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反常的殿下

  不隻是白霖被此情此景驚呆了，赤金雀也被自己主人這突然的和風細雨給嚇得夠嗆，它就好比那好龍的葉公見到了真龍，要不是有三隻腳站得穩些，恐怕它便要從趙煜的肩膀上跌落了。


  圓溜溜的小眼睛定定的琢磨了幾秒鍾，它還是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被主人給烤了，用力一支楞翅膀，它頭也不回的飛到了林中最高的那棵樹上躲著去了。


  見此，趙煜俊首微抬，視線朝著赤金雀消失的方向凝望了片刻。


  “本王平日裏是不是對它太過冷淡了，怎麽感覺它似乎很害怕本王呢？看來本王日後也許該對它親近一些才好，你說呢，白霖？”


  “回殿下，屬下覺得您說的對。”


  忙著整理被那調皮的赤金雀搞得散亂的冠發，白霖壓根沒聽清他說了什麽，隻是本能的回了話，因為在白霖的心裏王爺說啥都是對的。


  “哦，看來不隻是它那麽覺得，你也覺得本王為人很冷漠無情吧？”


  “是，殿下說的對！”


  “哦……”


  等會……剛才王爺問我什麽？

  (⊙o⊙)啥？

  咋地了？！！

  剛才王爺是不是問我他是不是對人、對鳥都太冷漠了？


  我說什麽了？我回的那還是人話麽！？

  我是不是惹事兒了？………


  “殿……殿下，屬下剛才走神了，開始沒留心您說的什麽胡亂答的，屬下有罪……”


  從來都不在意別人眼光的王爺竟然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白霖拿著銀冠和墨發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擺了。


  淡淡的撇了他一眼，趙煜慢慢的轉過身，輕飄飄的來了句：“你不過是說了句實話，又有什麽罪呢……”


  “回殿下，屬下有罪，殿下您對人一點都不冷漠，真的，您——隻是比較喜歡獨處而已，殿下您千萬不要那麽想！殿下？……”


  白霖一邊說一邊朝著趙煜的背影單膝跪下，他這時候到有點佩服那赤金雀的高鳥商了，竟然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王爺今日的異常，桃之夭夭了。


  扔下他自己一個人麵對這尷尬的局麵！

  “就是隻不講義氣的小畜生！下回看我還給不給你買那麽貴的雪櫻子了！”


  望著那漸行漸遠的主子，白霖忍不住抬頭朝著大樹上那探頭探腦的金色小腦袋小聲抗議著。


  “起來吧，你也沒說錯什麽，是本王為難你了……你先去江陵府找那人去吧。”


  “是，屬下遵命。”


  “哦，對了，這幾日赤金雀怕是到了要換羽置喙的日子了，不能讓它在外麵亂跑，本王又不方便親自帶著它，你便帶著它日夜貼身照顧著吧……記得，一定要日夜貼身哦……”


  【王爺！……殿下……屬下真的知錯了，屬下不要帶著它一起睡那麽多天……還是在它一年中最折磨人的時候，求求您還是讓白霜繼續照顧它吧……】


  心裏縱有千般的不願，心塞的白霖此時卻是連大氣都敢出一下，他倒是更習慣麵對平日裏麵前那個冰冷孤傲的九王爺，也好過麵對剛才那樣一個說話陰陽怪氣的王爺。


  白霖覺得自己太難了。不過隻是不小心說了一句實話而已，竟然被王爺處罰自己得日夜陪著那個整日折磨人的小禽獸！


  他甚至都懷疑王爺是不是跌落懸崖的時候恰巧碰壞了頭，所以這性子竟突然有了變化，這趕明個回到王府裏，可得找賀老太醫好好給王爺診診才行……


  止步木屋門前，趙煜並未直接入內，他站在瑤池銀玉般的幻夜白雪間，抬頭仰望著蒼芎繁星，心緒回轉。


  今日的大宋九王爺趙煜於他人而言是陌生的，於他自己而言卻是陌生而熟悉的。


  八歲前的自己便終日是那般調皮模樣，教習皇子功課的夫子們最鍾愛的是他，因為他各項課業完成的最好；最怕的也是他，因為每個夫子都要防著他無時無刻各種的惡作劇。


  宮裏小太監、小宮娥最愛圍著的小皇子便是他，熱情可愛，平易近人，無論他們犯了何等過錯，九皇子從來都是最寬容的主子。


  因為母妃從小便告訴他不要隨意掌人之生死，要善待身邊人，更要寬厚仁慈的對待每個百姓。


  所以他從兒時起便是宮中最耀眼火熱的那顆星，深得宣德帝的寵愛。


  這幸福的時光至他六歲時便戛然而止，隨著母妃的驟然病逝，他的生活裏那抹最明媚的光消失了，他如同找不到日光的向日葵沉於黑暗，終日渾噩。


  雖是那般的日子，對關心他的人，他還是會報以溫暖真誠的笑容，仲淑妃是那些日子裏他最依賴的人。


  如果不是八歲時他親耳聽到的駭人真相，也許，今時今日，九王爺趙煜不會是冷傲孤清的他，而是一個喜愛笑，喜歡捉弄夫子，喜歡同小太監、小宮娥一同玩樂的如風般明亮的男子吧……


  如果是那樣的男子，如果他與仲家不曾隔著那血海深仇……


  “那樣的你，又有什麽好，拿著一顆真摯的心換來的不過是千萬支想要你命的箭；如今的你，也還不錯，至少，你的生死由你自己做主，令那些時刻居心叵測想要置你於死地的人無處下手……”


  低沉中帶著一絲迷茫的聲音，飽含著的是對命運的詢問，還是對自己內心的拷問？

  趙煜自己都不知道今日的自己為何會這般的失常，為何會突然莫名的懷念起那個消失多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