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真正的黑手
柯伯那獨坐在房間裏,桌上的燭燈搖曳,他的手晃動著手中的酒瓶,酒液因在壺中旋轉而時不時散出烈酒的醇香,柯伯那喝的微醺,把頭搭在桌子上,看著燭光,那火苗跳動,透過黃光他恍恍看見一個女子載歌載舞的模樣,飛著袖子扭動纖細的腰肢,她在火苗上跳動,時而裙擺飛揚時而長袖掩麵,那輕揚的秀發上別著精致的發夾,女子長手彎曲,蔥白的十指儼然就是盛開的繁花,她對著柯伯那微笑。
柯伯那的眼睛濕潤了,不禁脫口而出,“霍吉。”
那微笑至真,他伸手就要去觸這景象中的美人,隻是手一到立刻被火光燎到,痛得他縮了回來,人也立刻清醒了。
這一景象被旁邊早已來到的人看了去,發出嘲笑聲。
柯伯那轉過頭,床邊立著一個身穿黑紗,麵巾裹麵的女人,黑紗上勾羅交錯著碎金飾,美不勝收,女子的眼睛在黑紗上顯得格外引人矚目,狹長而深邃,長睫閃動,重要的是那眸子是幽幽的綠色。
女子扭動腰肢走到柯伯那桌前,長手一撫按住他的酒壺。
“別喝了,你都出現幻覺了。”
“你怎麽來了?”柯伯那挑起眉毛,眼神裏露出不悅的光。
“我是來提醒你的,你看看,你們族新首領都選出來了,你還在這裏喝酒。”
柯伯那拔出酒壺甩開女子的手,“用不著你來說,我知道做什麽。”
“你記得就好。”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現另一個低沉的男性聲音,同樣穿著黑色衣服,大大的披風,看起來約莫四五十歲的樣子,雪白的臉上嵌有狹長的綠色眼睛,那女子摘下麵紗,也是雪白的臉,奪目的綠色眼睛,和那男子站在一起,麵目上竟有如出一轍的感覺。
尤其那同樣顏色的眼睛,泛著幽幽的綠光。
“我不是和你們說過了嗎,沒事別來我這裏,這是屠狼族,你們是狼族,不要命了嗎?”
“嗬嗬嗬——”女子笑開了,發出尖利的笑聲,“就憑你們族裏那些老弱病殘,誰能抓得住我們?”
男子看了女子一眼示意她閉上嘴,“我要的東西呢?”
“別著急,我現在還拿不到。”柯伯那端起酒壺一飲而盡,他也憂愁,愁的是狼族這邊的催促。
“你還拿得到嗎?屠狼寶刀都易主了,你們的新首領不是那個叫易朗日的嗎?”女子挑釁的說道。
柯伯那瞪了她一眼,“時機不到。”
“時機時機,這都幾年了?我們可等不起。”
“那我要你們除掉的人呢?不是也好好的活著呢嗎?你們也沒做到。”柯伯那站起身來,他的身形雖然寬廣,但是比起那黑衣男子還是略顯單薄。
那黑衣女子不再做聲,看了旁邊黑衣男子一眼,那男人睨起眼睛,“好,我們再給對方一些時間。”
“等一下,我們分開作戰並不明智。”柯伯那打斷他的話。
“什麽意思?”女子挑著眉毛。
“我們來設計一下,徹底做成我們要做的事,為此合作一下。”柯伯那回答道。
“你居然要和我們合作,”男子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旁邊的女人,“你不是也很憎恨我們嗎?”
“比起對你們的憎恨,我太想讓這個人死了。”柯伯那的聲音壓得很低,表情也不像平日裏那樣溫和,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在族裏備受好評的元老級人物會和狼族勾結在一起。
柯伯那一心希望他死的這個人就是戚濟格,他對他的憎恨從皓月母親死的那一天起就開始了,二十年前,戚濟格娶了族裏最美的女子也是柯柏那最深愛的人,皓月的母親霍吉,那時的柯伯那還未成年,那一夜霍吉出嫁族裏的歡歌在他耳中是那麽刺耳,他獨自一人站在湖邊,看見湖中自己的倒影,他恨自己年幼,恨自己瘦小,年紀又比霍吉小,沒有能力保護她更沒有辦法娶她,隻能眼睜睜看她嫁給別人,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從那天起發誓要變得強大。後來霍吉和戚濟格有了女兒,皓月的降臨,柯伯那開始認命,因為霍吉抱著孩子時那幸福的微笑,柯伯那想,如果這個男人能給她幸福,他也認了。
直到十六年前一次大規模的狼族入侵,戚濟格和勇士們出去迎戰,把妻子女兒留在房內,結果中了狼族的計謀,族人遭到浩劫包括霍吉母女,他沒能參戰,正要去營救霍吉,霍吉把女兒交到他手上並沒有和他走,而是去引開狼族不要去襲擊其他年老體弱的族人,柯伯那拗不過倔強的霍吉隻得加快了步伐找到戚濟格通風報信,戚濟格聽後迅速趕回族內卻沒有率先營救霍吉,先是老首領的家眷和年幼的哈達,等他營救完畢霍吉也落入狼族之手,狼族威脅戚濟格教出屠狼寶刀,戚濟格卻沒有交出來,狼族憤怒了把五花大綁的霍吉帶到他麵前用刀頂著霍吉白皙的脖子。
那一刻,戚濟格依舊沒有果斷交出屠狼寶刀。
柯伯那在一旁怒吼,“那刀能有人命重要嗎?那是你的妻子你孩子的媽媽啊!”
盡管怒吼,戚濟格的眉頭深深皺起,那刀卻還在他手裏。
霍吉看著戚濟格,眼睛裏都是淚水,柯伯那心想那時的霍吉的心一定都寒透了。
霍吉仰起脖子唱起了悠揚的歌,族人和勇士以及凶猛的狼族都在歌聲中靜止了,霍吉婉轉的聲音令人如癡如醉。
一曲唱完,霍吉猛地前傾,玉頸在刀上滑動,頓時鮮血流出,霍吉的嘴角上揚,那是一抹誰也讀不出意味的笑。
就在眾人的錯愕中,霍吉倒在了血泊裏。
柯伯那覺得那一刻天旋地轉,仿佛天都要塌了。
戚濟格在怒吼,揮起寶刀,“衝啊,殺死他們。”
勇士們被霍吉感染,仿佛注滿了力量,衝向狼族殺了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那之後,老首領堅定了傳位於戚濟格的決心,戚濟格和霍吉的故事也廣為族人傳誦,族人愛戴戚濟格,族人紀念霍吉,族人對待皓月視如己出。
隻有一個人,恨不得將戚濟格吃肉嚼骨。
這就是深愛霍吉的柯伯那。
他也恨狼族,但是比起戚濟格,他更加希望這個狠心的男人以最悲慘的方式死亡。
在他心裏,戚濟格不過是一個將名利地位看的比人的生命甚至是摯愛的生命還要重要的人。
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當上首領,可憐的霍吉成了他愛慕虛榮看重名利,不顧一切隻為得到首領之位的陪葬品。
他潛伏在戚濟格身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取得戚濟格的信任,得到他的讚許,直到成為他最得力的心腹。
你會偽裝,我比你還會偽裝,就是本著這樣的信念,他待在屠狼族,並居族中核心地位,因為柯伯那本人淡泊名利,平時又樂善好施所以他在族裏頗受大家親睞。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什麽都不要,不爭名利,不娶妻生子,這樣一轉眼多少年,他心裏那個欲望的聲音從未減弱,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跳出來提醒他,戚濟格必須死,戚濟格必須慘死在自己手裏。
每當戚濟格提起霍吉的時候他心裏都會湧現一股無名怒火,每當戚濟格帶著皓月祭奠她母親的時候,柯伯那都會筆直地站在他們斜後方,心裏翻江倒海的唾罵著他,虛偽的騙子,虛偽的敗類,仿佛世間一切惡毒的話都不能形容戚濟格的醜惡,也不能抵消柯柏那自己心頭的怒火。
但是不得不說,戚濟格真的很強大,取他性命唯有趁他不防備,這樣的機會固然有,但是柯伯那都覺得那似乎太便宜他了,戚濟格必須死,還一定要是慘死。
他正式和狼族勾結起來是在朗日進了屠狼族幾年之後,他看出這小子的苗頭了,勢必是戚濟格以後的左膀右臂,搞不好還是屠狼族未來的首領。
等到朗日壯大起來對戚濟格就更不好下手了,但是朗日的到來似乎有人比他還心急,那就是有勇無謀,一心盯著首領寶座的哈幹哈達父子。
幾年前,是他和狼族第一次勾結,哈幹和戚濟格遭到埋伏,戚濟格險些就被抓獲,誰知最後關頭朗日衝了出來成功為他們解了圍,在一旁的柯伯那氣的眼睛都要噴火了。
這一次朗日順利加入了屠狼族勇士,並且名正言順練起了屠狼刀法。
柯伯那心想,又來了一個虛偽的男人,這一次,這個虛偽的男人居然還是霍吉的女兒皓月選中的人。
為什麽這種虛偽的男人總能贏得像霍吉,皓月這樣女人的喜愛,柯柏那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總不能入睡,每每回憶起霍吉的臉龐,以及看到白日裏皓月那像極了母親的臉,他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他心頭總有這樣的聲音響起,不能讓他們活著,不能讓這些虛偽的男人活著,他們必須死,慘死,要慘死。
“那麽,我很好奇,你打算怎麽和我們合作,我屠狼族的元老。”黑衣男子邪邪的一笑,故意把屠狼族元老幾個字加重。
柯柏那湊近他,一點不畏懼那發著綠光的眼睛,“你的眼睛還是綠色,麵色慘白,看起來像是人類但是仔細打量就知道是妖物所化,說明你的道行還不夠,你們狼妖生性凶殘暴躁,修行起來也很困難吧,因為做不到心無雜念,所以即使幻化成了人形還是時不時的像野獸一樣具有殺戮的欲望吧。”
男子一愣,皺起眉頭,麵色更加慘白,麵部因為不悅而微微牽動嘴角。
“你們狼族不像中原裏那些妖怪,對於修行什麽的都不太在行,據我所知能夠完全幻化成人形,並且變化自如的應該是二十年前被你陷害趕出狼族的你的大哥一家吧,事實上,你也是害怕你的父親,老狼族首領將未來首領的位置傳給他,對吧。”柯柏那嘴角彎起,那是一種挖掘別人痛楚的殘酷微笑,“隻可惜你的悟性什麽的比你大哥差太多了,你已經被欲望蒙蔽了眼睛,蒙蔽了你這雙半狼半人醜陋的綠色眼睛,你相信隻要得到屠狼寶刀我們族人就奈何不了你們,你就可以像你年邁的臥病在床的老父親邀功,徹底讓他斷了找你大哥一家回來的念頭,從而使自己變成狼族的首領。”
男子的手已經握成拳頭,因為用力開始咯咯作響。
“怎麽,憤怒了嗎?還不能控製你野獸的情緒,這樣怎麽做一個首領啊?”柯柏那開始冷笑,“狼就是狼,真是一點耐性沒有,我勸你別把屠狼寶刀看的那麽所向披靡,和我合作幹掉我們的首領才是你們狼族取勝的唯一途徑。”
男子頭上的青筋暴起,他在努力克製,黑衣女子有些緊張,她害怕他生氣的樣子,生氣會讓他完全變成一頭發怒的野獸,一匹黑色的狼,到時候他隻會撕咬殺戮,完全不管對方是誰。
“你說夠了沒有?”男子的聲音中聽得出,他的怒火已經忍到極致,再是稍微碰觸就不可收拾。
“這樣就不行了,你怎麽做首領,我跟你們隻是合作的關係,別用剛才那種挑釁的口氣和我說話,我很不喜歡,我隻說這一次,給我記住了,我是屠狼族的元老,但我不是叛徒,所以給我收起你不屑的醜陋的麵孔,你在我眼裏隻不過是一隻野獸,乖乖和我合作,別讓你父親看見你的時候除了更加想念你哥哥就是歎息了。”柯柏那的話像一把刀戳在男子心頭,那不容置疑的高傲語氣幾乎要讓男子爆發,柯柏那嘲笑的輕拍了拍男子那毛發頗重的大手,他喘著粗氣,起伏的胸腔幅度非常大,但是最終在黑衣女子驚恐的眼神中他想起了父親的臉,那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失望的表情,還是忍住了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