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招搖藏舊居,舊事難忘
離開了雲瀾山山頂,驚泠繼續向下走著,身後跟著路犀。
雖然早已知道,自己是猜不透驚泠的心思,也從未想著要全然的猜透,但,也不該連一絲的想法都猜不透!喵喵是她想要的靈獸,看她在意這麽多年,可今天,卻被所謂的朝若上神,硬生生給打擾了。
她待朝若,明顯不同。
朝若,九重天上神,今日他記下了。
見前頭的驚泠越走步子越快,即使皺著眉,路犀仍追了上前,手亦不自覺的伸了上去阻了她的去意,然後問道,
“你要去何處?”
驚泠回首,見他抓著自己的手腕,已然不悅,寒色眼光由他的胸口往他的臉上移動,落在眼瞳之中,朱唇才啟。
“招搖山,怎麽?你要去?”調侃的口氣,與她確信他不會去的自信。
殊不知她的眼底之下,全是冷冽。
招搖山嗎?
路犀擰眉,遲疑不定,看她的眼神,有所回避。是的,招搖山他是不會去,這世上唯一不能去的地方,便是雲瀾山以南接壤的招搖山。
可她要去,他便猶豫了。
驚泠又瞥了一眼他的手,溫溫暖暖的,不像魔界之人。但,就算不像,他也得放開他的手了,因為她已經準備無論他何種身份,隻要他不放開,她就會親自宰了他的手。
路犀弱弱的收回自己的手,不知她的想法,隻因她口中的地方,招搖山,有了懼意。
四海八荒之中,以南的地方,世人隻知雲瀾山,其實不然,以南之南,仍有一山,名招搖,長年如春,方圓百裏,但凡招搖境內,全是木樨。可又因香色擾人,早在萬年前,被一上神劃了結界,非神,不得入內。
他雖為魔,卻是能進,偏是因為他聞不得一分的木樨花香,進不了這招搖山。連那雲瀾山,若非隔著結界,他恐是難進。
他不言語,便也算是默認。
“既是不去,便不該跟著來。”驚泠鬆下幾分,他不來最好,仔細一想,若剛剛動手,魔界定不會輕易罷休,也罷,忍忍得了。
回頭,迎著雪花,前頭便是木樨盛地,招搖山。
路犀見此,自然是覺著有些悵然。
不禁想著,在她的心中,是不是因著自己是魔,才刻意疏遠,想那朝若,初見,卻已非常人所待。
紅色眸子在他的思慮間越發的血紅,將湧而出的殺戮之意,並不比驚泠弱。
心中響起的是,若他是神,是否也能讓她如待常人一般待他。心思起了,便再也止不住。偏生又忘了,魔,便是魔,神,便是神。
隨後又多在了幾個時辰,路犀才厭厭的離開,終究,還是一步未上前。
招搖山中,木樨盛處,有一別院雅居,在了多年,卻極少有人來此,從未修葺,始終保持如初。
驚泠穿過院子,走過院子,見木樨開得尤其茂盛,駐足看了一刻,便轉身,悄然走向屋子。
輕輕推開木門,聽著它不常使用的聲響,也算是透露不常有人的跡象。步子始終輕快,門在她進去的一瞬間,隨著一陣風,關上了。
房間布置很簡單,迎麵便是一幅木樨圖,畫工巧奪天工,倒像是直接把木樨定格在紙上一般。左右兩邊擺了兩排的屏風,屏風上,還是木樨圖,隻是與先前看到的木樨有所不同,這兩株,更小一些。
巡視屋裏,沒有找到一把椅子,因為這個屋裏,從來沒有人坐過,也不需要坐。
她的視線,一直落在正中的木樨圖上,手中已經匯聚靈力,手指略微彎曲,握著的東西,透明無色,呈圓形狀,可若是靠近,便能感覺到它強大的力量。
“師父,你說,他們是不是已經發現他了?”對著空蕩蕩的屋子,驚泠的疑問聲響起。
卻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她今日是第一次見朝若朝她遞出手來,全然攤平手掌,掌中若隱若現的痕跡,她不會忘記,也忘不了。
師父曾道,他掌心含木樨花印,若是遇上他,便護他一世安寧,也算了卻此生遺願。
因而,她今日待朝若,才禮讓了幾分,可他竟然是朝若,上九重天上神朝若,她護他,便要回到天界。
原本可忘的事情,突然湧上她的心頭。胸口悶痛,手上動作不減。
砰!
手已懸在半空,手掌張開,靈力已經朝著四麵八方的地方,奔湧而出,大勢所至之處,無一例外的瞬間破碎。
一室的淩亂,她的眼睛已經變為雪色,冷然之中,多了幾抹暖色,轉瞬即逝,隨後的又是冷然。
直到所有的聲音消失,空蕩淩亂的房間裏頭,隻聽到了一句不甘心的掙紮。
“那他呢?”
等了幾萬年,朝若出現,也算是確定。那他呢?那個她必須鏟草除根之人,究竟何時出現!
但不論多久,她等著,這一世,她的目的便是找到他,讓他灰飛煙滅。
眼中多了幾分的冰封與狠戾,她是神,卻也不是神,自然不願做一個單純的神,神又如何,他們除了道貌岸然,還有何用!
時間愈久,而漸漸的,眼神越來越模糊,師父的話不斷響起。
“阿泠,若是遇上他,是愛是恨,兩敗俱傷亦或必死無疑,殺了他,你才可重生……”
她是驚泠,擁上九重天上神之稱號,卻從不做上神所做之事,因為,她不隻是神。
早在三千歲師父逝世之際,她便不再是神,而寧願做殺神的那位。
天界亙古不變的一條天律。
眾生之神,非人非神,非魔非妖,超脫四界,唯有情愛,束縛其身。
因著這話,天界便世世出一位四界之外‘神者’,和一位命中注定之人,無論男女,皆能保四界和平。想到此,她便隻覺可笑,師父是那超脫四界之人,未做一事禍害天下蒼生,卻因為領了這名,硬生生得接受天譴。
而那與她命定之人,原是天界高位,心係天下,終究是為了救她,命隕幾萬年,獨獨留了師父。她從出生,便在師父身邊,而她的出現,不過是因她便是師父的後繼之人。
那便注定,她此生,是要遇上一人,她若不死,便是他死。
師父常道,不論何時,殺他也好,萬不可將心再次放出。
她是四界之外的另類,打小便知,師父也為顧及她的一生,不願她重蹈覆轍,便讓她知曉真相,若遇上命定之人,殺他即可。
寧願空活一生,也不要受製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