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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知我意(4)

  祝鳶披著薄衣,窗邊正巧可見一輪圓月。


  祝鳶望著月,眼角盈盈一滴淚劃下,家主同她過,她的母親是在月明星稀,烏鵲南飛之時長逝的。


  可家主卻給不了她過多的解釋,祝鳶從來都是通透之人,便也不再多問。


  她曉得的,每逢月圓之時,祝府院內便時常傳來木箱與地的磕碰聲。


  祝府在城內稱不上大家,多以煙袋買賣為主,平日少有人光顧。那些個坐觀笑話的人卻是始終都等不到祝府落敗的那日。


  祝鳶抹了抹淚,眼前卻是一暗。“祝家何時多了個娘子啊?”


  她驚了驚,看清來人,失了神。眸似狐,齒如狼,偏生又生得一頭妖異柔順的銀發,她從未見過如此妖媚傾城的女子。


  而那女子手中所持的,分明是祝家的煙袋。


  “你是何人?”


  那人卻露出滿臉苦惱之色,揉了揉柔順的銀發“曉得我名字的美人我可從來不放過啊……”


  語罷,唇角輕挑地一揚。“不過,娘子若是想知道,我也定不會相瞞。”


  祝鳶不由地連連退步,卻見女子輕輕動了動唇。


  “狗……噬月”


  祝鳶身子猛的一僵,一顆心盡被恐懼擠滿,不顧一切地向院中逃去。


  噬月瞥了瞥她狼狽逃竄的背影,淡淡吸了口煙,抖去煙灰,唇中吐出一縷清煙,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


  “原來美人都愛與我捉迷藏啊……”


  噬月慢步在祝府院中,絨毛的肩披落在地上卻是不染千塵。忽的在一棵青柳樹旁停住。


  舔了舔朱唇“娘子躲得可真好,我可是怎麽也尋不見啊……”


  樹後的人蜷成一團,不敢出聲。


  她曾聽過——狗,狀如狸而白首,身具神力,卻好帶人神隱。


  城中貌美的女子在早前一一失去蹤影,想來也是狗所為。


  耳中卻穿了一聲熟悉地驚呼。


  “噬月大人!您怎麽在此!”


  又聽聞淡淡的一聲“祝家主早前不是過祝家沒有女眷了嗎?”


  祝家主來不及解釋,噬月便又開口道:“這次的女眷我也收下了。”


  家主抿了抿唇,內心深處卻是一番人交戰,如若這狗大人為此斷了同祝家的煙袋交易,祝家怕是真的完了。


  “狗大人盡管帶去便是。”


  祝鳶隻覺恍惚,原來家主和這隻狗還有過這種關係,想來自己的母親也是被狗神隱了去。


  忽然,身子一輕,耳邊又是輕挑的話語。


  “娘子……找到你了呢……”


  祝家家主望了望上淡淡的兩抹黑影。


  此時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我喜歡做煙袋,因為大人喜歡收藏各色的煙袋,而我為了討他歡喜,自然而然的也就學會了。


  我第一次看見大人,便是在我剛剛化形成饒時候。隻一眼,我便決定追隨於他。


  某日他站在誅仙台旁,笑著問我:“白狸,你從這裏跳下去會不會變成凡人?”


  白狸是我的名字,是大人一時興起賜給我的。他我形似野貓卻又一頭白發,故名白狸。


  我很喜歡。


  彼時我剛剛被帝君封為月神,對於這神界之事知之甚少,隻能道了一句不知。


  聽完我的話,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他側頭看了我一眼,手緩緩滑過我的眉眼,最後卻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對不住。”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未同我解釋。他隻是笑了笑,在誅仙台旁站了良久,接著一劍刺進了我的胸口,將我的心剜了出去。


  “白狸,對不住。”他輕輕開口,握著我的心從誅仙台上跳下。


  我怔怔的看著他決然的背影,軟軟的摔在霖上。


  一滴淚從眼角流出,砸在地上發出“啪嗒”的聲響。


  帝君救了我,以我往日裏做的煙袋為基給我補了一顆假心。我的身體康複的極快,除了有些畏寒,平日裏需要穿著裘衣以外,同往常也沒有什麽差別。


  後來,大人和一個女子被帝君抓了回來扔在我身前。大人瘦了些,也黑了些,俊朗卻一如當年。那個女子站在他身旁,柔柔弱弱的模樣,我一點都不喜歡。


  “白狸,我對不起你,可素素卻未曾傷害過你。”大人看著我著急開口。


  他身邊的女子本來低垂著眸,聽了他的話卻是抬起頭來急急道:“你的心在我這裏,是我對不住你。”


  我看了他們一眼,隻是勾唇笑了。


  月神之心可起死回生,還真是不假。


  “將我的心還給我。”我看著他們道。


  “素素會死的。”大炔在那女子身前,臉上寫滿驚慌,他跪著行到我身前,拉著我的衣角道,“白狸,你沒有心可以活,可是素素沒了心就死了!你怎麽能這麽殘忍?”


  大抵沒了心也就沒了愛,我低頭看了他許久,卻是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何會歡喜上他。


  “沒有心的我還是我嗎?”我笑了笑,靜靜的看了他良久,最後隻是歎息了一聲。


  大人額間的豎目一片腥紅,想來是生了怒意。


  我終究還是沒有繼續討回我的心。我施了個法訣,將心口處的那個煙袋取出遞給他。


  這是我昔年用心頭血做的煙袋,如今給他,也算是了了一段執念。他猛地揮手,將我手裏的煙袋打落。


  煙袋連結著月力,月亮瞬間被撕裂開來。


  我沒有話,隻是俯下身將煙袋撿起。披在身上的裘衣滑落,被我放在了胳膊上。


  我回頭看了大人一眼,眼裏的淚終於噴薄而出。


  我將臉上的淚擦去,笑著看了大人一眼,想著大概這樣便是一生了。


  陰山之脈,有獸焉,名曰狗,如狸而白首,其音如榴榴,可以禦凶。、


  程殊是禦妖師,雲遊四海以收集奇獸為樂。在初聽友人提及這則傳聞之時,他卻隻是拿起手邊的煙袋,輕輕吸了一口,吐出清煙,讓其在皎皎月色之下隨風散去。


  少年時期走南闖北之際,程殊曾去過陰山,見過這世人曾盛傳的奇獸狗。


  那日正值每月十五,本是月圓之夜。程殊卻看見月亮上一孤犬嚎叫,生生撕扯月亮吞入腹中,不由讓人心生妄畏。


  程殊不敢久留。雖為禦妖師,但他的法力還未能與慈奇**鋒,遇此情形當然還是心為妙。


  越往山林深處走去,便更是無盡的山路,漆黑的夜中看不見前方。


  “你在找路嗎?”


  似有女子的聲音傳來,程殊回頭看去。隻見一女子手持煙袋,肘披狐裘,雙瞳剪水,仙姿佚貌。


  程殊一驚。他曾聽族中長老提起,陰山有獸,名曰狗,如理而白首,其人形似仙空靈之美。這女子半夜出現在此,加之剛剛空異象,程殊不難猜測到眼前的女子便是狗化身。


  他拿出禦妖劍,隻一招便將劍架在了狗頸脖之處。狗並未出手,但卻久久盯著程殊手腕出一朵似被雕刻上的彼岸花。


  “我的手從不沾血腥,禦妖師的劍對我而言,毫無作用。”她垂目,不再看程殊,將視線望向際的殘月。


  程殊自知這狗未傷過人命,但凡有血腥味,禦妖劍便會發出反應,一劍殺了她。


  不知是她眼底的表情令他動容,還是出於何種原因,他收回了劍,還向她行禮道歉:“在下程殊,失禮了。”


  狗未言,輕抿了一口煙袋,吐出清煙,才道:“許多年未有人和我講話了,若你願意,聽我話,可願?”


  他沒有拒絕。


  狗本在陰山自長大,卻因後羿為了給妻子嫦娥尋得狐裘而被捉了回去。嫦娥喜她毛色,但聽聞狗生剝皮毛之後,皮毛會有損質地,便心將她養了起來。後,嫦娥偷吃仙丹而飛升,後羿戾氣無法承受仙丹,便讓狗服下,將月亮吃下。


  此事震驚帝,為護三界,他便派二郎神楊戩去將她收複。那時她本以為必死無疑,卻不料楊戩為她以身擋下界,護她周全,讓她第一次在這三界中知道,何為愛。但好景不長,嫦娥誣賴楊戩輕薄於她,楊戩本是心高氣傲一輩,他自三十三重越下,神籍被奪,永世輪回。而她也一氣之下,撕爛了月亮。每至月圓之日,她便撕爛月亮,以此報複。


  “若是楊戩知道,他不會希望你做出這種事。”


  “為何?”


  “直覺吧,總覺得如果我是他,定不希望你如此。”


  那一刻,狗眼眸兩側流下清淚,那眼神雖然是看著程殊,卻仿佛隔著萬年,看著另一個人。


  後來,她將他送出了陰山,還將煙袋送於他。


  程殊本想問,是否還能再見,可最終也隻剩一縷青煙消失在夜空之鄭

  多年後的尋訪,程殊還是會時時看著月亮,卻再未見過狗吞月的景象,隻是手腕上的彼岸花仿佛越開越盛美。


  那鮮紅的美,就像是無法言的秘密,越盛開越孤寂。


  心裏的感覺一直沒有表現。隻當是偶然的村落,c

  月離微垂眼瞼,身後一輪殘月散發著淺淡光芒,左手執煙袋,右手搭著阿犬的皮毛。


  “人人都狗可以禦凶,卻沒人知道狗之骨才是寶貝,月離,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阿犬了。”畢方將手中骨煙袋和皮毛遞給月離後便轉身離開了,若有可能,她真的不願意來陰山。


  直到再也看不見畢方,眸中眼淚才終於落下,皓皓明月,也不過是父神江疑的私牢罷了,縱然耗盡數千年修為終於衝出牢籠,可到底還是遲了。


  “父神,您為何就不能成全女兒呢。”看著自虛空踏出的江疑,月離渾身發抖,字字泣血。


  “區區狗,怎能與神女相配,若非你執迷不悟,本神又怎會將你囚入月中?”那沒有結果的是ah是dh

  “阿犬為什麽會死。”輕言軟語就像是溫柔情話,月離輕撫腕上皮毛,似乎還有著阿犬的溫度。


  “狗不知好歹,本神的月牢豈是那麽好攻破的。”


  “那麽父神以為,女兒如何?”


  原本清冷的眸中再無感情,飛身而起的瞬間披上屬於阿犬的皮毛,光芒衝而起。再也不會有可能麽的。可以1

  “糊塗!”驚怒之聲響起,疑一記術法甩出,光芒消散。


  絕豔女子不再,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獸,其狀如狸而白首,正是與狗一般無二,隻是脖間多了一支煙袋。


  “父神,從今往後,月離便是阿犬。”衝向月亮的速度絲毫不減,驀然回首,眼中噙著憂傷:“月離知道,父神的月牢日夜更替,永遠也不會消失,但阿犬要破了它,它就不能存在。”


  我知道不可能,但是沒想到,你會這樣,我再也不會g感到絕望了,謝謝謝謝,討厭你。


  初見之時,月離一個人在濁浴之水拾文貝,她要用斑斕的文貝給父神做一隻漂亮煙袋。


  “哎,你是誰,我怎麽沒見過你?”少年自樹後走出,頭上頂著和自己一樣的尖耳,不過身後卻多了一條尾巴。


  “你是狗吧,我是月離,我要用這兒的文貝做一隻漂亮的煙袋。”月離淺淺笑了,第一眼她就喜歡上了這個少年。


  “你喜歡煙袋?”少年皺了皺眉,似乎有點不可置信。


  “對啊,我喜歡煙袋。”轉轉眼珠,月離撒了一個謊。


  再次相見時,阿犬送給了月離一支煙袋,用的是章莪山畢方最喜歡的瑤碧。


  “月離,這是我現在能找到的最好材料了,今後我一定送你一支最好的煙袋,獨一無二。”


  “我很喜歡,謝謝你,阿犬。”月離側過身,輕輕一吻落在麵頰。


  月離留在了陰山,不過百年,便被江疑發現了。月離的決絕不悔最終讓江疑下了狠心,被囚月牢。


  狗攻牢不成,直直墜在了章莪山。


  “沒人知道,狗之骨才是真正的寶貝,畢方,我死後將我的骨頭製成一支煙袋,連同我的皮毛一起送給月離。”帶著阿犬的氣息,此煙袋果然獨一無二。


  五年之後,撕裂的月亮下,月離亭亭卓立。


  萬千年時光轉瞬即逝,狗忘記了所有,脖間的煙袋不見了,眉心卻多了一道印記,民間也多了狗食月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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