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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陛下真正目的

  仲英殿前受封之事,如鴻雁散書,隻半日還未到,便傳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譽王府千書台

  此處為九王爺除書房外,平日裏,待的最久的地方。


  紅格木櫃,六階九橫,寬洛的房間內,盡是古今軍事典籍,世閣治國良策,民間風土趣事,還有些出處不明的坊間雜談。


  一方青竹落地矮榻,幾株挺拔直立的錦竹。


  青白瓷的茶碗、小杯,配著梅子清香的淡茶,室內一片如玉之態。


  矮榻之上,九王爺趙煜側肘而坐,麵若淩竹,深眸思酌。


  “今兒,父皇在紫宸殿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破格封了仲英為宣威大將軍,調兵南海,想來,父皇的真正目標,許是大雁山的秘密和秦風閣的那位吧……”


  對麵竹席子上,靜淡安坐的墨禪子聽了他的話,輕聲開口:“若陛下他真的準備動那人了,王爺,那您從江陵帶回來的那個舞坊姑娘,是不是應該派上用場了?


  趙煜聞聲,輕搖頭:“這個先不急,本王且先看看,父皇究竟是如何想的,若他真的準備動那人了,我們又同時落井下石,那倒是顯得我們有些著急了。


  父皇的心思向來反複難測,他心中對我是個什麽態度,也還是未知。


  這次,我也隻是根據那刺客的身份,做的此番猜測。


  至於是與不是,還得再看。”


  “王爺說的是,那我們就再等等。”


  這件事,墨禪子似乎很是讚同九王爺的說法,接著他端詳了下趙煜的表情,揣度了半晌,終又說了句:“王爺,屬下心中有一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趙煜猜到他要說什麽,便抬眸看著墨禪子的眼睛說道:“先生心中之問,本王大概猜的到一二。


  先生想的沒錯,這一次,父皇給仲英的任務,一定困難重重,所以,本王會助她一臂之力。”


  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想那般,那仲英之後,一定會遇到十分凶險之境遇。


  若是宣德帝心中,對仲家的猜測波及到了她身上,那她此番前去,定是九死一生。


  成,她便得了宣德帝的信任;敗,她將萬劫不複,生死不知。


  如此情況,九王爺決不會放任她獨自前去涉險,獨善其身的在一旁看著。


  可他如果想插手此事,勢必會打破他營造多年,不問世事,超脫俗世的閑散王爺的形象,提早進入這場沒有硝煙的爭鬥裏。


  這與他們此前多年周祥的計劃並不符。


  墨禪子年約五十,但終年克己修道,又醉心於精研神巫族內功心法,故看上去甚是年輕,同尋常三十幾歲的男子,看起來不相上下。


  此刻,聽了趙煜的話,他的眉間卻刻上了一團愁雲,整個人看起來即刻老了幾歲,可他卻未再開口多說一句。


  墨禪子深知,他麵前這位性子冰冷的九王爺,若是做了一個決定,就沒人能夠輕易改變。


  墨禪子在趙煜最孤獨、對身邊最絕望的時候出現,不求回報,虛心維護著這位麵上看似聖恩眷盛,實則身邊暗潮洶湧、殺機四伏的九王爺身邊,一待就是十餘年。


  他知道,趙煜雖心底永遠有一根線,防著世間所有的人,但唯有他和那位白淩晗白公子,算是唯二兩個可以站在那根線上的人。


  對於他們二人,九王爺幾乎沒有任何的隱瞞。遇到許多事情,通常也會與他們商量著一番再行定奪。


  可此番,墨禪子回京後,總覺得,自己追隨了十餘年的九王爺,那顆無痕寒冰的心,似乎變得軟了,變得暖了。


  有一個女子,已經站入了那根線的裏側。


  這對於他們將要謀取的大業而言,似乎並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尤其那位令他產生如此改變的人,竟是他們最大的敵人之女。


  若是,九王爺對她動了真情,那他們十多年的籌劃,豈不是就會危機重重?

  墨禪子希望在事情還沒有朝著不可挽回的方向發展之前,將他麵前的路攔回正軌。


  可方法用的要對才行,他微圓眸子雖毫無波瀾,心中卻將所有可能用的方法,思索了個遍。


  九王爺心中此刻,卻隻惦記這那才回京都沒幾日,便即刻將要啟程南下的人,完全沒有注意到墨禪子的神情。


  ******

  目前大宋近兩百萬禁軍,共分權為五家,掌權最多的一支,便是仲世恒的仲家軍,名義上是禁軍一營,統領八十萬精兵,實際大家都叫他們仲家軍。


  這樣的稱呼,宣德帝每次在人前聽了,麵上倒是保持平和,還耐著性子誇讚仲國公帶軍有方,使得禁軍一營八十萬精兵,一心為民,忠君愛國。


  可一回到萬福殿中,宣德帝總是氣的,將禦膳房送來的參湯、禦膳,揮灑一地,落得滿殿狼藉,他的心氣才能順那麽一些。


  同之前的帝王相比,宣德帝的胸襟算是寬廣的,可到底是位靠著軍功,得到先帝青睞的王爺。


  當年他手握百萬精兵,為大宋守護邊疆,拋頭顱灑熱血的打了十年的仗,最後換來的卻是他親眼見證,自己的胞弟登上了那太子之位。


  心中憤憤不平,武將殺伐之氣,終於在先帝垂暮之際,顯露無疑。


  用了非常手段,登上這九王至尊之位,他是最能理解那些,為了江山奔波在沙場上,卻看著別人享有勝利果實的心情了。


  如此這般,宣德帝雖麵上對仲家垂愛有加,心中卻是對他們仲家日防夜防。


  這也是為何,那寵冠後宮的仲淑妃,雖掌管後宮多年,卻依然沒被他冊封為皇後的根本原因。


  那仲淑妃,可是仲世恒一母而出嫡親的二妹妹。若是封了她為皇後,五王爺成了太子,那他們仲家可真的就是如虎添翼,定將成為皇權最大的外戚威脅。


  這回,宣德為自己選了這麽一個方法,來測試,仲家的忠誠度,他對自己的計策,甚為欣慰。


  笑容滿麵的坐在萬福殿之中,同那位近年來頗得他信任的皇城司管事,路名在下棋。


  一枚黑子落在玉色方盤上,宣德帝嘴角抬高,龍須微抬,微眯著眸子看著對麵一臉糾結的路名。


  將手中白子在空中,嚐試著換了三四個地方,路名微聲歎息道:“陛下,臣實在是無路可走了,臣認輸。”


  從他午膳後被宣德帝召見,他們已經對弈五盤。


  路名算是用盡了全力,才勉強同宣德帝和了一局,其他四局均是完敗。


  若不是宣德帝了解他的性格,沒準真會以為他是為了怕自己的馬屁,故意輸的。


  “哈哈哈,路愛卿,朕看著你平日辦案倒是頭頭是道,可這對弈之術,卻是還是有待加強啊……”


  路名眉中帶笑:“陛下說的是,臣的那點精神頭,可能都用在審案子和為陛下解除一些小的煩惱上了,這對弈之術,實在是不行。還望陛下,恕罪。”


  擺擺手,宣德帝滿心歡喜的說:“哎,愛卿何出此言,弈棋之事,本就是個增添趣味的玩樂之事。


  想朕當年帶兵打仗,也不會這些,都是後來在這宮中,憋悶之時,琢磨的多了,便增進了,誰不是從少年不經事走到老翁白了頭呢……


  路愛卿,平日裏為了朕出謀劃策,解決了許多朕的燃眉之急,哪裏要因為幾盤棋就有罪可恕了?……”


  路名明白,這是宣德帝為了照顧他的麵子,才如此說。


  人生如棋局,他若真如自己所說本是一介武夫,後來才懂的對弈之術,哪能登得上這至尊的高位呢?……


  “陛下如此大度愛臣如子,臣感激涕零。”


  棋已下完,路名便起了身,落地後向宣德帝行著禮。


  “好、好。快起來吧。朕讓你安排的人,都安排好了?”


  路名恭敬的回道:“是,臣已經安排他們,在仲家率軍入到廣部之時,便會將密旨交到她的手上。”


  手中棋子轉了個圈,宣德帝思索了下,說:“嗯,好,朕這回倒要看看,仲家,到底是忠心與誰?!”


  路名想了想,問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那日,您在玄月寺同臣講的,原是打算派仲訊前去大雁山,為何,您後來換成了仲英呢?”


  宣德帝老謀神算,這在路名心中是知道的,可若是想一箭雙雕,既能摸清仲家的忠心,又能得到大雁山裏的東西,不是應該派一個戰爭經驗豐富的老將才對麽。


  那地方,他多次派人前去,都沒成功得到半分的把柄,回來述職之人均說那地方,防範森嚴,十分凶險。


  一個那麽難攻的地方,宣德帝怎麽就派這個小將軍了呢,這是路名百思不得其的地方。


  宣德帝看了眼他,低著聲音說:“朕根本不在乎,去那的是他仲家哪個兒郎,隻要是他仲世恒的一個兒子就行。


  朕隻想看一看,他們仲家,到底有沒有同那些人,勾結在一起,這是其一。


  其二,朕想看看,這位仲小將軍,與他人相比到底有何不同,能使得朕那位寒冰一樣的兒子,突然就轉了性,竟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他們仲家出頭。


  他們之前的情分,他與仲家人之間的情分,又到底有多深……?”


  路名站在原地,聽了宣德帝的話,心中豁然明朗。


  原來這位陛下,心中最看好的,果然是那位看起來體虛無力,不堪一擊的閑散王爺。


  一個想要征服華夏大地的君王,竟然會屬意一個那樣的兒子,是他老眼昏花,還是那人有著不為人知的能力呢?

  路名走出了萬福殿,站在高台之上,抬首望向遠處的天空。


  心中盤算著,想來這大宋朝堂的局勢,怕是就要風雲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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