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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如見青山(七)

  她原本便是知道的,黃昏時分夕陽懸垂,相思灣城內最豪華酒樓正值熱鬧的時候,樓下廳堂已是滿座,堂前熙攘喧嘩猜拳賭酒聲,不絕於耳,這時候,才會顯得這個地方有幾分人情味。


  重生殯儀館今沒有人,實際上從外麵來看,這裏就像是被封鎖了一般,已經很久沒有開門了。


  連帶著,那個趕屍少女也許久沒有出現過,似乎是去了什麽遙遠的地方做什麽特殊的任務,倒是讓人心生惦記。


  而午夜花最受歡迎的玫瑰姑娘,卻傳聞身體抱恙,也不知多久可以康複,倒是讓人覺得心生惋惜,要知道,那風情萬種的玫瑰姑娘可是午夜花最最驚豔的存在,甚至是午夜花的靈魂了。


  而如今,昔日來像是侵染在紙醉金迷的犬馬聲色之間的午夜花,如今卻是和往常大不相同。


  樓上一片安靜,和樓下一般寬敞的廳堂裏,隻坐了十個人,


  那八個一身勁裝,背負弓箭的獵戶一個披頭散發,滿麵刀疤的頭陀,酒樓中不乏知名的江湖豪傑,可自從這八個獵戶和頭陀進入午夜花開始,就未將他們放在眼裏,仿佛他們根本不存在一樣,唯獨對他們中的為首者禮敬有加。


  那為首者,是一名一襲紅衣輕搖折扇,俊美非常的翩翩公子。手中折扇白玉為柄,握著扇柄的手,白得和扇柄竟無分別,舉手投足間透出一股華貴絕逸的風範。


  就在此時,一個一身綠衣的女孩子就像是隻被獵人追逐的羚羊般,慌不擇路地跑上了二樓,一雙靈動如星的眸子裏充滿了慌張和驚恐。


  一抬眼,向周圍正欲驅趕來饒手.下遇去眼色,不動聲色靜觀其變。最終,綠衣少女在二樓無從躲避,便被追來的男子當場擒下。


  男子冷笑,眼中透出得意與惡毒。綠衣少女己嚇得全無血色。


  她,是誰?!

  瞬間,綠衣少女的眼神透出一種特殊之感,竟在那一刻,與記憶中某


  旋即,就在男子強行帶走少女之時,朗聲喝止:“且慢!

  看那男子皺了眉,刀鋒般銳利目光打量著自己:“請問公子是哪條路上的,此乃我們內部之事,為何來淌這趟渾水?“


  那男子折扇輕搖,指抵扇柄翻腕一收,颯颯風聲淩厲,唇角浮一抹冷笑輕蔑,故作驚訝:“原來是你。”


  對方一愣,不由得握緊他的刀:“是我如何?那公子是硬管這閑事了?

  那人不置可否一笑:“你和這位姑娘的恩怨若在他處了結,本公子無意去管,但是偏偏這二樓己被本公子全數包下,怎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倒是把我當成什麽了?”


  那男子沉著臉,眼中隱隱透出凶光:“那公子之意是?”


  “嗬。”那人折扇收起,指向一旁的沉默的黑衣女子,那女子全身打扮成了黑色,站在一邊一言不發,倒時讓人忽略過去,而如今這人指向了黑衣女子,讓人琢磨不透他的意思。


  “痛快!聽聞你們那裏有句話好像叫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那身為弟子想必亦是本領不,我這邊這個姑娘也僅僅學過幾招殺豬屠狗的粗淺劍法,不如你就讓我等開開眼,接他三劍,三劍之後,無論是死,是傷,是活,本公子都立即讓你們離開,絕不阻欄。”


  話音落,一旁的黑衣女子霍然起身,長袖一揮,劍已在手,屏息疑神注視對方。


  那男子一向是最能沉得住氣的人,從不輕易出手,但是現在他已不能不拔刀。


  但是他卻不能拔刀。


  因為就在此刻,己身亦入陣來,纖纖玉指叩在劍柄上若有若無的敲打起來,


  對方臉色鐵青,厲聲質問:“你難道也要動手?”


  那男子淡淡一笑,捉摸不透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嘲弄:“你可以相信我的話專心接這姑娘三劍。當然,你也可以判斷我會突然出爾反爾,趁機和她一起夾攻你,來戒備著我。你不妨猜猜看,此時此刻,我是在恫嚇,還是,在伺機而動呢?”


  話音落,對方雖然還在盡力裝出鎮定的樣子,但黃豆大的汗珠卻不住的從額頭滴落,就連握刀的手都己顫抖不止。


  因為對方明白,麵對這個來曆不明的黑衣女子,但這殺意分明在告訴他,來者是一個高手。


  麵對這樣-個高手,一絲分心意味著什麽。但是他卻不能不分心,因為另一把劍卻是看不見的。


  正因為看不見,所以你不會知道它會刺向哪裏,更不知道會以何種方式刺出。


  甚至,直到你整個人都已被它摧毀,卻還是看不見它的存在。


  對方忽然咬牙對著綠衣少女吼著,同時運起輕功破窗而出:“好!”


  “好!丫頭,有你的,居然又能找到靠山,不過你別得意太早,走著瞧!”


  一句話未結束,人已經掠到長街上。


  就在對方落地瞬間,神箭八雄已在窗口張弓搭箭瞄淮對方,隻待自己一聲令下,立時射殺。


  當下下令:“退下!有時候,未出鞘的劍遠比出鞘的劍更鋒利,活人也遠比死人更有用。我們走!”


  旋即,帶眾人離開,隻留下滿臉訝異,呆立原地的綠衣少女。


  對方歪著腦袋莫名看著自己,似乎不明自一個不曾相識的陌生人為何會突然出手幫她。


  夜晚,房中空蕩寂無人,唯有孤身一人對燭火搖曳,圊目細思,憶起白日裏與那名綠衣少女對視一眼心神莫名恍惚一瞬,塵封之中記憶蘇醒,帶出往事依依。


  她是時候自己隨阿爸出便其他部落時,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一個已故之饒女兒,她的雙眸明亮澄澈,卻蘊含一絲無法言的孤獨一如今遇見的綠衣少女。


  還能記起,與她策馬馳騁於茫茫草.原,地浩蕩間兩匹駿馬如閃電射出,誓要一分高下。入夜後有馬鬃琴聲飛旋,歌聲雄渾蒼涼回蕩,1光曆曆在目,與她共度種種,都值得此生刻骨銘心

  那時,何嚐不希望,光陰就此停止,緊握指間流沙,貪婪珍惜黑暗


  一點微光


  離開時,將隨身玉佩遞到她手中,“等我,這個冬我一定回來找你”


  誰知,正是這一諾卻造成了最無法挽回的遺憾。


  那是草原上一個殘酷的冬草原上爆發了一場異常慘烈的戰爭,清澈的河水被鮮血染紅,蔚藍的空似要被盤旋的禿鷲給覆蓋。


  她也最終倒在自己懷裏奄奄一息嘶啞地一遍遍質問著,“我分明己經讓人給你帶來了警訊,你為什麽不跑,為什麽你不跑得遠遠的!”最後聲音變成了嗓子裏無力的嗎咽,冷,透心徹骨的冷,心內有如陰雲萬丈,再無晴日。


  她無力一笑,唇色蒼白,反問著:“那你呢,為什麽又非要冒著危險回來?其實你不必自責。跑又能換得了什麽,就像大人們唱的歌謠一樣“獅子搏狼,狼吃綿羊綿羊就草,草也無辜”不過仍是永無止盡的戰亂和顛沛流離罷了。


  死,不算什麽,更重要的是還有一份約定。


  “什麽約定?”


  那就是,……還會回來……”..話音方落,她身體已經逐漸冰冷,雙眼安然圈上的一一刻,卻再也看不到一絲孤獨,鮮血染滿的掌心頹然垂下,掌心緊攥的玉佩,在溫熱後漸同為冰涼,視線中幻化.為黑白二色。蒼蒼.……似.有暴雪挾來,掩蓋滿地鮮紅刺目。


  或許,於她而言,孤獨活著遠比在摯友懷中離去,要痛苦百倍。至情故而至痛,至慟故而無言,唯有含情熱淚一滴劃落,啪嗒墜地,嗓音低啞祈求,再喚不回她笑靨如花。


  一念之間,一諾之待,對錯與否?情不由.……

  嘴角泛上笑意苦澀,淒然動哀聲輕眨眼收餘淚,強壓下心緒波瀾翻湧,維護語調平靜,是最後遷就。“哈,傻Y頭,還真是名副其實。但,這就是你。如果立場互換,我也許會做出同樣選擇,等到下次會麵,能再叫你一聲傻丫頭嗎?不久之後的九泉下,我尋你。


  夜魔的柔荑掀翻盤月,任那星稀潑灑,漸了滿空,便將白晝的溫書盡數覆蓋,軟紅入河,予漣漪暈染成畫,待鴉棲深叢,芳草如墨,雙兔傍地,葉逐風來曳眾枝,一切終究歸於平靜。


  他其實是一個很愛多管閑事的人,也是一個很怕麻煩的人,也許越是怕麻煩,麻煩便越是喜歡糾纏著你。可再也沒有任何麻煩,比今這個麻煩,更讓他覺得不寒而栗。


  負手攥扇抵背,兀自閑踱過悠長的青石板路,遠督山川一色,噙笑頷首,覺螢輝落肩,自顧探眸,劍眉倏挑之間,旋鬢覓至另側,見林便踏,緩緩挪步而去。


  隻身穿梭於狹窄的密林之中,四處環視,闔眸收景,不由心生一股涼意,片刻未到,忽覺袂動,垂眸凝去,衣角竟被一個五歲左右的姑娘,死死拉扯在手心裏。


  她瞪大雙眼,麵無表情,猩紅的裙擺格外刺眼,臉色蒼白若紙,連一絲一毫的血色都沒櫻

  “叔叔,不要走了。”


  空靈嗓音入耳,心底那抹涼意更甚,雖鎮定依舊,卻也不敢貿然行事。無論如何,在荒郊野外冷不丁出現一位孩童,都是極其詭異的。


  勾指劃去鼻翼,隨即輕歎幾許,便翹足點地,撩袍躬身而蹲,屈膝在她麵前,唇角微揚,溫聲問詢。


  “為什麽?”


  她突兀地咧嘴笑出聲來,一眨眼,竟不見了蹤影。


  眸映此態,頓時錯愕萬分,猛然起身佇立,奔走二三,仍是尋不到半抹人形。


  她是誰,她去了哪裏,她為什麽不讓我繼續往前走。


  怔愣原地半響,一封飄渺的信紙刹那便自際蕩漾下來,我竟沒有片刻猶豫,反掌接了。


  人皮的觸感如電擊般串上腦海,令頭皮倏而發麻。擰眉緊盯文字,心頭忽顫。


  “梁上的君子,來了,就別走了。”


  銀色麵具泛寒,因著規矩整頓蓋住了陰冷相貌,仿佛地獄修羅,重返人間索命來。接到秘密郵件,閱讀心中內容緊抿的薄唇微揚:“離間計”,這會時間好搭檔那跟這邊的待遇該是相同吧。


  林中見影,溯風擴展袖袂,輕功掠影驚鴻,對方早恭候,手持彎刀,神情淡漠注凝視我,讓人摸不透心情,對視半響,獨特聲線放在耳蝸炸開。


  “是你?”


  語氣沒有猜疑,仿如心血來潮,這讓自身更加斷定那郵件他手裏也持有一份,雙肘環臂懶散靠在竹莊,不屑冷哼。


  你信?


  潛伏者見勢,按耐不住殺意,嘴角輕揚,眉宇自信露鋒芒,明教貓貼背護佑,清晰嚼字入耳提醒放空思緒,專注廝殺,莞爾嗬笑。


  現在限時二分五十一秒,

  拿下他的人頭。


  動作要快,姿勢要帥,話不多,舉止要狠,垂臂摸上腰間機匣,箭在弦上,瞄準敵軍放射,掐算逃跑動機,偏移一寸之遙,命中要害,暴保


  似笑非笑的望著他擦拭彎刀沾染的血,眉峰一挑,詢問出口。


  “來得及嗎?”


  黑雲湧動密布長空,白駒被隱匿其後地暗淡無光。將每根蠟燭點亮,燈火點點燈影重重,這洞裏頓時明亮可見。


  埋在地窖裏的酒喝了數十壇,想是泥土還未將這新酒調和的陰柔,酒入喉燥辣難耐,流進心底是苦味。不知是酒苦,還是心苦。


  粟婭喝的愈發頭腦昏沉,癱倒塌上緊閉雙目。酒是澆愁良藥,寢息更是解愁良法。混沌間頓感眼皮白光閃亮,刺激雙眼似紮刺火燙般難受。


  眼眸睜一條縫迷迷糊糊敲見桌上放著一盞燈。燈大如豆,明晃晃耀眼致使心頭發緊。


  身子發軟難以爬起,揚袖兩次未曾扇滅。


  她記著,那燈內盤旋著一個饒氣澤。那人是一個被相思灣銘記的女子。她這般黯然神傷全因她而起。


  那是她,又不是她,真可笑。


  心頭燃起熊熊烈火似要將她五髒六腑燒盡。那團光委實可厭,捏訣揮去瞬息聽得啪啪碎聲。


  懶怠理會倒頭睡去,那煩饒光亮終於滅了。猝然隻覺旋地轉,腦海閃現許些影子,恍若夢境,然那般真實。


  記憶紛至遝來,不願再想卻難以抗拒。


  渾渾噩噩睡了幾日,方記起一件大事,如鯁在喉心頭困惑不得解,此時很想明了,連帶心一陣陣抽痛,外頭雷鳴電劈似將她魂魄劈散。


  終歸是失望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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