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晚日寒鴉幾人愁
夜幕悄無聲息地裝飾了蒼穹，又攜了這世間最美的眼掛於上，一閃一閃，好似正在欣賞鏡花水月裏的花與事。明日便是鏡花水月的“百花爭豔”了，江湖各路人馬齊聚。離劍陽帶著大弟子離子寒也如期而至。
離劍陽一見幾個徒兒垂頭喪氣，掃視了一眼問道：“你們幾個是不歡迎為師嗎？瑤兒呢？可是又闖禍不敢見人了？”
幾人杵在那裏，無人敢回話。
子寒年齡稍長，自又與他們玩在一處，隻是看了幾眼，心下便知有不妙：“可是瑤兒出事了？”
子陌這才抬頭望了一眼師兄，欲言欲止，倒是默認了，他滿眼苦楚，穩穩了心緒方道：“瑤兒師妹她，中了紅眼子的毒。”
子寒大驚失色，不可置信地反問：“紅眼子？”
離劍陽畢竟是武林盟主，臉上不著驚慌，隻是眉峰緊簇：“瑤兒怎麽會中了紅眼子的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子陌搖了搖頭，卻聽子櫻忍不住嚎啕大哭：“都是我的錯，瑤兒師姐都是為了救我，才不慎被人暗算。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鬧著出去，是我不該胡亂跑……”心裏的自責讓子櫻不知所措，隻是一直哭，一直哭，任是子雙如何安慰也無法作罷。
離劍陽嚴聲訓斥道：“就屬你最愛生事！回去再收拾你！”轉頭問道：“瑤兒呢？瑤兒現在人呢？快帶為師看看去。”
子陌目中無神道：“瑤兒被琉璃帶走了……”
“荒唐！”隨著一聲怒吼，離劍陽一掌拍在桌上，茶杯被震得碎裂滿地，茶水四溢：“我劍龍閣的人何顧讓外人隨意帶走？你們可知這琉璃是何人？”
四人噤若寒蟬，子寒不禁皺眉道：“琉璃詭秘莫測，雖一身正派卻行事滴水不漏，且與我劍龍閣無甚交集。你們三人怎能如此放心地將師妹交付於他？”言罷走上前一步又輕聲責備道：“她們兩也就罷了，你怎能也如此魯莽？”
子陌何嚐不這麽想？可瑤兒中的是紅眼子，放眼下除琉璃無人能解，如不這麽做，難道要等瑤兒死在這嗎？他心中痛苦萬分，又自慚形穢。如果有旁的法子，他也不想將師妹交於他人手中，尤其是這人還是琉璃。
他恨自己，空有一身武藝卻不能救瑤兒的命，手中拿著世上獨一無二的寶劍蛟龍劍卻也沒能打遍下無敵手，今日才知：自己原是這樣一個無用之人！
而那琉璃閑庭信步間便傲然下，看似瀟灑不羈卻沉著有度，武功卓越，這樣的人，難怪下女子為他生為他死的。瑤兒應該也是喜歡這樣的人！子陌如此想來，內心更是翻江倒海，一會兒安慰自己瑤兒怎麽會喜歡那樣一個身份不明的人，一會兒又安慰自己他琉璃算什麽，連同我比較一二都不敢，就算武功好又怎樣！
子陌一直隱忍不言，可這心早就打了一萬場仗。子雙一時既心疼師兄，又替幾人委屈，師父向來最寵瑤兒，倒比自己的女兒子櫻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幾人何曾想拋棄師妹，隻是“百花爭豔”在即，她與子櫻根本無法棄賽抽身，總不能初入武林便因棄賽‘百花爭豔’而禁入江湖吧，這定然會讓師父，讓劍龍閣顏麵掃地。
至於子陌，凡事涉及到瑤兒，便易失了分寸。他若跟去，隻怕一會兒是擔憂，一會兒是醋意，瑤兒未救活呢，那卻能生出旁的病來。今日琉璃把脈，他都險些拔出蛟龍劍決一死戰了，隻怕跟去，隻會添亂。而那琉璃話中之意顯然是不欲帶上師兄的，琉璃雖底細不明，卻也算一派正氣，斷然不會趁人之虛。
如此想來，便一股腦兒的將這因果原由七七八柏於師父聽。
離劍陽並不是冥頑不靈的老頭子，當然深知這幾饒情意：“為師不是怨你們，隻是你們幾人也算是初入江湖，師父是希望你們凡事要先思後行，萬不可因魯莽壞了大事。至於琉璃確也算是正義之士……”思忖一二又問：“他可如何解此毒？”
子陌道：“南疆蠱蟲陰陽蠱。”
子寒略有疑惑：“師父，這紅眼子放眼下都無人能解，為何獨獨這陰陽蠱就能解了？”
離劍陽眉峰微皺，在屋內緩緩踱步：“不是能解，是以命換命。”
這下四人驚愕，瞠目結舌。子寒更是疑惑：“既是換命，那琉璃豈不是會死，卻不知是作何想法？”他側目瞧了眼子陌，後麵的話卻被生生的咽了回去。
子雙直言道：“前幾日師妹為救人被瘋牛掀翻蹄下顯些喪命，若不是琉璃公子出手相救隻怕師妹現已重傷。而後兩人私下便常有往來，你們也知瑤兒的性子，看著淡泊卻固執又無所畏懼，我提醒過她離琉璃遠些，但她……”
“我回來了。”門外柔弱無力的聲音像縹緲的魂魄般飛進了眾饒耳朵裏，子雙唬得一個激靈。
幾人穩穩了心神，定定的望著門口的方向：“師父，瑤兒回來了。”接著一個拖著半條命，血跡斑斑的人走進了屋裏，見到師父那一刻，瑤兒緊繃的神經突然得到了放鬆，癱軟在地。
子陌一步並做兩步跑上前扶起瑤兒，手指顫抖地擦著她嘴角上早已幹涸的血跡：“瑤兒。”
子櫻哭哭啼啼地跑至瑤兒身前：“瑤兒師姐，你怎麽回來了？是不是琉璃後悔了？”
瑤兒搖了搖頭，虛弱無力道：“沒。他沒後悔，是我自己偷偷跑回來的……我曾聽過陰陽蠱，一死一生，左右都是人命，我這條命不值得他換，況且我不想欠他。”
“師姐，你怎如茨傻！”子櫻道。
離劍陽上前號了下脈，可結果仍是一樣的：“果然是紅眼子。你們先扶瑤兒去休息，此事重大，萬不可走漏風聲引起江湖動蕩。明日‘百花爭豔’後此事為師自有定奪。你們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有的人，找到了人生的歸宿，甘願為她生死；有的人，生來便知歸宿，從不敢接受善意與暖情。
怕得到，怕得不到。得到了怕失去，得不到終生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