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馬蹄踏月暗香來
見她未答，童繼續試探地問道：“姐姐？”
山間風嘶如龍吟，晃動的枝丫叢影密布，冷入骨髓。瑤兒蹲下身子，看著暮寒耐心解釋道：“姐姐自幼在劍龍閣長大，生於斯長於斯，那裏自然就是姐姐的家。你雖然年紀尚，卻心智成熟，姐姐自是明白你的意思。
我雖不知你家公子要找的是怎樣的女子？但能讓琉璃公子尋了十年的人，定是下無雙的佳人。若那人是我，我自是欣喜至極，可姐姐卻沒有那樣的好命。姐姐多次承蒙你家公子相救，日後若有機會定當是要報答的。”
完頓了頓，又繼續道：“你家公子要找的人，十年不見蹤影，隻怕……早就身死異鄉了。放眼下，有那麽多女子願意為他生為他死，像鳳翎、像百裏雪，就連劍龍閣都有很多師姐師妹為他癡迷，有哪個不是追隨著他的腳步在活？”
暮寒急得插言道：“姐姐可莫要在我家公子麵前如此，上次百裏雪了這番話，我家公子勃然大怒幾欲拔劍，最後忍了下來，卻氣得許久沒再理她。”
瑤兒強撐著了這許多話，此時也不想再了，拉著暮寒凍冰涼的手淺笑：“姐姐知道了。你也早些回去，免得你家公子擔心，姐姐走了。”
望著瑤兒躍馬揚鞭，疾馳而去，暮寒自語道：“哎！大人就是愛謊。”他晃著腦袋看了看塵土飛揚的前方，又望了望遙不見頭的後路，嘟著嘴道：“何故公子做好人，卻要暮寒在此受罪？”
“你可是委屈了？”冷不防的一個聲音唬了暮寒一個激靈：“公子？”隨即恭恭敬敬地做了個揖，沒敢再多嘴。
星月交輝，瑤兒絕塵而過，夜風襲來竟夾著一股幽香，掠過了她的發梢，輕撫著她發燙的臉頰，而後又依附在她的耳畔呢喃輕語，繚亂了她的心扉。一轉眼兒，那縷香又宛若輕柔的風，溜到了她的身後，追著她的馬蹄聲，尋著自己的歸路。
她衣袂飛揚，沾惹著孤夜裏的香，一衣帶水卻又弱水之隔。瑤兒有些心煩意亂，好似有什麽東西在心中百般抓撓，“籲”，她勒住韁繩停了下來，忍不住地前後張望。風清月朗，荒郊曠野裏渺無人蹤，竟也不知她在看什麽。
隨即瑤兒驅馬急行，許是車馬勞頓，大傷未愈，又遇山路崎嶇，亂石阻路，本就心神繚亂的瑤兒手上氣力不足，韁繩未穩，直接被掀翻馬下，向山下翻滾而去。一聲慘痛的“啊！”伴隨著擦傷與割裂的刺痛感，好似地獄的魔爪抓啃著自己的肉體。
她嬌弱的身體在山間翻滾，竟是要被活生生地痛死，不僅暗歎：難道今日竟要命喪於此？青山為穴，繁星為蓋，如此也算是上的厚愛了。還沒來得及想旁的，風馳電掣間，竟好似哪裏來了一股力護住了自己。
翻滾的身軀瞬間停了下來，瑤兒艱難而吃力地爬了起來，神魂錯愕，又一次地左顧右盼，再一次地窺不見一點影子。她的眸底劃過了一絲失落，此時正一瘸一拐地向山頂的大路爬去。大路空空，馬兒早已絕塵而去。
瑤兒沒有委屈，隻是無奈：“難道連上都不希望我回去？”就在這時，瑤兒聽到了遠處有嗒嗒的馬蹄聲，沒一會兒那匹跑丟的馬兒便奔到了瑤兒身前。瑤兒苦笑道：“意原是如此。”看了看那通身黑黝黝的馬兒，竟有著雪白的馬鬃，倒是俊美極了。
她輕撫著它的馬鬃喃喃低語道：“你倒是通靈性。你可有名字？我見你漆黑如夜，可夜終歸太過厚重，也太過孤獨了；你鬃毛乳白若日，可日又太過刺眼，太過閃耀了，不如喚你做‘灰’吧，願你不被黑夜淹沒，又不被白日眷戀，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逍遙一生。”
那縷香又隨風入夜，瑤兒欣喜道：“灰，你可有聞到那股香了嗎？”欣喜間又開始東張西望，可無論她回眸多少次，這山依然是這山，連一隻野獸都不曾出沒。瑤兒心底的悵然若失躍然臉上，借著籠罩的夜色訴著繾綣心緒：“也不知他可有生氣？因為我的不辭而別。”
輕歎一聲又無奈道：“灰，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傻？明明是我將他推出了自己的世界，如今又盼著他回敲這扇門，讓人犯難，亦讓自己憂慮。現在又在此傷春悲秋，遊思妄想……終究還是我沒活明白。”她又回望了眼空蕩蕩的大路，才收回心思：“灰，我們走吧。”
瑤兒身形一動，正欲上馬卻不想腳被扭傷根本用不上力，一晃又顯些跌倒在地，林中好似叢影晃動，夜色如墨裏一位飄然欲仙的公子深情地凝望著她，他纖細修長的手在空中猶疑，而後緩緩的放了下去。他情不自禁地問道：“你到底是舍不得我？還是不想見我？”
“駕！駕！”對麵馬蹄翻飛，急速地奔向瑤兒，行至近處一看，竟又是那晚的黑衣人。
“你怎麽來了？”瑤兒有氣無力道。
“我來晚了。”那黑衣人有些自責，他將瑤兒抱於自己馬上，心疼地問道：“為什麽不讓他救你？”
“我的馬。”瑤兒指著孤零零站在路邊的灰，直到他將它牽好，兩人才同程一匹馬歸去。滌蕩的夜風裏，琉璃隱約聽到：“人死了是不是真的會解脫？”
琉璃的心似被刀劃了一下，不痛卻疼。這輩子頭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但是他想：離開，如果這是你的選擇，無問因果，我願意生死相伴。若你願留下，待你回眸，也能忽見陌上良人待。
“公子不搶嗎？”叢林裏又冒出來一個腦袋，正是琉璃的貼身侍童暮寒。
琉璃氣定神閑地走於山路間。隻聽暮寒在身後喊叫：“公子，我們不去搶瑤兒姐姐了嗎？”
此時琉璃早已走出數米之遠：“急什麽？於你家公子隻是須臾之間而已。”不過一句話的功夫，琉璃便已不見蹤影。
暮寒兩隻手拄著膝蓋，氣喘籲籲、哀叫地道：“不是吧，我剛追上來又要走……公子，等等我！你不是一個人呀！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