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畏欺君
南朝使者在臘月二十八日的那一送過來一封書信,那筆跡沐垚見過,便是當初替宇文淑和親的昭和公主宇文霜,聽聞她在南朝的日子也並不是很幸福,三皇子雖然被封了王,但是並不很受到南朝皇帝的寵愛,又喜歡花酒地的到處玩鬧,每每提起此事,宇文霜的母妃宜太妃便會埋怨麗太貴妃,覺得就是因為宇文淑不願意和親,所以才會導致自己的女兒遭受這樣的苦楚。
宇文霜本來是個溫柔的性子,沒有什麽大的主見,如今也常常給宇文翼寫信抱怨,希望大閔能夠不要忘了她,給她堅實的後盾,這樣才會讓她能夠受到重視,不再遭受三皇子的欺辱。本以為她這次的來信也是如此,本來並不想理會,宇文翼撂下信件卻:“霜兒過了正月便起身回大閔。”沐垚放下手中的筆,歪著頭看他,頭上的銀色流蘇輕輕搖擺著,皺著眉問道:“怎麽突然間要回來,可是南朝出了什麽變故?”
“她隻是探親,並未曾提及別的。是想念母妃了··”沐垚心中卻在打鼓,宇文霜連先皇殯都不曾回來,怎的就突然間起想念她的母妃了。“臣妾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朕也覺得如此,但是又不能不讓她回來。她畢竟嫁過去有六年了,都沒有回來過一次。”
“那她此次回來是自己一個人還是三皇子也陪同她回來。”“沒有,隻是二月初三啟程,大概半個月的時間便會到了。”沐垚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道:“大閔是她的母家,自然是歡迎她回來的。”罷便不再去話,而是繼續抄寫著詩經中的句子,下筆沉穩而有力,看不出她在想什麽。宇文翼看著她攏起的肚子,忍不住用手摸了摸,笑道:“今日他動了麽?”沐垚的手撫在宇文翼的手上,最近隻有在起孩子的時候,兩個人才會重新找回一些原本的甜蜜感覺。笑道:“早上起來的時候動的厲害了些,想必將來也是個鬧饒主兒。”
宇文翼輕輕拍了拍,笑道:“朕喜歡鬧騰的孩子,絮漓就是這樣的,活潑可愛,又透著聰慧。想必你肚子裏頭的定然也是個聰明伶俐的。”“皇上可取好了名字了?”沐垚最近總是在想將來的孩子叫什麽,佑兒的名字是先皇取的,根本用不著沐垚兩個人費心,而今日輪到自己取名字的時候倒是覺得哪個都好,卻哪個都差了些意思。
“還未曾,咱們的孩子一定要好好的取一個名字,也得讓朱道長好好的給看一看,何況與孩子的生辰八字也要相合才行啊。”沐垚睨了他一眼,坐在了他的身邊,道:“皇上很是喜歡朱道長呢,如今連孩子的名字也要問他才行了?”宇文翼盯著沐垚微微皺起的眉頭,忍不住伸手替她撫平,道:“朕看你不是很喜歡他?他的本事你與朕都是看在眼裏的,朕也不是糊塗的人,不會被他牽製的,你放心。”
沐垚抬頭看他,笑道:“皇上誤會了,並非臣妾覺得他不好,就怕久而久之朝廷中有議論之聲,不過白提醒一句罷了。”宇文翼聽了沐垚的話也沒有想再解釋下去的想法,便默默的不再話。
程子踩著碎步跑了進來,笑道:“啟稟皇上、皇後娘娘,林神醫來為皇後娘娘請脈了。”宇文翼聽到林深過來的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渾身上下有些僵直,還未等話,就見沐垚笑道:“快請進來吧,寒地凍的勞煩他了。”林深在這大冬日裏穿著一身白衣,身上披了一件白貂皮的鬥篷,加上他俊秀的眉眼和超然的神態,像極了落入凡間的神明。
宇文翼看見他這個樣子,心中便覺得不舒坦,或許是他太過於溫柔了,或許是他與沐垚的關係過於好了,也可能就是因為他生的太好看了。宇文翼在他進來的時候便拉住了沐垚的手,沒有鬆開,他仔細的打量著林深看著兩個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時會不會神色有變,可是讓他失望了。林深請安之後甚至都沒有怎麽抬頭,話的聲音也是冷冷的,竟不像是有溫度的一個人。
他跪在地上請過脈之後,對宇文翼和沐垚道:“皇後娘娘胎相平穩,還是用昨日的藥方便好。不過這屋裏屋外的溫度差的多了些,皇後娘娘出門的時候要多穿些衣服,腹中的孩子已經大了,經不得風寒。”沐垚聽著微微點頭,笑道:“勞煩你掛心了。”本來請完脈之後林深從不在沐垚這裏做過多的停留的,便要起身告辭。卻被宇文翼攔下,他讓夏至端了一杯茶給他,道:“這大冷的,也好喝杯茶暖一暖再走。真的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林深謝絕道:“皇上不必客氣,草民受皇上之命為皇後娘娘保胎乃是分內之事。但是宮外還有百姓需要照料,所以還要趕回去。”宇文翼也不惱怒,卻也不應允,假裝沒有聽懂他的意思一樣,繼續問道:“如果朕未曾記錯的話過了這個年林神醫便是二十七的年紀了。朕多次想要賞賜你,可你總是推拒,朕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替垚兒安胎。想問問你有沒有成家的意願,朕願意為你做媒啊。”
沐垚沒有料到宇文翼有此一問,不解的看著他,總覺得他的話頗有深意,可是他的臉上卻又滿麵的真誠,像是真的想要感謝林深的辛勞一樣。不過也對,林深已經二十七歲了,這麽大的年紀不娶親,終究是孤單寂寞了一些,遂期待的目光望著林深,道:“對啊,如果有喜歡的姑娘盡可以告訴皇上啊,你早一日娶親,蕭然也能放心,他都跟我念叨了好多次了,讓我留意著這各府裏頭有沒有品性賢良的姑娘呢。”
林深抬頭看了一眼宇文翼與沐垚,抿著唇半晌才道:“草民並非沒有心中所喜之人,隻不過她在少年的時候便死了,草民心中心心念念的隻有她,遂也承諾終身不娶的,還望皇上與皇後娘娘成全草民年少時候的心意吧。”沐垚萬萬沒有料到林深心中竟然裝著這樣一個人,而且為了這個人竟然要終身不娶。
她詫異的看了一眼宇文翼,同樣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詫異,也看出了一絲氣惱,半晌才道:“既然如茨話,皇上與本宮自然不能讓你斷了這番心意。不過還是要勸你一句,斯人已逝,活著的人還是要好好的活下去的。如果有一日你能夠走出心中的陰霾的話,本宮真心為你高興,也願意為你做媒。”
林深留下一句多謝之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宇文翼本來想要問他除夕時候是否要來宮裏參加皇宮家宴,卻也沒有來得及開口,心中更是覺得不快,留下一句朕要回上陽宮去看折子便也起身離開了。沐垚也不知道為何他就有些惱了,或許是不喜歡林深這樣清高的樣子。
第二日,荃兒帶著兩個孩子入宮來探望沐垚,她已經有快一個月的時間不曾見到沐垚了,看到沐垚的時候覺得整個人從裏到外的開心,因為是新年將至,皇上心頭的大案子也落下了,所以今穿的格外的喜慶,紅色的牡丹捧福的襦裙,金色的絲線滾著邊兒,頭上更是帶了金攢的瑪瑙珊瑚步搖,透著那麽的喜慶,她笑道:“皇後娘娘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些,看來皇子是個健碩的。”沐垚微微一笑,拉著她的手坐下,道:“你怎的就知道是個皇子呢,我倒是希望是個公主,能給絮漓做個伴。”
荃兒頗為詫異的看著她,驚訝道:“垚兒姐姐還不知道麽?滿宮都傳開了啊,皇上特意問了朱道長,娘娘懷的是個皇子啊。”沐垚忍不住皺眉,又是這個朱道長,宇文翼好似真的是越來越信任他了,如果這個朱道長始終如一的是個良善而分寸的人就還好,可如果有一日他起了壞心思,那宇文翼的江山將會遭遇怎樣的一場浩劫誰也不能知道。可是這些話沐垚隻能在心中擱著,對誰都不能。
“他的便是準的麽?”沐垚的眼睛中透著一絲的不屑,荃兒感覺了出來,抿了抿唇沒有再話。沐垚也知道自己的反映讓荃兒有些不理解,便搖了搖頭,笑道:“我隻不過是希望有個乖巧的女兒罷了,其實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健康就是好的。”荃兒也點零頭,綻開了笑顏,道:“正是如此啊,所以不要想太多了。就好好的安胎養身子便好了呀。”
“對了,還有件事情要問你呢。昨日林深過來請脈,恰好皇上也在,皇上知道他已經二十七歲了,還沒有娶親,便想著要給他尋得一門好親事的,可是他卻自己有了喜歡的女子,但是那女子在年少的時候便過世了。聽得我都有些驚了,認識他這麽多年竟然還未曾聽過他這樣的事情呢。你知道這件事情麽?蕭然過那姑娘什麽樣?的我倒是好奇的狠。”她邊著便撥了一枚柑橘放在口中,那酸澀的滋味充斥著她的心頭,竟然覺得很是愜意。
荃兒抓過一把瓜子,一顆一顆的撥著,道:“昨皇上特意將蕭然叫到了宮裏,就是問這件事情,沒想到垚兒姐姐也問了。”“恩?皇上還特意叫了蕭然來問?這是為何?是怕林深的是假話欺君麽?”沐垚有些不解其意,好像宇文翼特別在意林深。
“是啊,蕭然隻能是,還了那女子是林深的青梅竹馬,年少的時候生病死了,所以林深的醫術也是那個時候才越來越高明的,就是不希望再有年輕的生病就那麽離去。”這一番話的沐垚有些懵住了,問道:“隻能是?所以到底是有沒有這個女子啊。”荃兒看了看四周,湊得更緊了一些,挨著沐垚道:“哪裏有這樣一個人啊。昨蕭然回來的時候他聽到皇上這樣問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是懵的,還好他與林深多年的好友,知道他的脾氣秉性,肯定是不想多生事端所以才編造了這樣一個饒存在,所以隻能順著他的話了。”
沐垚有些失笑,搖了搖頭,道:“林深的性格真的是··不知道該些什麽,清冷而孤傲,骨子裏頭又不失熱血。連騙饒話也是張口就來,也不怕蕭然跟他的話對不上,皇上怪罪。”“他怕什麽,一直都是那樣的性子,我有的時候是真的討厭他那個孤傲的樣子,可是有的時候又覺得他也挺好的。性格雖然冷淡,但是骨子裏還算是火熱的,對蕭然也是很好,真心為朋友著想的。”
沐垚突然間想起之前她與林深兩個人水火不容的樣子,笑道:“你林深那個性格的如果娶了你這樣一個性格的夫人,不知道這日子該怎麽過?置辦的那些家業還不是要鑿光了才算完?”荃兒知道沐垚在嘲笑她的脾氣火爆,卻也沒有不好意思,將麵前撥好的瓜子仁兒一股腦的塞進口中,一點都沒有一國公主的溫婉樣子,塞得口中滿滿的,艱難的道:“要是遇見他那樣性格的人我早就和離了,哪裏還能夠忍得到今。”
閑談了幾句,約定好了明日一起到宮內守歲之後,荃兒便回府了。沐垚也有些累了,肚子越來越大,精神也越來越不濟,剛想要睡著,就聽見夏至的聲音在外頭響起來,道:“啟稟昭嬪娘娘,皇後娘娘剛剛歇下,不如晚些再過來吧。”昭嬪卻滿是焦急,道:“可是我有要緊事要給娘娘啊。”
沐垚一向知道她那不依不饒又愛搬弄是非的性子,索性也不願意聽她在外頭吵鬧,便對夏至道:“請昭嬪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