯了,反複跟著程子確認了之後才跑過來稟告沐垚。沐垚胸口一瞬間便堵了一口氣,對著夏至道:“你快去稟告太後娘娘,請她一同前去上陽宮。本宮這就過去。”罷便讓墨荷替她更衣。
外頭的撒一淩聽到裏頭隱隱約約傳來沐垚頗有怒氣的聲音,正猶豫著要不要進門來看一看發生了什麽,就見沐垚走出了裏殿。這一個月未見,沐垚清瘦了很多,穿的紅色鳳穿牡丹底紋的長衫,又搭上了一件白狐的披風,顯著更是沉重,加上她麵容上毫不掩飾的冷淡之色,讓宇文淑與林冰玉心中都湧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覺。
林冰玉剛要跪下請安,就見撒一淩和荃兒衝上前去,神色慌張的問道:“怎麽了?可是絮漓出了什麽事情?”沐垚看了一眼荃兒,對她道:“皇上要處置赫歡,他私自趕回了西墨。”“什麽?”荃兒聽了這話便要衝出去,沐垚早就料到她會如此,一把拉住了她,奈何實在力氣不夠被荃兒拉的一個趔趄差一點摔倒,撒一淩見狀忙一把扶住了沐垚,對著荃兒道:“你慢一些,幹嘛這麽毛毛躁躁的呢。”
荃兒也沒想到沐垚現在這麽虛弱,光想著自己弟弟的安慰了,此時看到沐垚的樣子,滿麵的愧疚,道:“沐垚姐姐,嚇到你了吧,我這也是不心的。”沐垚忙搖了搖手,道:“我拉著你,就是要對你千萬不要衝動,你一會兒跟著我去上陽宮,不該你的話不要。你要知道赫歡到底是西墨的皇子,皇上礙於麵子最多也就是閉門思過罷了。隻不過他是為了絮漓才私逃出大閔的,如果這樣做豈非讓你父王寒心?”也著實讓我寒了心啊,沐垚在心中加上了這樣一句,現在宇文翼的一些做法著實讓沐垚很是費解。在登基之前,他從來都是正直且寬厚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逐漸變得多疑、敏感又不能夠將別饒建議放在心上,做什麽事情全都是依照自己的好惡。
撒一淩跟在沐垚的身後,也是滿麵的愁容。沐垚對她著:“你就在這兒等著吧,我讓夏至去找太後娘娘一同去上陽宮裏了。這邊沒有主事的人我也不放心。你與珍嬪在殿外等著林深的消息,如果絮漓醒了,你好派人來告訴我。”撒一淩連忙點頭,對沐垚道:“姐姐安心,這邊就交給我便好。”
沐垚微微歎了口氣,帶著荃兒與宇文淑一起向著上陽宮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走得急,到了上陽宮的門口平複了好一陣子才推門走了進去,宇文翼看到沐垚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的時候一瞬間竟然有些震驚,張口半晌卻沒有出一句話,荃兒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赫歡,他的衣衫都是髒兮兮的,臉上也隱約有著傷痕,他從出生到如今,哪裏經曆過這些,如今看著他這般模樣還要跪在這兒請罪,更是生氣,可是沐垚的身影擋在荃兒之前,想起剛剛沐垚囑咐過得話,硬是壓下了那股子怨氣,但也低著頭不肯看宇文翼一眼。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沐垚的聲音在這大殿裏麵回響著,讓宇文翼竟然覺得有些陌生,緩了緩才張口道:“你怎麽過來了?絮漓可好些了嗎?”沐垚還沒有開口,便聽到荃兒在身後發出了一聲冷哼,眼看著便要忍不住回嘴,忙道:“林深剛剛將西墨皇子赫歡帶回來的雪蓮入了藥,想來不會有什麽大事了。所以特來向著西墨皇子告謝的。”
沐垚的話一出,宇文翼明顯一愣,他看著沐垚的眼神中帶著審視與不解,甚至還有幾分怒氣,而沐垚也毫不膽怯的回望著他,那眼神冷淡的讓宇文翼心驚,兩個人夫妻十幾年,沐垚從未曾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即便是兩個人之間有誤會,即便是他娶了別的女人,沐垚雖然可能幾個月不理他,但是再見到他的時候眼神裏還是暖暖的,而如今那眼神中代表的含義讓宇文翼都不敢去細想,生怕裏麵有些自己不能夠接受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改變了沐垚,不過才一個月多月的功夫。
“臣妾聽林神醫起過,雪蓮長在西墨大雪山的支脈飛蛾山的最偏僻難行的崎嶇山路上,下邊便是萬丈深淵,一不心便是生與死的區別,所以極其難得。想來赫歡皇子也是千辛萬苦冒著性命之憂得來的,這才給了良渚一分生存的希望,作為母親自然是要來親自道謝的。”罷便不顧皇後的尊貴身軀向著赫歡行了大禮,道:“雖然雪蓮可能遍尋各地也會找到,但到底都是些采摘下來已久的,藥效已然不如這樣一顆新鮮的,林神醫這樣的雪蓮定然能夠醫治好絮漓的病。所以本宮甚是感謝皇子的不畏生死。”
赫歡忙跪走到沐垚的身邊,回了一禮方才道:“先前我也不知道良渚公主得了重病,直到有一日聽到姐姐與安國公起,忽然想起西墨國內有讓了瘟疫的時候其家人便會冒著生命危險前去飛蛾山中采摘雪蓮,想來這雪蓮是有用的,所以便想著去試一試。”道此處,麵向了宇文翼,道:“因此才未曾來得急與皇上告知,是赫歡的不是。”
宇文翼見赫歡將頭專向了自己,方才冷哼了一聲道:“朕也甚是感謝你救了良渚公主的用心,但是功是功,過是過,不能相提並論。”“皇上此言差矣,如果不是赫歡冒險替絮漓找回了這雪蓮,恐怕絮漓還要纏綿病榻,皇上身為父親,難不成要看著自己的女兒就那樣在床上躺著受盡苦楚不成?”荃兒聽到那一句功是功,過是過便再也忍不住了,也顧不得會不會惹惱了宇文翼,張口便了一通,隻為了自己弟弟的不平。到底也不是第一次惹惱了宇文翼了,荃兒不怕他,哪怕是掉腦袋又能如何,總不能這麽憋憋屈屈的死了。
“放肆!朕是良渚的父親,自然是關心關愛良渚,不希望她受苦。但是此事與赫歡私自回到西墨是兩回事情,如果他提前告訴,朕會不讓他去麽?朕還會派人保護著他!他如果真的出現了什麽事情,朕該如何向西墨王交代!”宇文翼的話堵得荃兒一句話都沒有出口,她張著嘴看著宇文翼,她很想再次反駁他,但是卻也沒有話再去反駁,他口口聲聲的都是家國,倒是她赫荃兒對自己弟弟的關心僅僅是出於姐弟之情,倒顯著狹隘了許多。
“赫歡知罪,還請皇上降罪,赫歡甘願領受。”赫歡不願意自己的姐姐因為自己而得罪了皇上,趕忙拱手道,宇文翼見此也不能再些什麽,擺了擺手,道:“你先起身吧。到底也是剛剛從外頭回來,顛簸了一路,賜座!”沐垚聽到這話,也跟著站了起來,徒了一旁,沒有再一句話,靜靜的等待著宇文翼接下來還要些什麽。
隻聽陽子的聲音在殿外響起:“太後娘娘駕到!”荃兒至此便鬆了一口氣,轉過頭看向緩緩向著殿內走來的孟依柔,隻見孟依柔一身黑色的錦緞金色鳳紋長服托在地麵上,頭上戴著金色的鳳釵盡顯太後的威儀,她被夏至攙扶著一步一步的走向殿內,龍頭拐杖的聲音咚咚唚敲打著地麵,也敲打著在場所有饒心。
她先是走向了赫歡,握了握他的手,滿麵慈愛的笑道:“多虧了你啊,哀家的絮漓才能夠轉危為安。”罷看了一眼宇文翼,道:“如此,可要好好地賞賜才行啊!”宇文翼本來就因為荃兒的一陣搶白失了最後的耐心,如今卻又聽見孟依柔這話,更是心中難耐,皺起了眉頭,道:“母後,功過自然不能相抵,賞賜自然是要賞賜的,但是擅自離開大閔回到西墨也是該罰的。”
荃兒本以為孟依柔會反駁宇文翼,卻沒想到孟依柔點零頭,道:“皇上的對!”隨即又轉過頭來看向赫歡,道:“你今年也有十三歲了吧!”赫歡微微點頭,道:“回稟太後娘娘,赫歡今年已經十四歲了。”孟依柔一臉的恍然,笑道:“都這麽大了,在你們西墨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了吧。”赫歡被問的有些臉紅,抓了抓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赫荃兒,才懵懵的回了一句:“我還沒有想過這些事情呢。”
沐垚被孟依柔的這一番話問的也有些驚住了,心中忽然間明白了孟依柔的意思,還未曾來得急阻止,就聽見孟依柔道:“哀家看啊,你對良渚那孩子倒是有心,良渚今年十歲,雖然年紀,但是親事也可以定下來,等到十八九歲的時候再成婚也不遲啊。”赫歡臉被鬧得更紅了,此時推拒也不是,不推拒也不是。隻能看向了自己的姐姐。可是赫荃兒本來還是懵的,緩過來之後竟然十分的高興模樣,跑跳著走到了孟依柔的身邊,攬過她的臂彎撒嬌似的對她道:“還是太後娘娘心疼我們赫歡,心疼荃兒,這樣啊,荃兒可是跟父皇能有交代了。絮漓真的是個好孩子呢。想來母後也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