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女細作雪夫人
“涼風入骨如寒玉,陌上回眸望景穹。”
仲英不慌不忙的將這句話,輕吐而出。
那本是一副防禦語氣的嬌聲,下一刻變得平和起來:“你是從京都城來的人?”
仲英長靴輕踩著柔軟的波斯地毯,信步來到那已經起身,正在整理衣裙的女子麵前。
“是。
想不到潛伏在莫望東身邊的人,竟然會是一個如此勇敢又聰慧的女子。”
莫望東有既有不臣之心,對身邊人的潛伏防範,便會愈發的謹慎。
這名女子,卻能夠在如此艱難的環境中,潛伏在他的身側許久,還能過上如此錦衣玉食的生活。
可見,她出了一顆敢於冒險的心,還有一個聰慧敏覺的頭腦。
借著朗月明光,仲英將這個女子的樣貌,悉數看見眼中。
羊脂玉一樣的嫩滑肌膚,在月色中泛著晶亮。
濃淡適宜的柳葉眉下,一雙桃花眼尾上翹如鳳羽。
風情別出的嬌唇之側,隨著她的淡笑,而生出的一對兒令人大小事宜的小酒窩,令人不由得沉醉其中。
這樣嫵媚中帶著清純嬌笑的絕色女子,難怪那心冷如鐵的莫望東,也難逃她的溫柔鄉了。
仲英身著夜行衣,耳際之上覆著麵巾,白冠玉瞳,修長挺拔的身姿,如同真正的男兒郎一般,俊朗清雋。
被這樣如玉般的一位男子,如此大喇喇的盯著許久,那女子本是已經降下去的戒心,又重新翻騰了回來。
“公子,可是看夠了?
如是看夠了,不如同奴家解釋一下,為何會如此深夜之時,不聲不響的進入奴家的閨房呢?”
從前皇城裏或那個秦老將軍有何等事,都會按照他們定好的接頭時間、地點,分著去交換信息。
如今,這麽一位英氣非凡的女子,借著宣德帝之名,突然闖入她的房間,還是在如此敏感的時刻。
著實令香雪兒,非常的不解。
仲英望著她晶亮的眸子,道:“你叫什麽名字?”
“香雪兒。”
她這名字在這台州,人人知曉,並不算是什麽秘密。
仲英在城外也早就對這個名字,如雷貫耳。
“你就是莫望東最寵愛的那個落難孤女?”
仲英方才進來這閨房之後,得知這細作是個年輕女子,已經有些訝異了。
可她也隻認為,這女子大約是莫望東身邊的眾多女人之一。
萬萬沒想到,此女竟然就是她在台州城外,聽到的那個八卦故事的主角啊。
難怪,那個黑心老皇帝,那般的胸有成竹。
這樣的細作在莫望東身側,若是他真的要娶他的命,那不就是探囊取物一般,輕鬆嗎!?
果然,久居上位者,早就不把覓食當做人生樂趣了。
他們想成為的是,看著自己的獵物轉進他設好的圈套中,生死難求的樣子。
“公子?你若是再不同奴家說明身份,奴家便不客氣了!”
香雪兒的庭院中,有大批的莫家兵守衛,仲英在進來之前就已經摸清了他們的位置。
她知道,如是香雪兒大叫一聲,那些人會瞬間衝進來保護她。
仲英卻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會那麽做。
她將麵巾扯下放在脖頸之前,眉目含笑的望著香雪兒,道:“你若是想喚他們進來,也不會等到現在了吧?
在下仲英,雪兒姑娘好。”
“你是仲英?!”香雪兒美眸化圓,一臉的不可置信:“當真!?”
仲英笑道:“當真!雪兒姑娘何以這般說?難不成你——認識我?”
香雪兒似是後知後覺的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她坐直了身子,纖纖細指劃過鬢間的青絲。
“仲將軍守護我大宋疆土,為百姓赴湯蹈火,雪兒如何會不知你的大名呢。
所以,你便是陛下此番派來的平亂將軍?”
仲英黛眉抻平,麵上肅色生出:“正是。仲英是服用了釋迦果,才找到姑娘的。”
“哦,所以,那釋迦果也是陛下給你的?”
“嗯。”
香雪兒身上獨有的味道,是來自西域的釋迦種子香。
她終日以釋迦種子浸泡入浴,將那常人鼻子基本聞不到的味道,深深的鎖在她的身上。
隻有吃了釋迦果的人,才能按著這味道尋到她。
香雪兒在莫望東身邊待了三年,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憑著這個味道,尋到她的。
釋迦果珍貴無比,在她來台州之前,宣德帝還特意同她說過。
若是有一日,到了她可以離開的時候,便會有一個服用了釋迦果的人,來帶她走。
香雪兒以為她大概是,活著等不到那人了。
沒想到,如今她真的等到了。
雖然這一日,來的遲了些,她曾經鮮活的一顆心,如今已經平靜如水。
但來了總好過不來。
更何況來帶她走的人,竟然是她在心底,思念了多年的,在她與弟、妹走投無路時,為她送上一袋銀兩,一餐熱食的小少年。
沒錯,她這個雪夫人,確實是一個孤女,她的父母早逝,弟弟、妹妹全都被人販子擼了去。
隻留她一人被賣進了青樓。
如不是那一晚,皇城司的木韞找到她,她的人生也許早就結束了。
雖然,很明顯,仲英已經不記得她了,可香雪兒還是心中升起了一抹感激之情。
這樣的緣分,大概是老天爺對她不公命運的一種補償吧。
“仲將軍想知道的事,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要帶我離開這。”
“現在?”
“對。”
“好,我把你帶出台州城,你把莫望東藏置免死金牌的地方和他的弱點,全部告訴我。”
“一言為定。”
仲英這就算是與香雪兒達成了君子協議。
她原本想著,想從宣德帝的人口中,問出這些事,大體是要費上一番周折的。
畢竟,雖是細作的身份,可到底是人家天子的棋子,定然是嘴嚴難與的。
香雪兒的配合,倒是使得仲英,對她的好感,多了幾分。
她先是建議香雪兒換上一身易於行走的束身衣裙,然後跟在她的身側,躲開了庭院中那些莫家兵的巡邏。
台州城內自從莫望東起事之後,便實行了更為嚴格的宵禁。
百姓們怕世道不安穩,天色一黑,便都不敢出門了,倒是沒等到宵禁的時辰,大街上便已經空無一人了。
莫望東除了野心大,也十分的自負。
他以奸計,配合著倭寇的遁地術,將那些蒙汗藥,混進了當初戍軍的吃食中。
不費一兵一卒,便將台州完全控製在自己手中。
所以,他從心底裏認為,他在台州城四周設下的防禦,固若金湯。
這大街上的巡邏與防衛,倒是竟然沒有城門附近那麽嚴格。
此時入夜已深,仲英以身護著跟在她身邊的香雪兒,躲過了幾處巡邏的莫家兵,順利的到了那密道所在的城隍廟。
她帶著香雪兒離開的過程,尚算順利。
隻是,就在她們二人,才從那城外的密道入口處,探出半個身子。
還沒完全適應外麵明亮的月光時,一道邪肆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