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虎口殘生何曾安
又是那個黑影,在黑夜裏像個鬼魅似的幽靈。瑤兒半跪在地:“義父,是溪兒無能,沒能殺了子櫻,還險些喪命,特來領罰。”
那黑衣人披風一揮,飛揚的衣角掀起一陣風,猛扇在瑤兒臉上,刮得她跌坐在地,血從她的嘴角緩緩流下。瑤兒無暇顧及疼痛,忙又跪好。義父向來對自己嚴苛,責罰是免不聊,這一點瑤兒早有準備。
“義父。”孤狼試圖求情,這麽多年他總是這樣。他一開口,義父便知他要講什麽。
“出去!”見孤狼遲疑,義父又高聲喝道:“出去!”孤狼默默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瘦的背影,眼底藏著疼惜,可他不敢違拗義父。
這樣的求情,幼年時幾乎上演,可除鄰一次,孤狼便再沒成功過,到現在便是連一句完整話也不全了。
灰暗的山洞裏隻剩下瑤兒與義父兩人。義父嘶啞的嗓音慢慢道:“哼!上次有外人,便先饒了你。你還真當自己能躲過去責罰?你現在真是越發的能耐了,竟敢不聽我的命令行事了。”
“溪兒不敢。”
“閉嘴,輪到你話了嗎?”瑤兒的頭低了下去,繼續聽著義父的訓話:“不敢?哼。既然不敢,你為何不殺了離子櫻?既然不敢,你為何遲遲不報名‘百花爭豔’?”
聽到此處,瑤兒心裏一驚,義父曾命令她在‘百花爭豔’上一鳴驚人,這樣她便能在武林上舉足輕重,複仇大計更是指日可待。
可她在劍龍閣沉默安靜慣了,實不想出這風采,但卻因複仇又不得不去。於是,她就一直拖、一直拖……想要拖到最後一日。
甚至當子陌他們問她時,她就一直逃避著問題,隻應付“不想去”。反正最後總能找個“又想去了”之類的借口。隻是卻不想,子雙竟提早替自己交了像。可無論怎樣,自己總算是報名參賽並且一舉得魁了。
可這樣私密的事,左右不過劍龍閣的人知道,義父是怎麽知道的?她心裏莫名的有一股恐懼與不安。
突然她想到了冷秋,“百花爭豔”前冷秋提醒她的話。如今想來,她的出現也確實有些突然,身份本就可疑,莫不是她告的密?
冷秋、子雙、子櫻、子陌……左右不過這幾人,瑤兒也沒空細想,此時她正盤算找個什麽借口將這事搪塞過去。
借口還沒想出來,卻聽頭上那個讓人瑟瑟發抖的聲音怒吼道:“你你不敢,我看沒什麽你不敢的!家族血恨還沒報,現在卻還要與那琉璃卿卿我我洞房花燭?!你還有什麽是你不敢的?!”
守在洞外的孤狼聽不大清,但猜也猜到了八九分,他甚至能想象到義父此時起伏的胸膛,感受到義父的雷霆之怒,還有地上那抹柔軟卻倔強的身影。孤狼不禁眉頭緊鎖,斜睨洞口,突然悄聲離開了。
瑤兒低著頭,聲音悶悶的:“義父,是溪兒無能,溪兒不敢狡辯推諉,但……”
啪的一聲,義父手裏的鞭終於狠狠地抽打在瑤兒身上,頓時在她身上開出一朵朵鮮豔的血花,一簇簇開滿她的後背、胳膊、腿……
花連成一片豔紅,像是她的嫁衣,也像是死亡的味道……起先還有痛苦的喊叫,後來變成了血淚模糊的呻吟,等孤狼回來的時候瑤兒躺在地上血肉模糊,隻吊著一口氣。
孤狼雙目充血,定定地盯著地上蜷縮的身影,驚恐的不出話。
“怎麽你也不聽話了,誰讓你闖進來的?”淹沒在黑夜裏的人輕聲指責。
孤狼緩緩地、慢慢地將視線移到腳下,半跪於地,顫抖的雙手沉重地拘禮:“孩兒不敢,隻是洞外發現兩名劍龍閣弟子,怕有意外特來稟告,現已……現已被孩兒解決了。”
義父身影微動,沉默少許:“將她帶回默村療傷,寅時前再送回來。”
他轉身衝著瑤兒哼道:“任務失敗、違背父命、擅自做主,今日是三事並罰。你且記住,今日算是懲,我不希望還有下次!”也不等二人回話,他便揚長而去了。
孤狼跪著蹭到了瑤兒身前,他似乎忘了自己可以直立,又或者他覺得站起來太過麻煩、太過漫長。此時,他隻想看看她是不是還活著。可是到了她身前,看著趴在地上的血影,他連扶起的勇氣都沒櫻
他怕。他怕看見血跡斑斑下麵是奄奄一息的瑤兒。
他怕。他怕他哪個不留意就弄疼了她。
他怕。他怕以後再也沒人讓他護、讓他寵。
一個堂堂男兒,一個鐵錚錚的漢子,在這個黑夜跪在地上像個孩子似的無助痛哭。
他呐喊:“為什麽?為什麽?”轉而悲慟:“我以為我能救你,可我沒用,還是晚了一步。”
突然,他開始扇自己嘴巴,一下、一下、又一下,回蕩在山洞裏,分不清是原聲還是回聲。瑤兒恍惚聽到了他的聲音,她好像:“我想回家。”可她的家在哪兒?她沒有一絲氣力,昏了過去。
孤狼將瑤兒帶回了默村。回到默村後,孤狼找人替瑤兒上好藥、換了衣服,他好似行屍走肉般的做著後麵所有的事。直到沒什麽可為她做的了,他便守在昏迷不醒的瑤兒身前。
等到快亮時,瑤兒醒了。不用問她也知道自己在哪兒,這樣的場景從到大已經重複許多次了。
剛醒來,昨日義父的話又回蕩在她的腦中:“不敢?哼。既然不敢,你為何不殺了離子櫻?既然不敢,你為何遲遲不報名‘百花爭豔’?”……“我看沒什麽你不敢的!家族血恨還沒報,現在卻還要與那琉璃卿卿我我洞房花燭?!”
瑤兒頭欲炸裂,她想停止思考,可那些話卻非要在她的腦子裏一遍又一遍的蹦出來。她用手敲著腦殼,想將那些話驅趕走,許是真的趕走了,皺如紙的眉漸漸地舒展開了。
“笨丫頭,你醒了?你哪裏不舒服?”孤狼忙問。
瑤兒停下了動作,睜開眼,正望見孤狼憔悴而擔憂的神色。
莫名的,她又想起了義父的話,同琉璃成婚的事隻有自己和琉璃知道,還有師父,是那日琉璃委婉表達的。
再一個,便是偷聽來的孤狼知道……她心裏很複雜,她不清楚誰才是潛伏在她身邊的臥底。
可“百花爭豔”的事,孤狼不知道。
到底是在誰那裏走漏了風聲?到底是誰告的密?“百花爭豔”的事,又是誰將內情告訴了義父?還是她身邊不止一個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