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北山腳下探秘
仲英出了神仙穀後，尋著隱蔽的山路，從大雁山西峰一路向南而行。
在西峰和主峰之間，她將所有的山路摸搜了一遍，待日落西山，月色初見，她才下了水。
劃過了西峰和主峰之間的河水，仲英悄悄來到主峰北山的山腳下。
渾身濕透的她，在夜色下，也不敢弄出太大的聲響，畢竟，她對這裏的一切，還不了解。
她隱身在河水之下，隻將螓首露在水麵之上。
側耳傾聽，片刻之後，確定了周圍沒人，她才緩緩的遊水到岸邊。
她上了岸，用之前，她托付雲煦準備的防水油包中的幹布，將自己擦拭了一番，又將身上的衣裙換成了幹爽的男裝。
仲英將換下的衣裙，包進隔水油包中，將它藏在青翠林中，她才小心翼翼的從河邊，向著山腳上而去。
大約走了兩炷香的夜路，仲英發現，在距離河邊山腳下不遠處，似乎有些微弱的燭火亮光。
那些散落著的微光，一閃一晃間，在這暗夜中，甚是顯眼。
仲英躬身前行，朝著那閃爍的亮光處，緩慢靠近。
帶她接近了那些火光，一排高大的圍欄，躍進她的眸子中。
那圍欄的質地，似乎不同於平日裏，常見的竹籬笆或者木頭柵欄。
夜色中，它們竟然在微光下，閃閃發亮。
仲英附身上前，在那閃著微光的圍欄前，站穩後，定眼一看，那些遠得看不到盡頭的圍欄，竟然是精鐵所製。
就連京都皇城，用的圍欄都沒有如此精純，仲英仰首，向著圍欄上方望去。
比她高出一倍的精鐵圍欄，虎氣盛威，看上去，十分挺拔牢固的樣子。
難怪，此處竟然沒有用人守衛，這圍欄一般人，想來是過不去的。
從那圍欄之內，隱約傳出些手推車輪壓地的聲音，顯示著，此處深夜時分，依然有人在幹活。
仲英心中明白，若是她想探得這山中的秘密，麵前這鋼鐵牢籠，似乎是必須得闖一闖了！
神仙穀風景秀麗，山水養人，加上那雲煦對她細心的照料，仲英此時一動內力，感覺周身神清氣爽，內力緩增。
她輕抬長腿，整個人飛身而起，竟然毫不費力的便越過了麵前的精鐵柵欄，平緩的落了地。
入了那圍欄之內，仲英見到一處處小棚子，在數丈之外，分隔而立，那些棚子裏此刻，並沒有人在。
她在圍欄那一側聽到的聲音，再次響起，她循聲而去。
經過那些小棚子之後，她在緩坡之上，見到向南的緩坡之下，有十幾個人，分別推著一個裝滿東西的小推車。
他們都從一個山洞內有序的出來，接著朝著一個方向，慢慢前行，不知去到何處。
那山洞之外開始，火光漸亮，越往那推車的盡頭方向，火光愈明。
仲英心下琢磨，難道麒麟寨中，每次黎明十分，入寨休息的那些人，深夜之時，便是在這兒勞作麽？
在麒麟寨數日，仲英聽那喬嫂子說順嘴過幾次，他們這些寨裏的男人，平日會下到什麽地方。
深山腳下，日夜相繼分批的勞作，又需得下去某處，才可以。
如今，這些人，又是從山洞裏推著東西而出……
【難道，此處是礦山？
那三王爺私下做的事，便不僅僅是包庇青海幫，獨攬南海商船。
而是私下開采礦山，藐視皇威了！】
大宋律例，無論是煤礦還是鐵礦，地方府衙一經勘察發現，是必須得上報朝廷，再由朝廷統一安排開采的。
否則，就是殺頭誅九族的大罪，仲英眉間蹙起，這山中秘辛若是真的如她所猜測那般，是有人私下開采礦藏。
那這樁事兒，勢必會有許多無辜之人，被牽連……
走到這，仲英才有些明白，為何宣德帝明明早就掌握了這大雁山中有秘辛，卻一直都按兵不動。
他是需得尋一顆，進可退，退可守的好棋子。
仲家，無論為大宋的江山和百姓，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到頭來終歸是皇家異姓。
若是由仲家人，來揭開這個秘密，宣德帝既可以順水推舟，將枉顧法紀的三王爺按罪論處。
又可以，將這一切都推到仲家人身上，給她們按上一個藐視皇家律法，私下開礦，事情暴露後，又要栽贓陷害三王爺的大逆不道之罪！
到頭來，那位帝王，卻是不菲絲毫氣力，便將這一處有損朝廷利益的私礦，連根拔起！
仲英，站在這夜幕之下，才終於想清楚，她父親仲國公之前的擔憂為何。
她此刻才清楚，那個坐在長生殿上，近三十年的宣德帝，果然最是城府極深，多疑無情。
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譽與江山，他不惜，隨意犧牲自己的皇子與忠臣。
也許，對帝王而言，沒有誰，是不可以拿來利用的，沒有誰，是他永遠相信、不質疑的吧……
‘最是無情帝王家’，仲英突然有些明白，自己父親阻止她與趙煜交往的擔憂，從何而生了……
山間月色漸稀，晨霧欒起，仲英隱身在那些推車人出來的山洞外，靜待時機。
晨光微亮之際，終於有一些個身上、臉上都汙濁一片的漢子，從那山洞之中走出來。
仲英見他們約有十幾人，安靜陸續從那山洞之中走出來，直到全部都離開了那山洞，他們才開口說話。
他們話語間的內容，倒是與這山洞下的世界，沒什麽關聯，都是說的今日回去，想要好生休息，或是想些什麽吃食……
隱身在草叢深處的仲英，清楚的認出了其中幾人的聲音，確實是麒麟寨中的壯漢們。
仲英心中的猜測，應驗了一半，剩下的任務，便是想辦法，進入這山洞之下，看看，究竟是何物在裏麵。
那些漢子，在小棚那邊，用山泉水，簡單的衝洗了下身體和臉麵，換了身幹淨的粗布衣裳，便都結隊向著精鐵圍欄對側方向而去。
日頭上升，清晨已過，從那些漢子離開的方向，又來了一批人。
仲英躲在暗處，看著由遠而近的那些男子，竟然一個熟悉的麵孔都沒有。
她在麒麟寨待了那麽多天，雖然說沒有見過每個人，可這十多人，都沒有一個熟悉的，不太可能。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漢子，是新人。
仲英頓時心下輕鬆，伸出手，在地麵上抓了些泥土，身上和臉上一頓塗抹，然後安靜的等著他們走近。
那十幾人，走到山洞附近，絲毫沒有察覺到仲英的存在，笑著說了幾句話，便安靜著一個跟一個的進了山洞。
仲英見他們中的最後一人也進了山洞，即刻從隱身處跑出來，悄悄的跟上。
果然如同她猜測的，前麵那人，對於身後跟上的她，竟然似乎沒有關注，隻向前走著他自己的路。
進了山洞後，目光所至，一片昏黃，接著是黑暗，微光存在，卻靜態無聲。
那些在外麵吵鬧無比的漢子們，一入了這山洞，便都十分安靜。
仲英在神劍山莊的藏書房中，讀到過一本《奇山物經》，她清楚的記得那書中所寫，若是進入礦山之下，在氣息不穩定之地，切莫大聲而談，否則會有山崩危險。
隻待入了山石之心，才可安心話語。
仲英眸光環顧，腳步緩輕，看來，此處，卻是礦山無疑。
就這般，仲英不顧生命危險，偷偷跟在這些漢子的身後，下了那山洞。
雖然心中知曉，此行九死一生，凶險萬分，但是麵對生死為難，退卻不是仲英的選擇。
不管，宣德帝對她存著什麽心，既然一日為臣，仲英便會忠君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