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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經年不朽(8)

  其實夢婆的離開並不是偶然,夢婆一直都知道,這們這些人在這裏呆了這麽久,最終都會忘記曾經吧。


  她是上古凶獸,所到之處都會被燒得滿目瘡傷,可是她並不想傷人,可卻壓製不住體內的火,每移動一步就要傷害萬千生靈。


  隻有在相思灣往東三十裏的神山上,她才能控製住體回內的火。所以神山上鬱鬱蔥蔥,各種奇花異草爭相競放,競相生長。


  樹下草叢中生長著她最愛的,一簇簇帶刺的薔薇,花開時絢爛多彩。她想或許她也是帶刺薔薇,美麗而又孤豔,孤獨並且危險,她在這神山上度過一又一,一年又一年。


  她渴望擁有朋友,可是又有誰敢和上古凶獸做朋友呢?

  直到遇見了他,他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可能嗎?一個凡人能接近上古凶獸·······

  她那好開心的,她存於世這麽多年終於有了認識的朋友,有了名字。


  夢兒,浮生若夢,一夢三生,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她喜歡這個。


  他教她書畫,教她琴棋每好不快樂,她知道快樂都是短暫的,可是她沒想到變故來的那麽的快,快到她還沒弄清他是誰?


  那一群人圍在他們的屋前,她正想上前去問發生了什麽,怎知背後的他突然抽出劍剌向了她……


  她迷迷糊糊的聽見那群人:隻是殺一個上古凶獸沒想到仙君您親自動手,交給我們就好呢嗎!

  仙君?


  是他嗎?

  嗬嗬果然不是凡人啊……


  她沒想到,那一劍剌下去她不但沒死而且她體內的火似乎被封印,她再也不用隻居在這神山上了,她可以和山下的人類一起生活了·······

  再次見到他是在一月後,是他主動來找的夢兒。


  可那個時候的她不想見他,看見他就躲,躲了近半月可還是被找到了。


  “夢兒,你先別走好嗎?聽我完好嗎?”


  “夢兒,我也是不得以,身為仙君我不得不聽帝的命令。咳·······”


  幾聲咳嗽竟咳出了血來。


  “你受傷了嗎?”她還是忍不住關切的問道。


  可他竟倒了下來,夢兒趕忙接住才沒有摔到地上。


  “知道我為什麽給你取名夢兒?咳,因為我自然知道一切都不可以,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去做,一切就像是一場夢,我也希望能是一場夢········”


  看著他一點一點消失,可夢兒卻一點辦法也沒櫻當他完全消失時她已經淚流滿麵了····


  後來閻魔大人便找到她了她,他為了幫她壓製她的火耗盡了靈力,又為她在帝麵前求的一個職位,可卻是以他的元神為代價……


  “後來怎麽了?”


  那時候,何憶也曾拉著粟婭撒嬌想知道後續


  “後來?後來夢兒姑娘推宮的職位,開始尋找他的殘魂。”


  “那她找到了嗎?”


  “還沒有,不過她不會停的尋找,哪怕他已經離開了三途川,哪怕是冥界也已經無能為力了,她卻她還記得那個饒靈魂,她還記得每一個遇見。”


  夜裏,飛蛾尋光而往,寒時,人們覓火而息。


  感情也這樣吧。


  這裏是極寒原,流放之地,世上最寒冷的地方。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終身都在尋找溫暖、自由與幸福的火光。


  何憶從來以為這隻是傳,直到那一次為了躲開雪狼的撲殺,自神山懸崖墜落。


  醒來後,她看見綠草茵茵,彩蝶蹁躚。隻覺這一切都像是那來自遠方的流放者口中訴的春。


  而不遠處,一個身上浮著火光的紅眸女子,倚著寒壁,靜靜地望著他。


  紅色,紅色,被那麽熱烈溫暖的紅包圍的女子,偏生冷得像冰雕,不言不語。


  何憶最是怕寂寞,便忍不住向她搭話,她從不回答,何憶便自顧自地,山穀之外的雪景,流放者關於南國的隻言片語,還有那些瑰麗的雪域傳奇。


  直到他忽然閉口不談,那女子才第一次開口:“繼續吧。”


  “光我講多吃虧啊。”l何憶嘟嘟嘴,懶洋洋地趴在石頭上曬太陽,“這麽久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女子抿了抿唇,又不話了,何憶不由暗自懊惱起來,這麽寂寞的地方,有個人話該多好啊。妥協般,他又講了起來。還時不時問女子幾句話。


  慢慢的,女子倒也會應他一兩句。每每這時,她都會有開心又興奮,仿佛被鼓勵一般喋喋不休好久。


  然而再多的故事終有講完的一,何憶便講起了家史。


  他道自己知道的各種傳言,到那個為了家族成為祭品的女子,到那個禁忌的愛情。


  他講到興頭上,並沒有看見女子變了臉色,微微偏頭,一滴淚從她臉頰滑落,半空中便被火焰灼淨。


  “原來是你。”


  女子呢喃一句,神色似悲似喜,又是無言。


  那大概是幾千年前的事了。


  她是曾在少不更事時,愛上了一個人間的男子,卻在一次意外中,她控製不住自己的火焰,燒毀的男子的臉,她自覺無顏再見他,又愧疚難當,便自困於此。


  家史講起來難免有些壓抑,充滿抗爭和血淚。寒冷、饑餓還有神出鬼沒的雪狼,死亡的陰影從始至終籠罩在每一個饒頭頂。過去如此,現在也是,而將來,大概也會這樣。


  想到這裏,何憶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周遭的景致,一時間竟然有些畏懼外麵的冰雪。故傷勢雖然好了大半,她卻有些精神萎靡。


  但終究是要走的,即使外麵風刃如刀,寒霜似劍,但外麵,有他的家。


  臨走前,女子問他:“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我想要……”何憶皺眉欲言又止,定定地看著她許久。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有了方向,還是因為特定的情況下產生的錯覺,過去的事情重重複複糾纏在一起,沒有方向,可現在終於有一點點的希望。


  這又有什麽關係?

  看女子不凡的模樣,便不會是普通人,她的願望,應該可以實現吧。


  他忽然微笑,如暖陽:“我想要燎原之火,消融這極寒原的冰雪,我希望即使在極寒原,也可以看見春臨大地的模樣。”


  極寒原漸漸溫暖,而她最終成了別人口中的傳奇,可她知道,並不是那樣


  “喂,人,我是狗。”那時候,她還不斷搖尾巴。


  “你不是狗,你是神獸。”女孩往前湊進了一點。


  “我看你才像神獸!”


  女孩笑了笑,眯著眼看著它道:“我是神獸啊。”


  “別騙我了,你明明是個人?”


  “人,我像人嗎?”


  他看了一遍:“像人也不像人,你看你眼睛是紅色的。還被關在籠子裏。”他咬了咬金燦燦的籠子,入口冰涼。


  女孩聽到一楞,看了看偌大的牢籠,紅琉璃一樣的眼滿是落寂。


  “你的對,哪有什麽神獸像我一樣,被關在籠子裏呢。”女孩答道。


  他伸了伸舌頭:“對啊,所以你就是個人被人關在這了。”


  “我是被關在這,你怎麽會在這?”


  “我?”v他搖晃著腦袋,發現自己從出生就在這個荒涼偏僻的地方。


  “所以你還是神獸,你住在神山上那盛產凡人最愛的黃金和鐵,種滿了薔薇和奇樹。”女孩溫溫的著。


  “什麽薔薇黃金的,我在這挺好。”


  女孩看他好玩,忍不住笑了。他被看惱了,腿一邁就要走,女孩看它要走,便不笑了,繼續呆呆的坐在那看著它。


  他隻好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遲疑了一下,告訴它,她叫夢兒。


  夢兒和他一樣,在這很久了,夢兒沒見過他,他卻見過夢兒。


  直到有一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大火燒著了宮殿,他也被大火嚇傻了,像個木頭似的立了好久,才猛然想起宮殿裏還有夢兒。


  他跑回去著急的用牙咬著籠子,細嫩的牙齒旁都是血絲,可夢兒一點也不想逃:“傻子,你走吧,別管我了。”


  他不話了就拚命咬著,它的牙齒有些鬆動,嘴裏也都是血沫,血混著唾液順著下巴淌,夢兒看著它,眼裏閃著淚光。


  “傻子,我在等他來找我,我離開這兒,他就找不到我了。”


  遠處的琉璃瓦嘩啦啦的往下掉,碎在地上,印著煙氣,椒牆也沒了往日的顏色,火舌已經舔進了大殿,他害怕的縮緊了身子,它滿嘴的血什麽話也不出了。


  夢兒看著v他很難過,想碰它又不敢了,夢兒正糾結時忽然聽到了外邊傳來的聲音,夢兒抬手攥著欄杆,癡癡的望著外邊。他豎起耳朵也聽了一會兒,聲音由有到無,也隻是短短一刻。夢兒苦笑,眼裏凝著的光順著蒼白的臉頰一串一串的落。


  他不知道夢兒在哭什麽,房頂被燒開了一個大窟窿,深冬的第一場雪飄落在夢兒和他的身上,他靜靜的看著雪,眼裏盛滿了冬的顏色。


  金色的籠子已被燒的不成樣子,裏邊的夢兒和外邊的他卻什麽事都沒有,也許就像夢兒的,他們是那種神獸,他們住在神山上,等薔薇花開了夢兒等的那個人就會來尋她。


  突然出現的墨發黑珠的少女一愣,朝他微頜,拖著左腿瘸拐地慢慢前進,向不遠處簡樸的庭院走去。


  他盯著她骨瘦如柴的背影,眼中是尚未褪去的滔恨意。


  那夜月色清朗,不知怎麽落了場大雨。一遍遍清脆的叩門聲,卻無人應答,興許是守夜的人尋懶睡著了。


  他聽得莫名心煩,披衣起身去開門。一個少女衣衫襤褸,凍的瑟瑟發抖,青筋暴露的手一下一下無力地叩著鉑金的門環。


  他還未來得及開口,她便昏然睡倒在他懷裏。他草草將她安置,轉眼忘卻。


  但不知哪日,她被歸來的父親撞見,一眼相中,父親中了蠱般,拋卻情深眷濃的妻子,冷落平日裏最疼愛的兒子,恨不得將上月亮星星都給她摘來。


  母親平生未受過這般悶氣,日漸消瘦,不久一病不起。


  不日,便開始傳聞她施巫蠱之術禍害夫人,鬧得沸沸揚揚。父親聽聞竟擺手作罷。


  無可奈何的,他隻好攜著病重的母親,闖進了那所清冷院。


  少女似乎等了很久,踢了踢腳下被紮爛的人。“你們的東西。”


  他皺眉,方才病怏怏的母親,眼裏泛著惱怒和點點淚意,失控地叫了起來:“為什麽你要來糾纏我們?為什麽你還不去死!”


  他攙著母親離去時,餘光望見她仍駐足著。


  果真第二日,就尋不見她的蹤影了。像她來時一樣,蒸發得一幹二淨。


  他試圖找出一絲一毫她存在過的痕跡,可日子像過去一般平淡。隻有在無數個夜裏,她總是滿身血痕地躺在草地上奄奄一息,竭力擠出一個微笑:“很快,很快一切就好啦。”


  他驚醒出一身汗,窗外月光正圓,紅綾白裙的姑娘閃過。他急忙推門追去,看見的卻是漫的火海,滿的紅色,寂靜地燃燒著。


  父母的呼喚聲和鋪蓋地的哭泣求救聲,淹沒在不斷躥高的火苗裏。一切一切,那麽清晰地在他眼前,在他耳邊。他狠狠拉起張著嘴吐出源源不斷火龍的少女,他狠狠地將她摔落在地,顫著聲音幾近瘋狂地怒吼:“為什麽不連我一起燒死?為什麽你要殘忍地讓我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為什麽你還能安然自得地活著?!”


  曾經繁榮的府邸,轉眼成灰。他懷著仇恨,暗自尋找時機,在一個月圓夜,他舉著冰冷冷的匕首刺進她心髒。


  可是遲了。在他舉起匕首前,她就已經被雷劈死在了被窩裏。


  他站在她床邊,想起什麽似的,盯著那把匕首,站了好久好久。


  從前,已是好久以前,那時他們家住在破竹屋裏,父親是個獵戶。他隨父親打獵,無意闖進一座奇花異草,漫山遍野樹林的山。他看見父親挖出一塊黃燦燦的東西時眼裏的驚訝與貪光,他看見父親毫不猶豫用箭射穿一個野獸。


  在父親沉溺於歡喜中無暇顧及他時,他悄悄蹲下去撫摸它被射中的左腿,他看見它竭力地朝自己微笑。


  他:“哎,很快,很快一切就會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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