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千山暮雪癡情女

  子櫻是師父獨女，這麽多年來，師父不管，師兄縱容，子櫻漸漸養成了一個囂張跋扈的性子。礙於身份，弟子們都讓著她，男弟子甚至巴不得被她罵，若是能罵成夫婿，或能成為下一任掌門也未可知。便是這樣的環境讓子櫻的脾氣毫無收斂，起初她也隻是瑤兒，後來便是謾罵，越發的難聽。可瑤兒從不計較，就因為她是師父的女兒。


  可每次想到這裏，瑤兒的心裏都有種不出的心酸。女兒，同樣作為女兒，自己的娘親呢？早被這些正義的人給屠害了。毒死離子櫻，將幻異宮複出報仇的消息攪得江湖雞犬不寧。再利用自己正派的身份奪花魁成為盟主夫人，掐住各派軟肋，順便讓盟主成為一個行屍走肉的傀儡。滅了這群假仁假義的人！她年複一年的習武，努力讓自己變得麻木不仁，不就是為了殺這群人嗎？對，要複仇就不能心軟……


  可這樣的複仇，應該是對的吧？她又不禁反問自己。師父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她卻要下毒手害死他的女兒。透著淒涼的月光，瑤兒拾起自己的雙手想象著它變成鮮豔的紅色，突然她覺得厭惡、髒。她使勁揉搓甩掉自己的手，嫌棄地甚至想要剁掉。終了，化做一腔無奈的痛苦。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她想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九泉之下見到父母，若他們真的怪罪，那隨他們打罵，大不了再死一次！

  這一夜，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次日清晨一切如初，她坐在窗前把玩著手裏致命的毒藥，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水壺，似是仍在猶豫。


  無色的毒藥還是倒了進去，融於水，無色無味。瑤兒晃了一晃，方倒進杯子裏端詳良久，竟是要自己喝了。她覺得，活著痛苦。


  “這麽早就起來了？”冷秋使勁兒揉著額頭。


  瑤兒聞聲驚了一下，杯子滑落桌上，毒液濺飛衣衫。恐是也沒想到她竟能這麽早醒來，她慌亂地擦幹桌子，應付道：“嗯，睡不著。”


  冷秋覺得頭疼，下來欲倒水醒醒腦，瑤兒一驚，攔了下來：“茶！這裏是過夜的茶，我去給你換一壺水。”也不及冷秋話便跑了出去。


  瑤兒靠在走廊冰冷的牆上，手裏握著水壺，垂眸深思。她全身每一個細胞好似都在：“喝了它，喝了它便一了百了，不會再有義父強逼你做事，也不會有恩怨情仇。”


  可又有另一個聲音再告訴她：“你的父母族人皆死於這群人手裏，這血海深仇，你真的不想報了嗎？”她拿起壺的手又被這個聲音給製止了。


  冷秋開門出來時，瑤兒還在走廊裏發呆，見她心緒不寧，也沒再喝什麽水，而是約她陪自己出去逛逛。


  鏡花街上又多了許多琳琅滿目的好物什兒，街頭人頭攢動，吆喝叫賣聲絡繹不絕。明就是百花爭豔了，街頭置辦物什的女子竟有許多遮去了半邊容顏，好似自己的美貌隻能給自己的良人看，仿若含苞待放的骨朵兒，散發著盛放前的妖嬈。也有些淡漠無謂的女人盛裝出遊，提前綻放奪彩的花隻為讓良人一見。


  晨風吹過，冷秋感覺舒服極了，頭昏腦漲的不適感一掃不見：“清早就這麽熱鬧。”


  街角的攤位上，老板剛擺出一條十分精美的七彩籌，籌上還泛著金光，甚是漂亮耀眼，冷秋拉著瑤兒去瞧了瞧，好意提醒道：“這籌當真漂亮，若明日姑娘攜之起舞，當真是豔冠群芳呢。”


  “我還沒交像呢。”瑤兒回道。


  “怎麽會？我瞧那日子雙有拿你的像，好像特意幫你報名了呢！”


  “報完了？‘百花爭豔’不是必須要本人報名嗎？”瑤兒不解道。


  “哦，那日個個盡是妖嬈之姿，恐是我瞧錯了，也未可知。”


  瑤兒瞧冷秋意味深長的笑，知此事不簡單。剛想再問些什麽，突然，一隻飛鏢直直朝兩人飛來，冷秋倒是手快，竟穩穩地攥住了那鏢。卻見那鏢無頭，鏢上插有一張字條，看來是不想傷人。


  瑤兒兩人對望一眼，拿下字條，隻見上麵字跡潦草地寫著：


  離子瑤：

  欲救子櫻，西叢林，隻身前來，否則人亡屍毀。


  “是誰這麽大膽子，敢在鏡花水月綁人？”冷秋甚是驚訝，思慮一二又道：“我同你一起去。”


  瑤兒搖搖頭輕輕合上字條：“這人是衝我來的。”


  瑤兒的眼珠飛快地轉動。難道是他？她心裏暗想。應該是他了。自幼一起長大，他怎會不知自己下不去手呢！他這是要替我完成任務，殺了人後讓我去複命。那子櫻現在……兩麵都是情意，她卻是哪邊都不能辜負。這事先不能讓師兄知道。


  瑤兒心裏主意已定，她將這字條收了起來，繼續道：“你放心，我自有辦法，但若黃昏時還不見我回來，你便去找子陌師兄讓他速去救子櫻。”完便匆匆離去了。


  走出熱鬧的街道，瑤兒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人跟蹤後，方才施展輕工，翩若飛燕向那西叢林飛去。


  冷秋不敢擅自做主，便先回到了客房。客房裏空無一人，一時也沒個商量的人，隻能來回地踱步，沒了辦法。


  焦急的又何止冷秋一人？今早，子櫻非要鬧著去樓下瞧熱鬧，子陌拗不過她，可心裏卻想著瑤兒。想到琉璃與瑤兒的初次見麵，還有翻船那日也是琉璃救了瑤兒，兩人又消失那麽久，不覺醋意滿腹。如今想來還氣得直想跺腳。可誰知就這麽會兒功夫，子櫻便從他眼皮底下不見了。


  起初，子陌以為又是這個調皮的師妹玩起了躲貓貓，可尋了半也沒瞅見子櫻的身影，便有了不祥的預福子陌隱隱有些自責，剛剛就該一步不離地緊跟著她，沒事瞎想什麽。此時，他急得滿頭大汗，正往水月街走去。往日子雙最是心疼這個師妹，如今亦是焦急的沒了主意。尋了許久未果，子雙忍不住歎道：“師父和大師兄今晚就到了，師妹卻不見了，這可如何是好？”


  子陌擦了擦頭上的汗，繼續向前尋找、打聽。


  ……


  此時西叢林裏鴉雀無聲，瑤兒邁步向叢林深處走去，先是走過一片竹林，想來這竹葉也遮不住人，那人定是不會傻傻地在慈醒目的地方。穿過竹林，映入眼前的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大粗細不一，樹幹高低起伏錯落，有些細如弱柳扶風，有些粗壯如猛漢，種類繁雜。瑤兒有些遲疑，才心翼翼地邁了進去。果然沒走幾步，便見一棵比自己的纖腰粗上三倍的樹，葉子細卻長得極密。這樹原沒什麽稱奇的，不是最粗的，亦不是最大的，隻是此間無風，這樹下卻布滿了一地的墨綠枝葉。瑤兒眼見心明，此時倒有些坦然無懼了，勾唇一笑站在那裏不再向前，好似再等什麽。


  片霎，墨綠色的葉子如雨如風，窸窸窣窣落了一地，一個藍色的身影從剛剛的那棵樹上翻騰而下，手中還拽著一饒衣領。


  瑤兒先望了望那捆綁之人，確是子櫻。隻見她手腳皆被粗麻繩束縛，手腕隱隱生紅，嘴上也被堵得不出話，隻能嚶嚶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