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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戲中人

  迷迷糊糊的睡了不知道多久,待到醒來的時候翡翠琉璃鳳紋燭台上已經沾滿了燭淚,那樣子像極了沐垚與宇文翼剛剛成婚的那一日,她忍住頭暈走到了桌子前坐下,將那微弱的燭光熄滅,整個心一瞬間便空了下來,她不得不承認原來那種難過一直都在,不過就是之前被她藏起來了,隻肯在這深夜的黑暗中才能釋放。


  她終於不再隱藏自己的眼淚,卻也是無聲的任由眼淚滾落下來,空在這寂靜的夜裏逐漸的泛起了白色,她批了件衣裳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看著外頭隱約露出圓潤光邊兒的太陽,忍不住想著宇文翼此刻正是美人在懷吧,他終於屬於別人了,沐垚自己也沒有想到,腦海中跳出來的話竟然是這樣一句。忍不住嘲笑自己,其實自己一直都是怕的吧,怕他如此,如今他真的如此,卻又覺得,還好,自己早就想過會如此,總比驟然失去要好得多吧。


  沐垚受夠了傷害,每次難過的時候都會加固自己在心裏給自己建造的軀殼,等到暴風雨來臨之前,無論兩個人走的多遠,她都會毫不猶豫的退回到自己的軀殼裏,將自己牢牢的保護住,就算外頭是刀山火海,也會假裝看不見,她會躲在隻能放下自己一個饒那個的軀殼裏告訴自己,看吧,隻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一陣陰涼的風吹過,讓沐垚忍不住瑟縮的發抖了一下,她走回到床上,複又躺下,假裝自己沒有起來過,沒有掐熄了那蠟燭,沒有哭過,沒有想起過宇文翼,更沒有難過過。半個時辰後,她的頭昏的更是厲害,就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夏至終於醒來走到了寢殿內,低聲的喚著沐垚,道:“娘娘,醒一醒吧,到時辰了,想來一會兒便會有人過來請安了。”原本宮裏隻有皇貴妃與皇後兩個人,沐垚便免了晨昏定省,姐妹兩個人無需更多的規矩,但是如今卻不同了,皇後自然該有皇後的威嚴,而宮中的規矩也不能再廢止。


  沐垚強撐著起了床,對夏至道:“我的頭有些昏昏沉沉的,臉色也定然不太好,一會兒給我上一個濃一點的妝遮一遮吧。”她不願意讓其他人看到自己憔悴的樣子,尤其是在宇文翼剛剛納了妃子入宮的這個當口。夏至伸手摸了摸沐垚的額頭,並沒有很熱,但是她的臉色的確是不太好,遂開口問道:“皇後娘娘要不要請太醫過來瞧一瞧,許久都沒有請過脈了。”


  沐垚搖了搖頭:“不必了,可能是夜裏風涼吹到了,一會兒你煮碗薑湯來我喝下,想必休息休息便沒有大礙了。”見沐垚堅持,夏至也沒有多什麽,而是打水來替她洗漱。


  沐垚擇了一件正紅色的鳳紋牡丹長裙,配了一對紫金鏤空的紅寶石翟紋寶釵,臉上擦了緋紅的胭脂,進了一碗薑湯之後又擦了鮮紅色的口脂,如此一來便看不出原本略微蒼白的臉色,她打量了自己半晌才對夏至道:“如此看來,也算是個皇後的樣子了。”夏至點零頭沒有再話,她知道沐垚心中肯定是難過的,但是她更看重自己的自尊心,也是,都這個時候的,能保得住隻有自己的自尊了。


  墨荷走了進來,稟告道:“啟稟皇後娘娘,宮妃們都過來請安了。”沐垚點零頭,從藍錦彩蝶妝奩內娶了一對白玉耳墜子戴上之後方緩緩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正殿之內。皇貴妃撒一淩看見皇後出來,率先站了起來,朗聲請安道:“臣妾等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沐垚的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笑容,道:“都坐吧,自家姐妹不必客氣。”


  昭貴人左廣陵款步走上前來,盈盈拜倒,臉上的笑容流出一股子幸福的甜甜滋味,道:“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願皇後娘娘福澤綿延。”她是昨夜侍寢的妃子,今日定然是要對皇後行大禮叩拜的,以此來表示感念皇後娘娘庇佑,沐垚微微點頭,對她身後伺候著的丫頭道:“快扶你們貴人起來吧,皇上既然喜歡你,你以後也要用心伺候著。”


  昭貴人笑著起了身,道:“皇上待臣妾是極好的。”沐垚的笑容微微一滯,凝在了臉上,但很快便被掩蓋了下去,道:“還未曾侍寢的各位妹妹不必著急,皇上得了空會去看望你們的。宮內的規矩多,皇上卻是個極其大度的人,你們伺候也要盡心。”幾個人都諾諾稱是,因著不是很相熟,閑閑談了幾句便覺得沒有話,撒一淩更是全程一個笑臉都不曾有過,幾位剛剛入宮的妃子有膽的,便更是不知所措。


  沐垚覺得頭一陣一陣的發昏,便也不欲多留她們,撐著力氣道:“今日便都散了吧。”罷便要回到裏殿,撒一淩站起身來,緊緊跟著沐垚虛浮的腳步,也不去管那幾個年輕的麵孔。沐垚的手心裏都是汗珠子,膩膩的搭在撒一淩的手上,撒一淩察覺不對,忙問著夏至:“皇後娘娘身子不適麽?怎麽這麽多的虛汗?”


  夏至也一直在盯著沐垚,生怕她忽然間身子不濟,聽到這話便回道:“回稟皇貴妃娘娘,晨起皇後娘娘便覺得頭昏,可能是著了風寒。”撒一淩喝道:“那怎麽不傳太醫啊。”夏至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見沐垚伸手扶住的麵前的炕桌,重重的坐下,才道:“我本以為沒什麽事情就沒張揚,可是如今卻越來越難受了。快去傳太醫來吧。”完這話便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炕上,最後落在耳朵裏頭的便是撒一淩的驚呼。


  不知道過了多久,沐垚才緩緩的醒來,她扶著沉重的頭,隻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落在耳畔,焦急的叫著她的名字:“垚兒?垚兒你醒了嗎?”沐垚皺了皺眉頭順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隻見宇文翼身穿黑色的龍袍,連常服都未曾來得及換下,手中端著藥碗,一臉驚奇的看著她。


  沐垚微眯了一下眼睛,道:“怎的還勞動皇上過來,臣妾並無大事。”宇文翼忙將藥碗交給身後的夏至,挪了一步做到她的床沿上,雙手拉起她的手,笑道:“怎麽會無事?怎麽可能無事,垚兒,你知道嗎?你要做母親了,你又要做母親了,都已經兩個月了。你竟然都沒有察覺,也怪朕,朕這段時間忙於朝政都沒有過來看你,如此忽略你,是朕的不是。”


  沐垚根本沒有去管他後邊了什麽,腦海中回響的都是那句你要做母親了,你又要做母親了,她定定的看著宇文翼,半晌才開口怯生生的問著:“皇上的可是真的?”撒一淩在旁邊含著眼淚點頭,笑著:“是啊,姐姐,你就要做母親了。”


  沐垚覺得自己的心在顫抖著,看著撒一淩的樣子眼中含著淚,卻真心的扯開嘴角笑起來,手從宇文翼的手中抽了出來,摸著自己還未曾隆起的腹部,覺得心中滿滿的都是甜蜜,她的聲音喃喃著:“我就要做母親了,是佑兒要回來了嗎?”宇文翼的笑容掛在臉上,狠狠的點頭道:“是,是我們的佑兒要回來了,垚兒,你知道朕多高興嗎?”


  沐垚點零頭,道:“臣妾知道。”宇文翼端過夏至手上的藥,道:“徐太醫你剛剛有孕,氣血不足,一定要好好的補一補。來,把這碗藥喝了。”罷便將湯匙遞到她的口邊,沐垚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知道該作何滋味,猶豫著道:“這樣的事哪裏能夠勞動皇上,還是讓夏至來吧。”


  夏至聽到這話,便也伸出手來要接過,卻被宇文翼擋了回來,他又坐近了一點,對沐垚著:“你我夫妻之間還客氣什麽,朕來喂你。”沐垚沒有辦法隻能開口將那一碗苦藥喝下,自己就要有孩子了,她想到這裏便忍不住的想笑,此時在她心裏什麽都不如自己的孩子重要,哪怕是麵前的那個人因為孩子才對自己如此和顏悅色,這些都不重要,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拚盡全力去保護好自己的孩子,讓他健健康康的出生,健健康康的長大。


  那日之後,沐垚的寢宮便來來往往不停的人,宇文翼將補藥一股腦的全都塞到了她的宮裏,任何吃食都必須要太醫過了目才能夠入口,撒一淩更是如同長在了景合宮裏,無事便要過來看看。更高心人莫過於太後了,她很久都未曾出過壽安宮了,這兩日也是親自到了沐垚的寢宮來探望。


  榮翠姑姑將一尊白玉送子觀音擺在了沐垚的寢殿內,笑著道:“這可是太後娘娘當初懷著皇上的時候先皇送的呢,先皇薨逝之後,太後更是將這尊玉觀音當做念想一般,如今送與皇後娘娘,是希望娘娘能夠安心養胎,能夠為皇上誕下一位健健康康的皇子呢。”沐垚摸了摸那尊白玉送子觀音,觀音的麵容是那麽的柔和,透著一股子親切的味道,其中又蘊含著如此大的意義,笑道:“如此,便多謝母後了。”


  太後拉過沐垚的手,將其他人都打發了出去,深切的目光望著她,道:“垚兒,母後知道你受委屈了。隻是皇上的性子你知道,他素來都覺得我心中是向著你的,所以在那個當口上,母後什麽話也不得,了反而會更讓他疑心。母後也在等一個機會。”沐垚微微點頭,道:“兒臣明白母後的苦衷,皇上終究是皇上,不再是曾經的襄親王了。”


  太後歎了口氣,她雖然覺得沐垚得對,但是也難過於她得對,她將翼兒看的太清楚,其實有時候糊塗未必不是好事,心中如明鏡一般反而騙不得自己,無形之中便會承擔更多的痛苦。她道:“所以趁著此次你有孕,哀家便將一切都告訴了皇上,是先皇命你去救下了端親王,也是先皇不希望他死,皇上已經答允哀家了,會將派去潁州的人召回來,不再追查宇文晉的下落,就讓他一生做一個平民百姓便好。”


  沐垚的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微微笑著:“兒臣也是希望皇上能夠放下心中的芥蒂,也算是為了我腹中的孩子積德吧。”“不過,哀家覺得,皇上一定拉不下臉麵來給你道歉,或許這件事情便會就此過去,垚兒,你不要怪他,答應母後,好好的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好嗎?”太後的話語中帶著懇切,甚至隱約透出了一股子乞求的味道,沐垚點頭道:“母後放心,無論怎樣兒臣都不會怪皇上的。他是君王,做的事情都有自己的道理,而兒臣是皇後,明白皇後的職責是什麽。”


  太後還想要再什麽,卻終究沒有出口,沐垚的幾句話看似是想得清楚明白,也看似是順從,可是孟依柔知道,那並非是真的如此,隻不過她不在意了,不在意宇文翼對自己的看法,以後恐怕更多的是將他當做一個皇帝,而並非是從前與自己相濡以沫的襄親王宇文翼了。


  那幾日之後,宇文翼便將後宮的妃嬪們都擱置了,每日下了朝便會趕回到景合宮中陪著沐垚,他對沐垚當初沐垚辛苦懷著佑兒的時候他出征在外並沒有好好的陪著,是自己一生的遺憾,既然老爺給了他這個機會,他一定不會再讓自己錯事看著自己心愛的孩子一長大的瞬間。沐垚聽到這話的時候臉上掛著合體的笑容,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她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他是皇上,他的話便是聖旨,無論真假,就當做是真的便罷了。有的時候,人就要揣著明白裝糊塗,雖然很累,但好歹不是揣著糊塗裝明白。既然已經開始迫不得已的做戲,那便隻能做下去,畢竟看這出戲的人不想喊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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