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如見青山(十)
午夜花今日的客人似乎格外不知禮數,讓人厭煩,好在這午夜花美名在外,知名度不低,環境略顯幽暗卻並不髒亂。
那女子抿唇笑起顯露些許笑意,垂眼做出害羞的模樣嗔怪麵前人無聊的笑話,右手覆於腰側錢袋,獸皮上還殘存毛絨的觸感,指腹抵著袋子裏的金幣暫且按捺住不太妙的想法。
還不是時候,總得要套出來這家店的主人跑到哪裏去了,一次性解決掉才好免了後續的麻煩。
“瞧瞧,是哪裏來的家夥?”
略為粗獷的聲音從未像此刻一樣惱人,卻也幫忙做了一個合乎心意的決定,闔眼片刻抬手貼著額頭,冰涼的觸感緩解了些許煩躁,啟唇歎出一口氣,勉強勾起唇角無奈地看了過去,又是新來到這座城市的家夥吧,或許是忘記了掩飾容貌所以造成如此轟動的效果。
那句話一出可真是成了焦點,讓這裏的氣氛一下子熱了起來,聒噪不,還把麵前人類的魂給勾了去,吵吵嚷嚷的下流話不絕於耳,真是讓人手癢癢。
算了,麻煩點也無所謂,那些耐心不如留著收尾時再揮霍。
那女子你視線順著一張張人臉往門口飄去,隻看來饒那雙眼睛也不像特地來打聽消息的,這裏的名聲竟然大到讓一隻神獸來這裏喝酒不成?
雪白的長發披散,額前裝飾的水晶看起來價值不菲,希望不會吸引到一些臭蟲的注意。
看外麵陽光現下還是白,金燦燦的光跟隨著精靈灑落進來,這樣看來可比那些長了白色翅膀的老家夥們要順眼得多。
低下頭借著嘈雜蓋過輕笑,舌尖仿佛還殘留著葡萄酒的香甜味道,酒不錯,可惜陪酒的人太難看。
思量著點零桌麵,眯起眼再看了兩下而後收回目光,左手捏著酒杯晃了晃放了回去,起身離座往後門走去,這隻家夥帶來的麻煩事真是麻煩啊。
身後忽然傳來喊聲,被提及名諱下意識地警惕而後冷靜下來,厭煩的情緒在心裏過了一遍,眯起眼睛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那位年輕男士,扯開唇角略帶些許警告之意,抬手撫上脖頸,壓抑著動手的衝動,袖口下移露出腕上細鏈,綴著的紫水晶裏黑霧橫衝直撞,溢散出那個地方特有的不詳薄霧。
“聊結束了。”
看人舉杯低下頭並不多言才覺滿意,輕嗤一聲,回身邁開步子循著記憶裏的位置走去,這裏還真是讓人一點兒留下的欲望也沒有,隻是勝在地處相思灣中央,靠近那個神秘的地方而已,在此之前是個不錯的喝酒地點,不過嘛,沒心情了。
那人用食指點著唇瓣,思緒一轉移開視線看了眼地麵掩蓋其中算計,默念追蹤咒語卻想到了家夥的麵容,糟糕啊,本該追蹤那位那饒,真是可惜。
她唇角上揚連帶著眼裏也有著笑意,輕哼著給心裏的‘可惜’二字打了個叉。
野生的神獸可不多見,真希望不會在人類的黑市裏見到這樣的家夥,抬起手捏著帽簷稍微下壓,後門外是僻靜的庭院,除卻雜草多了些也沒有別的優點,充滿了各種詭異的氣息,一副破敗模樣,歎口氣從獸皮袋子裏丟出一枚金幣。
“前往北剩”
“姐!請留步!”
“嗯?”
那女子聞聲不悅地皺起眉,應了後也不打算擺臉色,隻回過頭看向來人。一抹白色出現在門口,雪白長袍上有幾處烙了法陣,倒也不會像辦喪事的——也是不容易。
總不會是看穿了追蹤咒來找麻煩的,懶散地揮手收回金幣,轉過身認真打量對方猜測來意。
“您安,我想和您交換一件物品,是……”
“那麽,我希望我們是在浮生酒館裏麵交談,家夥。”
啟唇揚聲打斷對方未盡話語,暗笑對方的戒心缺失,在這個地方出什麽秘寶的名字可算不得明智之舉,也懶得慢慢地等金幣發揮作用,輕拍袋子觸發其上法陣,些許光亮繞著袋子晃悠,站在空間元素中間的感覺可不怎麽好,即使是屬性相近,也許下次應該找其他的人而不是瑟西,那個即使關係好也不給打折的家夥。
不得不那屬於神獸的武器還真是會招惹麻煩,如果酒館的事情進展順利還給她也不是不行?
再次眨眼過後抬頭看著被樹葉層層遮蓋的上方,幾隻彩雀窩在樹幹上安靜得不得了,置身於森林裏倒真和外麵不太一樣,一切都沉靜下來。
“雖然是那麽了,不過我也隻等三而已。”
低語著翻出一張紙,上麵陳列著下一份法陣烙印的代價清單,上麵密密麻麻的看著就讓人頭疼,真是糟糕啊,身為一個免費勞動力。起來,那武器的事情隻有那個人知道,記得有交代過,真是的,實力弱就不要挑釁強大的人啊,遊曆本就是為了麻煩少些,這次收拾麻煩怕是要得罪傭兵工會,不知道能不能讓隔壁的神族抵罪呢?拋卻這些乏味的事,好像也隻這個意外到來的那神獸值得期待。
“希望你足夠有趣。”
晨光微熹,黎明下的黑暗像是一頭吃人不眨眼的凶獸,昔日繁華的薛家莊,如今已是一片寂靜,空氣中充斥著濃厚的血腥味,除了門前枯樹枝上的烏鴉偶爾發出兩聲悲鳴,便再無聲響。
經年之後,聞名一世的陸家村,已經成了別人口中的傳奇。
世人皆道,世事無常,誰能想到這陸家村,居然在一夜之間被人殺了個雞犬不留,最後還被一把火燒的幹幹淨淨呢?
書先生啪的一醒木拍下,樓裏的人都安靜下來,靜靜地聽著,興致勃勃的看著“聽聞那一夜,夜半時分,一夥黑衣人……”
台上書先生繪聲繪色的表演著,台下靜的出奇,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他的世界裏,也沒人注意,台下人群中,一白衣蒙麵女子也是聽的入了迷,不自覺的,一滴淚水順著她的臉頰落下,在麵紗上留下了一片水漬。
好戲終散場,淚漬風幹,世事浮雲,所有的一黔似乎都成了…過去?-
“倘若你中意的男子不愛你,你當如何?”
“當祝他百年好合。”
手掌落下的時候,她終是驚恐的。
她的手指緊緊捏住那個饒脖頸,幾乎要窒息了。步搖珠釵的光晃了滿眼,白慘慘的,像是死饒魂。
她是掌上珠,心頭肉,粟婭身上流淌著蘇家的血脈,尹氏的靈魂,旁人畏懼她恨她讒她,親人愛她念她喜她,她何曾被如此對待?
她記得幼年時,母親流著淚,麵容頹敗,好像落滿了上星星哭泣後的灰燼,那是刺入骨的淒涼,是孤墳前的酒水釀出的哀傷。
“婭婭,你是我的女兒!這世間的東西你若想要,就要不擇手段地得到!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若是他死了呢……”
她記得母親的聲音驀然軟了下來,她好像累極了,癱倒在椅子上,像一捧美豔的枯骨。眼角的細紋顫抖著,連同她發髻上的十二支金釵一同瑟縮著,像是將要凍死的寒鴉。母親哀著聲,眼中落滿了雨。
“婭婭,你要記住。不管是人是鬼,都要在一起。都要在一起啊…”
可冬時月分外冷清,霜華傾斜,河寂寥,不過疏星點點。偶有輕雲流走,悄拂細雪。
近日難入睡,索性擁毳衣揣湯婆涉晴雪,賞夜月。推門去,提裙步伐輕巧,免驚群鬟。便逐月光,滿月冷華轉,地皆銀裝。
寂月兮皎皎,渺渺兮予懷。地兮悠悠,吾何以溯流光?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郎君不知本宮心意,山高水遠,又何時再見?
長發未挽,似寄人間雪滿頭。玉環叮叮,隨風潛愈遠,幽渺脆吟回蕩。足下細雪吱吱,衣上點點白,待頰邊冰涼,才覺銀粟降。
月是散雲客,雪為地旅。人行宇宙,不過孤鴻逆風,終有羽枯時。
口歎白霧,嫋嫋間恍惚見郎君。眉飛似鋒,隼目沉海,身拔挺如竹,劍光欺霜雪。月光落人眼,便是粼粼海上波,波光陡轉,忽定我身。不由麵飛薄紅,平日驕縱也化作百般羞,隻得轉首由團扇掩麵。
驚醒罷,懷中湯婆已冷,雪滿肩,月依舊。垂睫懶拂肩上銀屑,孤影孑孓,始覺地竟如斯寂寥。
地囚月,月亦囚人。斯人囚心,此心又囚他人罷。
挽了袖,纖白腕臂停在上方。
渾圓筆頭是吸足了墨。一點墨暈落紙破了一副千金良字,攥紙撕開,自是像如此朝分兩派。
提筆重新寫了條昵揠情愁詩句,落了筆也不知要送誰了罷。
院中蕭瑟,若是自個能活到開春,就吩咐桃找幾個人栽幾棵海棠樹來罷。探身窗外望到廊底婦人領著的孩子。瀾匯攢一線旭光晨昏難辨熹微。林風簌簌,屋內銀碳劈啪作響。
“你本不是無情人,非裝著一顆化不開的心,可是啊心底那人能向你笑一笑,自個的劍就斷了罷……”窈窕女子一步當兩步輕晃晃飄到身後愔愔輕聲,是要勾了饒魂,女子頭上的並蒂蓮金釵晃的眼疼。
抬顎目挑,聲線脆沛。
“我心底無人。你頭上並蒂蓮在萬寶德做得金絲嵌花的罷,明日你去問瑛姑要上一錠金子,給我家姑娘做上一套。”
“你家姑娘可不是你前妻與你那不知味的人生的?”女子盯得人發怵。“再者,你是怕自個活不到姑娘出嫁那一日了?你真如百姓的一般是個風流傻子。”
闔眼思來撐掌坐在窗沿望去。姑娘玩的甚是開心,瞧見了咿咿呀呀喊著嗲親顫巍巍往這跑,自是釋然笑出聲。
“你也信那般流言。傻不傻可不是隻有我自個心裏知道。自然,我不想死,怎得會死?”
那人身上的鎧甲被風吹過,發出甲片碰撞的細碎響聲。周遭安靜下來後,唯有披風獵獵作響和鎧甲迎風的聲音格外清晰。
麵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臉色不知是被吹的還是有什麽其他的原因,越發的蒼白。輕輕合上眼睛,也算是為追隨多年的士兵的追思與吊唁。
血腥氣在鼻尖彌漫,幹燥的風吹起了黃沙,廝殺與慘叫聲漸漸停歇,輕輕拭去劍贍血,冷鋒上映出沉靜的麵容,血色為其渲染上了幾分奪目。真像是這被鮮血洗幹淨的邊疆。百年邊患,終於解決了。
所幸終歸是幸不辱命。
眼底一如心底的平靜,若是這屠城可以解決掉許多沒必要的傷亡,那麽這殺孽造的也不算太冤。邊隱有轟鳴聲,抬頭看了眼,卻見有轟鳴聲伴著霞光而來,而那霞光中似乎也有位將軍打扮的人。
直至眼前才看的清楚,來人麵容俊朗,一派神氣,細看同父祖還有三分相似,比家中堂上掛的那畫還要真實靈氣上不少,不變的卻是那帶著侵略性的美,直直的撞入人眼鄭
俯身,提劍,#
寒夜風嘯憶前塵過往,孤月難眠似多少悲涼,多情碾碎皆是杯中物,一醉狂歌再不提笑忘。獨喜你溫柔繾綣,隻惜往來江湖客皆難入心。
嘲踏人生路二十餘載,趁年少不知疲累,詭辯百家思想,策論朝廷歧路,譏諷江湖閑,舌燦蓮花謀可算下,計可奪權財,聰穎不問人心惡。
歎遊萬花叢千百回計,恰隨心軟香懷玉,賞遍秦淮歌舞,聽過淫詞豔曲,相交姑娘倌,沉迷欲念當不知羞恥,更難掩風流,來不羈成性。
山間煮酒邀月,寂寂無聲再無故人撫琴,思凡心依舊,飲酒罷,念君離去時道歸來還那半局棋。
而今棋盤落灰仍是舊時模樣,君食言亦難再提。候不歸人,心意依舊,情也依舊,是已隔閡生,互相虧欠,才能坦然相對。
自年少意氣風發,不知愁為何物,唯那日見君笑顏如花,往後深夜輾轉反側複難眠,不知情字,不曉君心,心中悸動終未解。
嗤笑自古多情總被無情誤,調侃今亦風流總被風流負。曾被冠負心人之名,惹多少桃花落流水,卻與心悅之人有緣無分。
罷,君若不歸,甚好。
今已風流成性不求歸處,唯願君繾綣溫柔隻對一人。抱拳,行禮幾乎是一氣嗬成。
那人含笑道:“不愧為我後人,便隨我去這庭,幫幫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