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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朗日

  天台山,修緣和父親茂春沿著山路漫步,景色秀麗的天台山被早霧所籠罩,彌漫著一股清幽的色彩。


  “早上起來散步對身體真是很好,”茂春背著手,在山路上緩步行走,修緣跟著父親,一邊走一邊欣賞山邊秀麗的景色。


  “父親喜歡,修緣以後天天陪著父親在山間散步。”


  茂春笑笑,“還是我兒懂事通理。”


  茂春早期在天台縣為官,後來厭倦官場,便辭官歸隱,和妻子王氏兩人平時樂善好施,李家在天台縣也是頗有美名。但是最讓茂春感到驕傲的就是兒子李修緣,修緣秉性純良,為人溫潤如玉,相貌風雅清麗,又好讀詩書,最重要的是繼承了父親的善德,在鎮上也是頗受美譽。


  “來,我們坐一會兒。”茂春看見路旁不知誰人修的石凳,拉著修緣過來休息。


  修緣隨父親坐下,“父親感到疲累嗎?兒子幫你拿拿肩膀。”說著走到父親身後揉按起茂春寬厚的肩膀。


  茂春笑笑,“我兒真是愈發懂事了。”


  修緣摸到父親肩膀上有一條長長的硬結,“這是什麽?”修緣想看個究竟,茂春自己剝下衣服,露出肩膀,隻見半尺長的一條長疤赫然在目。


  “你還記得三年前我和你遊叔伯他們去大漠嗎?”


  “記得啊,父親那一次出門去了有幾個月,開始還有書信,後來杳無音信,母親還擔心了很久。”


  “這就是在那次大漠裏我們碰上了劫匪,留下的。”茂春穿好衣服,想起那次仍舊驚魂未定。


  “哦?”修緣頓感好奇,“怎麽就沒聽父親說過呢?”


  “我當時也是怕你母親擔心,”茂春定了定,“但是後來還是讓她看見了疤痕,我也自然就吐露了實情。”


  修緣坐到父親旁邊,“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茂春的思緒飄到了三年前,“我和你遊叔伯真是一時興起,在完結了事情之後想看看大漠的風情,於是在那裏逗留了兩天,那裏給我的印象最多的就是風沙大。而且我們遇到了黑沙暴,情急之中躲到了一家驛站,在驛站裏我們結識了一群做生意的當地人。他們帶著昂貴的珠寶,裘皮,向我們兜售,你遊伯伯好奇,我們就一起看了看他們的貨物,在那家驛站裏隻除了我們這兩路人,還有一個人一直坐在角落。”


  茂春所提到的這個人就是易朗日,在茂春的印象中,朗日有著俊逸瀟灑的外表,高大的身材,麵如其名,向當空朗日一樣奪目,朗日的存在感極強,即使他不說話,隻是靜靜的在角落裏獨自喝酒也使得人不難注意到他。


  茂春和朋友看了看貨物,心裏有種不詳的感覺,這些奇珍在市麵上少見,難道是碰上了盜墓來的珍品?

  茂春的朋友遊靜之則表現出來對這些珍品極大的興趣,在茂春的再三勸說下隻挑選了一些較小的器物拿來把玩。


  之後茂春和遊靜之打算那夜住宿在驛站再一早趕路,晚飯兩人簡單吃過就打算上樓休息,大漠雖美但是皓月當空還好,隻是趕上這風沙天氣也隻好在客棧裏呆著,一上樓,就看見那個白天裏坐在角落喝酒的高挑男子斜倚在他們房間正前麵,仰頭喝酒。


  茂春正覺得奇怪,並沒理會,和遊靜之進了房間,那男子放下酒瓶在兩個人即將進去的那一刻,低低的聲音說了句,“你們明天一早就趕路吧,今天夜裏風沙就會停,一早看見太陽出來就離開這裏。”


  茂春覺得奇怪回過頭,那男子安然喝酒,看見茂春的眼神並沒有回應。


  遊靜之也覺得奇怪,隨即問了一句“這位壯士何出此言?”“我隻是好心提醒你們,”那男子還是那低沉的聲音,“還有晚上把房門關好,不過他們應該也沒這個膽子在官用的驛站裏動手。”


  “什麽?”茂春一愣,但是男子已經準備轉身下樓,“這位壯士留步。”


  男子回過頭,那濃重的眉毛下有一雙漆黑的眼睛,堅毅而英俊的麵龐英氣煥發,怎麽看怎麽覺得生出這樣相貌周正的人應該是個心腸坦蕩的人。


  “壯士的意思讓我們提防什麽?”茂春走進問,男子高出茂春一個頭,身形一看就是練家子。


  “你們已經露富了,在這種荒蕪人煙的大漠,你們今天出手那一錠金子就足夠晃瞎這裏人的眼睛。”


  茂春突然恍然大悟,趕忙作揖道謝,“多謝壯士提醒。”


  那男子說了句不謝,轉身欲下樓。


  “壯士,”茂春再次叫住了他,“敢問您怎麽稱呼?”


  男子側著臉,“朗日,易朗日,和你一樣,我也不是本地人。”


  “易朗日,”茂春重複著這三個字,遊靜之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他身邊,“有必要這麽緊張嗎?”


  茂春白了他一眼,“都是你買那稀罕物,在這荒蕪人煙的大漠咱們還是小心為好。”


  茂春把朗日的話記在了心上,一早就拉著遊靜之出門,兩個人匆匆下樓正碰見店家起來打掃,“這麽早就起來了。”小二正要招呼,茂春神色閃躲,直接掏出錢來結賬。


  之後兩個人牽上馬離開了驛站,遊靜之和茂春騎馬在大漠上,沒一會兒聽見後麵馬匹快步奔來的聲音,待茂春回過頭發現正是昨日那一群賣寶的當地人。兩人大呼不好,加快了策馬速度,但是馬群已經追了上來並且繞道前麵包圍了兩人。


  “下馬,下馬,”帶頭的人用粗糙的漢語說著。


  茂春和遊靜之無奈下了馬,帶頭的人下令搜身,兩個人已經嚇壞了隻能原地愣住任由他們擺布,很快兩個人被洗劫一空,茂春有些惶恐,惶恐的是身上帶了一塊祖傳的金鑲玉,倒不是說有多價值連城,隻是家中傳下來的寶貝就這麽被搶了去實在是心有不甘,於是他偷偷地手伸向了衣襟口想拿下這塊寶玉。


  這一個小動作還是被搜身的劫匪看了去,他一把搶下茂春的玉,茂春下意識去奪,兩個人爭搶了起來,氣急敗壞的劫匪舉起刀朝著茂春砍去,那一刀下去正中茂春肩膀,茂春隻覺得眼前黑蒙一陣劇痛,鬆了手。


  一旁的遊靜之早已嚇壞抱著頭蹲了下來,血流如注的茂春趴在地上,劫匪舉起刀朝著茂春又要砍去,就在這時,一聲響亮的馬哨吹起,劫匪們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隻見不遠處,逆著光有一個騎馬人飛奔著向這邊騎來,殺入了劫匪群,茂春強撐起身體抬眼看去,一片血腥的廝殺,那殺來營救的人正是驛站裏的易朗日。


  刀揮舞的聲音,喊聲,茂春感覺到周圍在打鬥直到自己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的時候,茂春已經躺在床上,睜開眼是陌生的幕簾,遊靜之焦急的看著自己,“你醒了,茂春兄。”


  茂春的眼睛掠過遊靜之,前麵有一抹熟悉的背影,背著光,高大而挺拔。


  茂春忍住包紮好的傷口的劇痛,掙紮著坐起來,“壯士,多謝壯士救命之恩。”


  朗日慢慢回過頭,茂春所見到的還是那張英俊逼人的臉,“沒事,舉手之勞而已。”


  茂春十分激動仍要下床,朗日走過來到他身邊,一伸手,手心中正是那塊金鑲玉。


  “有幾個劫匪跑了,錢財沒都追回來,但是好在這個還在。”


  茂春激動的接過已經讓朗日捂熱了的金鑲玉,眼睛一時濕了,聲音顫抖道,“這讓我怎麽感謝壯士啊。”


  朗日笑了笑,這個男子笑起來像一個孩子,“我叫易朗日,別叫我壯士了。”


  茂春看見朗日真的如同冉冉當空的太陽一般明媚的笑容之後,忘卻了之前的驚險,也笑了。


  就這樣,茂春和朗日因為這件事成了忘年交,兩個人相談甚歡,一夜未眠。


  而朗日也隻是稍做休息,在第二日就打算告別茂春他們而上路,茂春下床來徒步相送,一而再的送著朗日直至很遠。


  “朗日,昨天聊了那麽久,你還沒告訴我你打算去哪?”


  “我也不知道去哪,我沒有家,我活著就是為了找一個人。”


  “找一個人?”茂春看著朗日的側臉,“找誰?”


  朗日點點頭,“我師妹,我已經找了她兩年了,我會找下去,直到找到她為止。”


  “天下之大,怎麽個找法?”


  “我能感應到她,”朗日笑笑,“我們這一方術士,心中都有感應,隻要對方活著這感應就在,遲早可以找到她的。”


  茂春還要繼續問,朗日卻勸他回去休息,“你傷重未愈不宜久動,好生回去歇著吧不要再相送。”


  茂春欲言又止,轉而掏出一個墜子,“我沒什麽可以相送的,這個就算個信物吧也不枉你我相識一場。”


  朗日接過墜子坦蕩收下,隨即拿起身後的笛子也送給了茂春,“我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這個笛子你也收下吧,就算互換信物,今後有緣再得見。”


  茂春接過笛子,心中竟有不舍,“朗日,我家在天台縣永寧鎮李家,如果有一天你路過一定要來找我。”


  朗日點點頭,“一定,茂春大哥後會有期。”說著一個翻身騎上馬,向茂春揮手道別之後駕馬離去。


  茂春的回憶讓他的眼睛充滿說不出的一種神采,修緣看著父親的樣子,心裏不由的充滿對這位俠肝義膽的術士的憧憬和敬仰,“那父親之後有再見過這位俠士嗎?”茂春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沒有,這是我這三年最遺憾的事,我一直想為我的恩人做點什麽可是一直沒有再見過他。”茂春頓了頓,接下來這一句更像是自言自語,“也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找到了嗎?”


  “相信好人好報,朗日的夙願業已達成。”修緣安慰的看著父親。


  茂春點點頭,“希望如此。”


  “父親,我們繼續走動吧。”修緣扶起茂春兩個人繼續散步。


  “修緣,我自從結識了朗日之後就一直有這樣一個自私的想法,”茂春歪著頭看著兒子。


  “什麽想法?”


  “我希望你能成為朗日那樣的人。”茂春繼續道,“雖然我認識他隻有兩天,但是我覺得已經足矣,好像認識了他幾世,這個人身上的正氣可以感染到身邊的每一個人,他俠肝義膽的品質,他劍眉星目的五官,他的一切就像是正義的化身,可以抵禦一切外邪,讓人不由得想親近和結識他。”


  “哦,”修緣笑了,“父親很少這樣形容一個人,這讓兒子更加好奇了,很想一睹這位叫朗日的大俠的風采。”


  茂春也笑了,拍拍修緣的肩膀,“當然,這隻是我自己的想法,我的兒子即使成為不了朗日這樣的人,也一定是個心地善良的正義之人,這點我還是有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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