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殿下的赤金雀
趙煜本就沒什麽困意,如今他站在床邊望著仲英這般毫無戒心的熟睡背影,更是心思百轉,睡意全無。
仲家,他最終是一定要鏟除的,原本隻是想用這次的機會同仲家製造一些接觸的機會,以打探一下仲世恒和仲家軍的虛實,哪知道竟被他無意間發現了一個如此驚天的大秘密。
權傾朝野的將門仲家最有威望的少年將軍,竟是個女子的身份,能助她蒙混過入營的身體查驗也就隻有仲世恒才有如此隻手遮天的能力。
如此的欺君大罪,簡直是居心叵測,若是利用好了,絕對可以令那一向老謀深算的仲世恒因此獲罪。
籌劃多年都不能發現仲世恒這老狐狸一絲的破綻,如今鐵證在手,趙煜卻突然有些踟躕了,他深知如果這件秘事被揭翻出來,首當其衝被問罪的便是這個飛鷹將軍本人,思及此,他的心底為何會有了一絲的不忍……
如果有一日眼前這個女子因自己對仲家出手而獲罪身死,他也許會十分心疼不舍。
掌握成拳,趙煜為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感到震驚,眸中寒意驟聚,他忽的轉身大步走出木屋之外。
離開木屋後,他雖步伐漸緩,卻劍眉微蹙,心緒難平。
待他行至距離木屋不遠的空地上後,趙煜將一柄食指大小的玉簫擱在唇瓣下方,朱唇輕啟,一地晶白,滿是琉璃銀光。
寒夜露重,月影朦朧,一聲聲悠揚輾轉的悅耳清脆之音,慢慢的在空地邊的林中傳開。
片刻後,一襲人影從林中走來,玉麵銀冠,一身深藍色的勁裝,衣襟袖口均繡著銀絲白線的竹葉樣紋路。
夜深肅穆,所來之人逆著光,故而看不太清他的樣貌如何,不過,趙煜卻沒有任何隱藏或者出擊的行為,足底穩健,簫聲微揚。
“屬下白霖參見殿下。”
收起手中玉簫,九王爺趙煜淡淡的應了一句“嗯,交代你的事可做好了?”
“回殿下,日落之前屬下便按著您命赤金雀傳來的消息將您和仲英將軍留下懸崖下的痕跡全都消除了。
另外,這是您吩咐的足夠您和仲將軍二人約三日所需的幹糧,內裏物品俱是仿照山中獵戶應會準備的存糧而備。”
“很好,再有兩日的時間應該足夠仲家軍解決那些西夏人,傳消息給洛奇和洛勝按原計劃同仲家軍一起搜山,三日後便可將我們的行蹤想辦法讓他們知道了。”
“是,屬下明白。殿下,昨日您命我用赤金雀傳消息給墨禪子先生說鳳血石出現異動,墨禪子先生到現在還沒有回複屬下,不知是繼續等,還是再傳一次?”
“赤金雀可回來過了?”
“未曾。”
“赤金雀可日行萬裏,按之前的消息算來,先生應該已經距離我們不太遠,既然沒有回消息,想必是被什麽事給耽擱住了,等到明日午時後赤金雀若還沒有消息的話,便用青鸞再傳一次。”
“是,屬下遵命。”
白霖的話音剛落,一聲金翠的高亢叫聲便由遠而至傳到立於雪地之上的二人耳中。
一身金色亮羽,耀眼至極,墨玉般漆黑的鷹嘴頭上襯著一抹赤金之色,女子巴掌大小的一隻靈鳥由高至低飛旋而下。
它身下竟生著三隻火紅色的腳,兩短一長,飛懸時半收在身下,銳利破風的一路衝撞而來。
隻見這渾身金光閃閃的小鳥兒在二人的頭上快速的環過一圈,穩穩的落在趙煜的肩膀之上,兩個金豆子一樣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轉了轉。
隨後它嘴巴一張,吐了一顆青色話梅大小的果子,在趙煜的手掌之中。
白霖見此,不禁麵色大變,輕聲嗬斥道:“你這調皮的鳥兒,你還不快從殿下身上離開,殿下的衣服你別給弄髒了,快下來!”
白霖一手拿著劍鞘,一手上前似是想將赤金雀從九王爺的身上接過來,誰成想那狡猾的鳥兒見他手指一近便飛跳起身來,斜飛著用力啄了他的發冠一下。
眼見著銀冠落地,白霖利落帥氣的發髻瞬間散落開來。
見此情景,原還在張牙舞爪的赤金雀似是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突的一下忽閃著翅膀又飛上了天,盤旋了一周,竟又落到趙煜另一側的肩膀上。
原來這隻靈鳥便是此前二人提到的‘赤金雀’,是專門為趙煜傳送機密消息的上古神鳥‘金烏’的後裔之鳥。
此鳥生來頑皮靈動,卻十分忠心護主,當年九王爺趙煜在大梵山的林中地上殘缺的鳥巢中拾到它,彼時它還隻是蛋殼中一隻尚未孵化的幼鳥。
趙煜見它內透金光至外,蛋體透明,裏麵似是有微小的聲動,便將它帶回了林中竹屋,不想七日後這小赤金雀竟孵化而出,見到趙煜的第一眼便認了他為自己的主人。
這一晃八年過去了,它的心性已經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幼鳥成熟至如十歲孩童般聰慧的成鳥,凡是趙煜交代它傳遞的消息從未出過紕漏,無論路途多麽遙遠,它從未有過退縮。
這隻靈鳥之前最大的樂趣便是親近自己的主人——這個冷麵王爺,不管他對它如何八年如一日的寡情冷淡,它卻總愛黏糊在他的身前,其他任何人都進不了它的身。
直到後來,它見到了白霖,它平日的最大樂趣便增加了一項,便是挑釁、捉弄這個主人最親近的隱衛——小白霖是也……
看著戲耍了白霖後一臉無辜模樣站在自己肩膀上的赤金雀,趙煜的心裏竟出現了那人的樣子,之前那個不小心摔倒在自己身上後又強裝鎮定的女子。
趙煜的麵上不自覺的生出了一抹笑意,直達眼底,溫柔至極。
他輕抬起一隻手指點了點肩膀上的赤金雀的額間:“小東西,本王和白霖剛剛還在猜著你何時會回來,你便即刻從天而降了,真是個不經說的小急脾氣。”
他一臉寵溺的樣子與平日裏對赤金雀和青鸞那冰雕般冷漠的九王爺真是判若兩人,與早些時候逗弄木屋內那負傷的女子時的模樣倒是有那麽幾分相似。
站在趙煜對麵的白霖此時被驚得顧不上整理自己風中飛揚的墨發,他做王爺的隱衛五年多,這還是頭一回見他的麵上出現這樣溫柔的樣子,這要是說出去,估計壓根就沒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