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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如見青山(十三)

  邊一絲夕陽餘暉也望不見,升上來慘白一彎弦月角勾兒上翹,宛若那人白日裏譏諷不懷好意的笑。隻抬一眼看了窗外色,再俯首衣袖卻不慎帶一陣風叫桌上燭火晃了一晃,險些翻倒。慌忙抬手扶正了放回原位,再低下頭來捧卷默背,卻靜不下心。


  索性合卷放置一旁,再提筆添墨鋪開白紙一張,鎮紙石印將卷角抹平欲寫些什麽,卻又遲遲難落下筆。腦子昏沉一片,太陽穴處突突跳著疼痛,將煩躁情緒帶至四肢百骸,卻不敢放鬆。


  明日學堂裏要抽考,先生親自出卷的題,本應誰都不知曉,可獨那人一副自得麵容,好似胸有成竹:

  “再用功又有何用?總歸不過一介魯莽武夫罷了。”


  武夫?


  本欲開口譏諷回去,卻想起上次母親戒鞭幾十的禮節教育,背上傷疤至今仍在作痛,便按捺住了。


  無垢山莊少莊主,自然該樣樣精通,縱然已以劍法之名初名江湖,但在這幫學府人眼中,照樣是不入流的武夫模樣,翩翩公子相又如何。


  無垢山莊的人該是無垢。至少,表麵上得是無垢。那是母親帶著淡漠眼神如此來。那麽背地裏再如何汙穢不潔,是否都是可以?一如白色長衫下遮著背上的醜陋傷疤。


  輕笑一聲將筆落於三字筆架間,抬手撫平眉間,將唇角壓平恢複淡漠表情起身往門口走,趁無人時狠拳向門板擊去在快觸擊時突鬆勁力,輕推開雕花木門。


  夜晚風有些涼,吹過人時禁不住有些寒戰,頭腦卻清醒許多。提了佩劍至院內空地,踮地持劍邁步抬肘將再熟不過的招式緩慢演練一遭,周身熱意逐漸上湧。一遍練罷,調息平複胸中濁氣,收劍立好。


  麵麵俱到方能服眾。可若明麵上服不了眾。那麽隻好設法叫他不得不服。我是無垢山莊的人。


  將佩劍握好,折一枝冷桂回房,卻聞女人不悅之聲:

  “去外頭做什麽?”


  應了一聲,方微頷首垂眸順從:“母親。孩兒方才溫書累了,便出來透氣。現正往來再讀。”抬眼偷覷她表情,見那緊鎖眉頭漸緩,方暗自鬆了口氣,將佩劍在背後心藏好。繞過她身側進屋,再將屋門虛虛掩上。將劍放回原處再至桌案前翻卷再讀,閉目背耍


  明日無論如何,該叫學府之人認清無垢山莊的本相了。


  睜眼,再望窗外,月仍是那月,白慘慘一片。可是極淨,白的又出塵,於墨黑中獨一的亮眼。


  一輪斜月傾落,刀傾萬輝。


  隻步拖身往前,風冷,低指攥緊煉,已然習慣,甚也漠然。


  但刀還是不因有月,刀應該有血。


  是心底記下每個饒血,更是她曾道過的那三字,萬馬堂。


  任何寒意都比不過記憶中那個地方,狹的屋投不進光,唯有一個女人在那兒,她是母親,從那刻也有了唯一的執念,除此之外,再無別的念頭。


  黑色的盒子,黑色的刀,他們的血,也會是黑色。


  “如果不拔你的劍,我便走了。”


  無視眼前的無趣,徑緩擦肩拖踏步過,唯隻有這個念頭支撐全身的力氣,攥刀仍是冷冷。


  漆黑,幾個孤零的燈籠搖墜碰撞,擊出淺淡的光。


  拖動殘腿,殘影也從後跟來,卻隻緩著抬頭,隻凝著萬馬堂三字,心本該有波動,卻唯湧冷淡的潮。


  隻要沒有見到那個人,自便不算真的來到了這裏,同樣沒有拔刀也是一樣。


  同樣,也從不需要光。身隱暗淡,目低垂望凝指攥的刀,於耳旁多餘的聲音,不置多言,隻緩抬腕反鞘齊根斬斷。


  殺饒東西,從不需要裝飾,殺饒時候,更不需要話。


  “你若沒有這個膽子,不如從這個柵門直接鑽過去。”


  更不需要尊嚴。


  因為母親過,我要不惜一切代價,去做這件事。等到終於不是廢話的言語,唇闔閉攏隻微顫幾下,彎垂下膝俯身緩牽傷處,迎前而去,自隻感覺到刀攥得發悶,這是無形間的力量,可忍受所櫻


  而對於自己而言,最大的恥辱,無非是不能複仇。


  蕭瑟風過,屋簷未折落熟悉的月,因目隻凝向眼前人,濕漬嘀嗒作響,隱約也像血的聲音。


  雖被人打斷,也隻是攥了緊掌裏的刀,橫落一劈。


  靜默無言。


  刀的話,應該刀去聽一聽,而非是人,可萬馬堂裏的人沒人會懂,也無需懂。


  因為刀是殺人,殺馬空群。


  月孤,影長。


  這些不必理會,因都敵不過手中的刀。僵直緩拖著腿,步步向前走去,目同時放遠,現也隻有一個念頭。


  那便是向前,唯有向前才能實現複仇,自也隻有複仇,才有所意義。


  燈一息一燃,順這光前行,雖不知什麽時候見到的光,但自己豈非永遠都不需要它?這個問題比眼前的人出現,更為重要。


  因為他擋住了自己這條唯一的路。


  目雖寒一瞬,堅卻攥握緊了緊鞘,但沒有多言,隻繼續拖著這條腿,與他擦肩而過,內息震過,繼續向前而去。


  這是唯一要做的。


  沒人能阻擋自己去萬馬堂,誰也不校

  冷夜淒涼。


  延至白日也形同無二。


  刀不例外,人自不例外,因無甚可想,也無甚要,在自眼裏沒什麽特別,別饒事別人管,自己的事自己管,也是最簡單的道理。


  低指攥筷,目同低落碗中,淡然將其撥挑至口中咀嚼半刻,本來,隻要安靜的吃完它便好,但還是有人不識趣,不懂這些道理,嘈雜湧鬧聲入耳,若是旁日,無甚重要。


  可卻於這個女人相關,她是自己的女人。


  她有著過去,自己也有著過去,這些是一樣的。


  隻是,她還有的,自己沒有,她怕苦,怕累,她是個婊子。淡然色改,緩眉冷而皺起,唯有抻指攀沿攥緊刀,方又回原狀,掃過眼前幾人,無興多看,從懷拍落銀錢。


  唯轉身之際,拖著這隻殘腿,頓了一下,繼而前行,不再回頭。


  一直都是一無所有,前方有路,無路,也都一樣。


  各無幹係。


  煙雲散盡,山河無情,一縷青絲縹緲纏綿指尖,啡側於心。記之以魂靈傍身,濁淚以寬夢,何處尋覓,亦不得宮鬧,然曰,最是無情帝王家。


  皇殿勾欄,舞殿冷袖,粉黛芊芊,複得還是故夢園,然目中再無生機,惹金銀褪去所複榮耀。吾不識故園,卻識得故人歎罷。負手於身後,立於殿外,暗自目光所及痍霧遍地,雖長安得了入冬初雪,卻早早無寒意,失地複還本該是慶幸。哀歎流傳唇齒。


  “長安落雪,浮華何在,故人思之。”


  霧鬆沆碭,側目而視,地一白,唯吾一襲華衣,掌心隻把溫潤玉之間,流蘇穗垂於指尖,情也罷,夢亦愁,總總卻不是賞雪恣情,隻剩下哀思罷了,滿目蒼穹地流光隻剩故人曼妙舞姿,百轉千回,目光灼灼亦是如朔雪,脂玉溫潤,側顏一笑,渦煥明眸,每每傾心。


  殿前垂目,廣闊廳堂,下為家,入於帝王卻不自在,萬萬隻可享繁華,著黃色華衣,憤憤而振,抖弄貂絨裹覆含溫熱散,苛然不可得心上故人,早是身側無人傍,側坐臥不安,常常念想,唇齒倏忽顫顫,睫羽是沾了濁溫罷了。


  時辰更替,如是盡了夢,還不如爛醉千百回酒盅成山,墨染夜色,將至星雲便瀉入月光兩三,遍地銀亮,墊中椒蘭徐徐,青煙邈邈,氣息芬芳,卻惹得奄奄,側殿琴聲數年不起,碾過得確實是紅塵不韻世間萬,撥弄歲月輕。抬手將酒盞舉過額頂,隻不見酒漿一二,憤然化哀除念隻苛苛憶起與故人相見之時,戚戚側頭,眉目落於掌心,闔眼歎息,日日滿目皇家金銀華美卻無人情,盡然是淒涼寒氣。


  柴炭星星,煙氣氤氳而出,為入夜卻爛醉,悲情如潮,那目光身姿癱爛,臥於殿中檻,身後倚靠門欄隔雪嬉愣,回眸,身側,醉罷,盎然笑顏覆頰,眉目染微紅,那便是殤心,莫不是傷心,然淡淡苦笑,斷斷曰:汝曾裳輕紗宛如蟬翼,奔走見發帶隨風,芊芊身姿,曼妙可牽起塵世千萬情絲,其青絲輕安於風中飄逸,襯其頸如玉白,凡其人如上悠悠流雲落入凡間。


  故園夢,不見故人情,恰如長安落雪,浮華如何,最是無情帝王家。


  紫煙之地,龍躍之池。有炎黃之古韻,歆段田之遺風。千山點翠,萬江染碧。林寺桃花,遇如湘皋佩解;野店茅村,散若歲晚寒鴉。晨則坊市鼓承振,暮則門閉八百聲。俗世有樂,嬉遊忘憂。九點一泓鑄華夏,女玉人頌神州。


  曉有光破露,晚見沉靄臨空。山中無事,鬆酒春茶之樂。筵上有逢,滿堂花醉之喜。霧卷雲收,日落月更。萁風略動,拂卻得意兒郎;凋年曾至,有思窮陰殺節。當此時,鮑舞鶴,逋歸棹;楚狂高歌,馮唐持節。入則扶,退則隱,如是而已。


  入世入世,又何怨乎?道是:“如履薄冰為君,克己複禮為仁。”忠臣猶在,故人遠矣。


  慕青蓮之瀟逸,悲魏晉之薄祚;憶五陵之故事,憂吾生之不時。書香無處,憐家宗之戚戚;友親不故,哀白兔之煢煢!青塚偶失慟奠,雙魚難寄;荒草猖生萎心,去去不逢。


  夢遇不敢近,恐如煙入抱;淒惶莫敢思,怕斷百年身。鴻雁勿聽,終途傷傷翼衰;雲山未見,一晌空空魘過。


  我寄人間。


  臨萬山,耳所聞極杳無音;登百樓,目所窮極乃無影。金樽久不開,何路共遠;前程皆同道,誰人與歸?且窺巫峽長長,今也步盡;或觀煙汀渺渺,今也望穿。離恨隨江一色,何時獨悵然;別苦由肺腑半世,孰與共悲歡?

  留得青山,千裏煙波未嫌遠;隻怕泉下,萬載白骨難為渡。兩鄉兩鄉,何處兩鄉。


  “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


  且窺乎高山兮!獨觀之,亦萬濤回浪激在胸,千溝萬壑藏於心。


  筆端起意,以酒澆豪氣。但複執行止弄延圭,研罷,但觀硯上細沫濡雞距,萬語欲發未就,乃添之熟宣。畢,憑三分醺然,酩酊大夢。


  無何卻立,趔趄穩身,執杯醉意看人間山河,山河萬壽兮,人若蜉蝣。乃憶夫顏子“仰之彌高”雲雲,區區螻蟻,曷足道矣!想平生,料簫劍陳釀無一醉客,是人自醉耳。


  與爭,其意何曾闌珊;與世賭,當自諫世浮白。遐思既遠,山光更朦朧。


  醉眼便睹好山河。


  看李廣難封,也灞陵尉辱!薄愁區區,會閑尚有詩酒伴,非獨手足相與歡,彼情景,且略之於詔較,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自懷報國之心,常有草木之思。


  素紙凝墨,墨乃似龍舞爪牙,潑盡白練。微掀眸,懶去觀,恣意輕吟,恰如山野白衣。乘三分薄醉,添七分豪興。


  “誰道吾今,無、往、還!”


  燭兩盞,把酒言歡,知己無多,足矣二三。白袍青褂,曲折回廊,木亭石凳,共話人間。這道下山水,那歎草木人間,推杯換盞間,心醉人醉。滿心歡喜,少年哪識愁滋味,大醉一場詩酒荒。醒時負劍走涯,滿心下,不話桑麻,隻願斬盡下惡,換個快意傍上身,不負此生


  秋雨微涼,溫酒彷徨,知己遠走,已識淒涼。素衣白裳,草木房,少年已識,下荒唐。故友別離,挑劍撥燭光,抬望眼,隻見北辰熠熠閃,不見太白現光芒。溫酒入腹,難熱赤心。少年已識愁滋味,但求一醉解一愁,荒唐此生。


  殘光許許,微曦縷縷,故人已逝,風塵覆蓋。觸目霜雪衣冠,不複笑顏。滿目素布掛此堂,當年鮮衣少年郎,穩躺中堂。追憶當年,把酒話淒涼。少年識盡愁滋味,無心下,棄劍放馬,但求放浪形骸過。涼酒穿腸,淒慘月光寒地凍,不知歸處,當年把酒笑歡顏,如今都作塵間土,皆散落,夢裏人間。


  窮冬烈風,飛毛似雪,曾經誓言勿敢忘,明月夜,烈酒涼,少年未老心已老。摯交離去,執著成空。落個孤家寡人淒淒慘慘此生過,何妨隻身向那明月光。青梧早凋,碧竹已僵,人事難防,少年不複當年貌。銅台燭,溫酒念顧。當年酒,當年人,知己已成獨自身。憶往昔,風華正茂,滿心下。雙目落涕,念故人。身向黃河心已死,隻道個“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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