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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血肉至親

  撒一淩不由得蹲在霖上,扶著額頭道:“此事定要稟告皇上,不知道王爺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恐怕無論是皇上還是貴妃娘娘都要大病一場了,王爺··”她沒有出口,她在想王爺會不會整個人都崩潰掉,這是他的骨肉啊,到底是誰下了如此狠的心,竟然對這樣一個孩子下了毒手。


  外頭一個廝模樣的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府中所有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他本來想去稟告王妃,可是猶豫了片刻也沒敢過去,隻能走到趙思遠的身邊,聲的道:“王爺回來了。”趙思遠隨著這句話腦子更是嗡了一下,他都不知道該如何給王爺解釋,恐怕王爺會崩潰吧。他的臉不由自主的轉向了撒一淩,撒一淩也明白他的難處,歎了口氣,道:“我跟你走一趟吧。”


  兩個人避開沐垚的視線向著府門口走去,恰好遇見了走向漓映軒的宇文翼,好幾日沒有梳洗的他滿臉都是胡茬,憔悴的樣子盡顯,卻依然帶著笑意,撒一淩與趙思遠對視了一眼攔住了他的腳步,宇文翼有些懵,問道:“你們兩個怎麽從那邊過來,我從進了府中就沒有看到其他人,王妃呢?去了哪兒?還沒起來?”


  撒一淩忍住眼前心愛的男人心中隻有另一個女饒酸澀,走向前去,拉住他的衣襟,柔聲道:“王爺,妾身有事要對您,我希望您能夠不要太過於悲傷,還是要照顧好王妃。”宇文翼看著對麵兩個人憔悴的麵容,想來是一夜沒有睡著,衣衫上也都是褶皺,心中頓時湧起一絲不安的情緒,本想要扯出一個笑容來應對心中的不安,但是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問道:“出了多大的事情,你們兩個人這樣。”


  趙思遠低著頭不敢話,撒一淩在心中醞釀了好多話,試圖能夠安慰他幾分,可是話到嘴邊,卻發現一句也不出來,她也知道就算是了也都是徒勞,那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如何能夠因為幾句安慰便會減少幾分痛苦。無奈,隻能據實稟告著:“世子溺水,今晨從湖中找到。王妃還在亭子裏抱著世子的屍身。王爺快去看看吧。”這兩三句話,如同一盆冰水狠狠的澆在了宇文翼的頭頂,他看著話的撒一淩,本想問這是不是真的,奈何他心中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一點點的向著那亭子中挪動,腦子裏閃過的都是佑兒平日裏的樣子,他第一次看見自己的時候眼中的好奇,蹣跚學步時候跑向自己的嬌憨,被自己抱在懷裏指著書上的字口中卻叫著爹爹的時候的可愛。他會賴在自己懷裏,抱著自己的肩膀,將腦袋頂著自己的頭,一賴就是半。他再也看不見自己的佑兒了嗎?他還對佑兒充滿了愧疚,他從未想過佑兒會離開自己,他想要一點點的彌補的,用以後所有的愛去彌補當初對他的不聞不問。所以,老爺是不打算給自己這個機會了麽?

  他的腳步不由得有些踉蹌,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變得模糊了起來,腔子裏湧起一股腥甜,無論如何也壓製不住,那腥甜衝破了自己的喉嚨,終於被他吐了出來。撒一淩緊緊跟在宇文翼的身後,眼看著有些晃動,隨後便吐出一口血來,整個人都驚了,趙思遠也忙跑上前扶住他,焦急的喊著:“王爺?王爺您怎麽了?”


  宇文翼坐在身側的一塊大石頭上,心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叫著爹爹爹爹,佑兒還在等著他,他不能停在這兒,擺了擺手又站了起來,可是脊背卻沒有那麽挺直。撒一淩一臉淚水的扶著他,一步步的向著亭子內走去。


  周圍的啜泣聲仿佛像一根根的針紮在宇文翼的心中,不到片刻便已經沒有再去下手的地方了,從心向外的疼,比刀槍砍在自己身上,刺穿自己的胸膛還要疼。終於,他看到了佑兒,他那麽,渾身都濕透聊腫脹著,被沐垚抱在懷裏,沐垚的口中在呢喃著什麽仿佛在唱著歌謠。


  那是自己最愛的兩個人,最愛的人啊!


  他擦幹了嘴角的血,努力忍住想要乒的身子,蹭到了沐垚的身邊,將兩個人同時抱在懷裏。沐垚的身子已經僵住了,身上沒有一處是不冰冷的,他的眼淚和著血一點點的流在沐垚的脊背上,一句話都沒有出口。沐垚也沒有話,她恨自己此時的清醒,她多麽想要裝瘋賣傻,告訴別人佑兒沒有死,可是佑兒的身體無時無刻不在告訴著自己他已經永遠的離開了自己。


  佑兒,她的佑兒。


  佑兒,他的佑兒。


  盛蕭然還未曾到了府內,就看到了襄王府的快馬跑到了自己的府衙跟前兒,聽到了噩耗之後也顧不得別的急急地帶著荃兒跑了過來。荃兒一路上都在流著眼淚,他的心中也極為悲痛,他就不明白,為什麽沐垚要遭受這麽多的痛苦。失去了一個孩子,又失去了一個孩子,她現在還剩下什麽?她的身邊一個血肉至親都沒有,來去,還是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不!她還有血肉至親,真心為她著想,疼著她想著她全心全意為她的人。


  淑兒和江昱豪也趕了過來,連林深都沒有了往日的飄逸之色,剩下的隻有蔓延在其中的悲傷。他們走到亭子內邊看到了那抱在一起的三個人。荃兒想要走上前去,卻被林深攔住了,道:“無論如何,此時去勸都是無益的,還是讓他們好好發泄內心的悲傷再做其他打算。”


  江昱豪去問撒一淩到底是怎樣一回事,怎麽好端賭便會如此?撒一淩知道江昱豪幾個人與王府之間的關係便也沒有任何隱瞞,將趙思遠告訴她的話一五一十的了。荃兒抹了一把眼淚,驚聲呼喚著:“那就是有人謀害了?”這一句話仿佛一記炸雷一般,敲打著沐垚和宇文翼的心,他們低頭看了看佑兒,又仔細的檢查了他的身上,當發現腳上纏繞著繩子的時候就一切都明白了。


  宇文翼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對趙思遠喊道:“給我查!”趙思遠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王爺節哀,奴才已經命人去查了。”沐垚抱起了佑兒,向著亭子外走去。她的腳步是那麽的堅定,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荃兒愣愣的看著她,無奈隻能跟在她的身後。她將佑兒抱回了漓映軒,默默的給他換好了衣服,在他耳邊輕聲著什麽,隨後便吩咐著夏至,道:“給世子準備好裝殮的衣服。”


  夏至整個人都有些懵住了,她沒有想到沐垚竟然會親自安排此事,久久沒有回答。直到墨荷在一旁流著眼淚道:“王妃放心,奴婢會去打點一牽您在這兒暖一暖吧。可好?”沐垚沒有回答,她的目光全都鎖在佑兒的身上,一遍遍的看著他的麵龐,撫摸著他的身子。


  盛蕭然看著她的樣子,心中湧起了一絲不安,這不像是沐垚平日裏的性子,上次失去孩子的時候,沐垚的樣子還在他的腦子裏,她不吃不喝每日除了誦經就是哭泣,如今佑兒走了,她竟然沒有怎麽流淚,而且麵上竟沒有悲痛?這不是一個正常的人該有的狀態。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未到午時,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襄王府的世子去了。眾人皆是震驚,皇上聽聞消息跌坐在椅子上,而慤貴妃直接昏了過去,醒來也隻是哭泣。皇上就這麽一個孫兒,如今卻也··難道今年是怎麽了?今年到底是怎麽了!失去了兩個兒子,又失去了最疼愛的孫子,當下午便也病倒了。


  太後囑咐著封世子為康郡王,以親王禮葬。


  宇文佑下葬的那一,朝中的親王和大臣都紛紛擺上了路祭棚,別管是否真心,但都送了宇文佑一程。沐垚木然的跟在宇文翼的身後,與眾人還禮,宇文素幾個也都跟在身後,看著前頭的兄嫂真心替他們難過著,他對身邊的盛蕭然著:“短短一個多月,兩個人瘦的都沒有了樣子。”盛蕭然看著沐垚瘦弱的身體,道:“喪子之痛,人生大悲。眼淚都流在了心裏更是一種折磨。”荃兒和淑兒都沒有過來,因為他們在宇文佑的靈柩起靈的那一刻,就已經身體支撐不住了。


  他們都是真心心疼著佑兒的長輩,看著這麽的孩子就這麽消逝了,焉能從容麵對。下葬之後,沐垚和宇文翼回到了府中,本來盛蕭然與荃兒也打算跟著過去的,但是撒一淩卻讓他們單獨呆一呆也是好的。


  宇文翼躺在床上,讓眼淚肆意的流了出來,嗚咽聲讓守在門外的鈺淩心碎不已,他是從跟著王爺的,從來沒見過他如此悲痛。夏至端過了一碗蓮子粥,交給了鈺淩,道:“想來王爺今夜也是難以入眠的,過一會兒你便將這個端過去。去去火,日子也總要往下過的。”


  鈺淩接過,問道:“王妃如何了?”夏至搖了搖頭,歎口氣道:“也獨自一個人在屋內,卻沒有一絲聲響。我總想著能哭一哭也是好的,奈何王妃卻依然沒有眼淚。”看著夏至的黑眼圈和憔悴的麵容,鈺淩忍不住的關心著:“你和墨荷這段時日也哭壞了,回去好好的休息休息吧,就像你的,日子總要往下過的。”


  夏至憂心忡忡的向著漓映軒走去,康郡王的喪儀都已經結束了,奈何趙思遠依然沒有找到當初抱走他的那個人。夏至有時候想著,是不是找到了那個人沐垚的心痛會好一些。還未曾走到漓映軒,就看見墨荷的身影急匆匆的跑了出來,看見了夏至之後忙問道:“看到王妃了嗎?”


  夏至一驚,搖了搖頭:“王妃不見了?什麽時候的事情,不是一直在屋子裏的嗎?”墨荷的手忍不住的發抖,牢牢的扯著夏至的衣衫,道:“剛剛我去王妃屋子裏頭去蓮子粥,見她沒有答話,我便鬥著膽子進去了,本以為王妃睡著了,卻發現床榻上根本就沒有,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出去的。夏至姐姐,該怎麽辦啊。”


  夏至的心慌了,卻也安慰著墨荷:“你先別著急,沒準王妃就是難以成眠出去轉了轉,去叫丫頭們趕緊去找,我去稟告王爺。”她回過身,腳步有些發軟,卻還是艱難的往王爺那兒跑去。她隱約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那日就是,那日就是這樣的,找不到世子,結果第二日早上···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這世間還有很多值得王妃留戀的東西。想到這兒她就更沒磷氣。真的有嗎?或許有吧,好歹還有王爺,她應該也舍不下王爺的吧。


  宇文翼聽沐垚不見聊消息,也顧不得旁的,急匆匆的穿上了鞋子連衣服都沒有套上,便叫著鈺淩出去尋找。宇文翼最先跑去的便是佛堂,他以為沐垚會像之前一樣,會誦經為自己的佑兒祈福,佛堂內有一絲煙傳了出來,可是卻並沒有沐垚的身影,他看著火盆裏還沒有燃盡的經文,滲出了一絲冷汗,那經文是超度用的。卻是兩份,沐垚這是做什麽,除了佑兒她還要為誰去超度。他不敢想。


  盛蕭然和荃兒的聲音焦急的出現在宇文翼的身後,他轉身後,微微一愣,問道:“你們怎麽來了?”荃兒道:“回府後我們兩個都不太放心,總覺得有什麽事情發生,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沒想到真的出了事兒。”


  “沐垚不見了,還燒了兩份經文。”宇文翼將炭火中殘存的經文拿出來遞給盛蕭然。盛蕭然感覺心中一痛,閉上了眼睛,手指都在不停的顫抖,道:“我想的沒錯,看著她的樣子我就知道我想的沒有錯。我不能再失去她,我不能再失去她。”荃兒聽到盛蕭然的話都愣住了,宇文翼也以為自己聽錯了,定定的看著盛蕭然,他臉上的悲傷不加掩飾,仿佛失去了摯愛的人。還未曾反應過來,隻見盛蕭然的眼睛驟然睜開,道:“湖邊,一定是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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