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殿下發熱暈厥
深秋的寒雨來的那麽的毫無預兆,嘩嘩的落個不停。
雨滴從紅瓦青磚漫入到宮階之下,整個皇宮內外,一瞬間被這蕭索的秋雨打亂了所有的步伐。
小宮女和小太監們加緊腳步,將禦寒的暖爐在各個主子的宮中升起,舒緩身體寒意的暖湯,也都端上了火焰初起的爐灶。
可往日裏那位最受帝王寵愛的九王爺趙煜,卻一個人孤零零的跪在長生殿外、正德門前。
他雖看似低眉垂目之態,卻掩不住一身孤傲之氣。
清澈冰冷的水滴,如水簾一般沿著他光澤的墨發快速滑落,越過他白皙的兩鬢,劃過他筆直的腰背,最後,浸入那灰沉沉的皇宮青磚下。
過往忙碌的宮人們,將他孤寂的身影清晰的看在眼中,卻沒有一個敢上前去的。
並不是他們拜高踩低,而是他們真的不敢用自己的命,去觸怒龍顏。
皇帝特意讓張公公傳了口諭,有膽敢無他旨意而接近九王爺者,杖責一百,這一百下可是會要了常人的命的。
趙煜雖然內力深厚,可當年他跌入荷花池後,寒毒入體,導致他許久都是身體虛弱的。
雖然後來,他以超凡毅力練成千寒冰針,又修得不凡內力護體。
可到底是身體底子曾經受過重創的。
若是看得見的刀劍傷,想來對他的影響不大,可今日,他偏是跪在宮中冰冷的青石磚上,一動不動的淋了一天又半宿的深秋寒雨。
饒是一般的壯年男子,受了這遭,怕是都會感染個風寒,就在子時剛過之時,趙煜已經隱約的感到了有些力不從心的無力感。
可他心裏清楚,他此時不能認輸,若是認了,他與仲英未來的路,就更難走了。
淩晨十分,折騰了一天一夜的大雨,終於停歇了。
守在宣德帝榻前的張公公,尋了個機會,偷著跑到長生殿外,瞧了瞧。
就怕趙煜在這寒冷之時,淋了雨,會發高燒。
看到趙煜麵色蒼白,氣色不佳。
張公公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回了萬福殿。
“你去看他了?”
他前腳才踏入萬福殿外間的門,宣德帝渾厚的聲音便在內間,響了起來。
張公公嚇得一個激靈,立刻跪地低呼道:“老奴有罪,擾了陛下。”
“起來吧……”
“哎,老奴謝陛下聖恩。”
順了順衣角與長袖,張公公小心翼翼的起身,入了內殿。
隻見宣德帝已經起身,穿了外衫,坐在龍榻之側。
他目色灰暗,眼神淩厲中透著渾濁之態。
自知理虧的張公公,大氣都不敢出,低首站在一側,隨時等著宣德帝的吩咐。
就在宣德帝半晌都不出聲,隻靜靜的望著牆角琺琅邊嵌著藍寶石的白瓷瓶裏,插著的那株紅梅時。
張公公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心疼與憐惜,鬥膽出聲,稟告了皇帝趙煜此時的狀態,看上去十分的虛弱又無助。
宣德帝聽見他竟是如此執著,整個人都已經虛弱到隨時可能會暈倒的狀況,卻還死挺著,不肯接旨。
便隻陰著一張怒氣滿滿的龍顏,命張公公自己看著辦罷了。
其實,宣德帝一直都沒睡實誠,他雖然心疼趙煜,卻也一直在等著他這個兒子,向他服軟。
要繼承他大業的人,怎麽能如此的兒女情長呢!?
張公公見宣德帝終於鬆了口,這才替趙煜謝了恩,連跑帶走的,出了萬福殿的門,尋了人,吩咐他們將九王爺送出宮去。
兩個年輕的小太監,一邊一個輕扶著腳步有些虛浮的九王爺,才出了宮門,就見到了等在那的仲英與白霖。
寒氣繞著趙煜的四周,他黑白分明的眼中,滿是疲憊的血絲,抬起眼簾,他與那疾行而來,伸手扶住他的仲英,四目相對。
兩人相互凝望著,仲英的淚水從她薄長的眼角,瞬間滴落下來。
“這是怎麽了,陛下他素來愛護於你,今日到底因為何事兒,會同你發了這麽大的火,還罰得這麽重?”
先是對她安撫的笑了笑,九王爺接著語聲低微,氣力不足的問道“天這麽冷,你怎麽跑出來了?”
“昨日傍晚,白霖收到宮裏人傳來的口信兒,說是殿下你在長生殿內,不知因為何事觸怒了陛下,被罰跪在長生殿外。
等到了入夜,你還沒回王府。
我便讓白霖帶我來了。
我們倆把能問的人都問了,可沒人知道你什麽時候能出來,我們就隻好在這守著,結果一等就等到現在。
殿下,你還好麽?”
從他們相識至今,仲英這是第一次見到趙煜如此虛弱的模樣,她心中十分擔憂。
“本王無礙,先上轎吧,對了,這幾日,父皇他——心情不好。
我便讓白霖,先送你回國公府去休養吧。”
今日宣德帝的態度強硬,想來,這幾日必然還會有別的行動,趙煜怕仲英再繼續留下王府中,會受到牽連。
“回什麽國公府,白霖,回王府,快!”仲英說著便要扶他上馬車。
“是,仲將軍!”
“你、不可以如此任性……你的內傷還沒完全好……”
話音未落,他便暈了!
九王爺趙煜竟失去了意識,斜倒在仲英的懷中。
馬車內一片暖意,九王爺在冷雨中浸泡了許久的寒冷身子,終於漸漸轉溫。
秋雨突至,仲英怕他受罰出來再著涼,入夜出府之時,她便著人將暖爐都已備好。
可如今趙煜身上沒有一塊兒是幹的,這溫暖又晃動的空間裏的氣息,瞬間就愈發的濕暖起來。
感受到暖意的趙煜,悠然轉醒,青眉俊目之間,一片迷蒙之意。
趙煜的麵頰兩側,紅潤晶透,薄唇幹澀微合,俊眸半開,如同醉意攀升之態。
他淡淡的抬起嘴角,微笑著說:“芙兒,我好冷……”
仲英聽了他的話,馬上緊張的將手掌覆上他的額頭,掌心的高熱讓她心頭一緊:“你發熱了,看來是受了風寒,這濕衣服得馬上換下來的。”
打開車廂內的琉璃台櫃,她取出早就讓白霖備好的衣衫,輕柔的為他換上。
許是出來的匆忙,又或者在王府中養傷的日子,比較安逸。
仲英並未如往常一般,身著勁裝。
她一襲淡藍色飄逸長衫,青絲以同色絲帶輕束在耳後,舉手投足見,一股清靈之氣流轉微遠。
趙煜看著為了他忙碌個不停的她,眼角淚痣清晰緩動,薄唇邊緣升起笑意疊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