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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綠兒(1)

  其實,在相思灣裏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什麽浪漫的故事,那一醉月樓來了一個意外的人。


  那官人長得唇紅齒白,站在門口縮手縮腳,惴惴不安的樣子像隻誤入虎穴的白兔。


  當時的她從人堆裏把那人撈出來,親密的摟上他的脖子,在他耳邊氣吐幽蘭。


  “嘿官人,來幹什麽的?”


  一句話就讓他鬧了個大紅臉。


  “找樂子。”


  可雖是如此,那官人卻是很實誠,於是,綠兒在眾姐妹憤憤不平的目光裏把他帶到自己房間,問他想找點什麽樂子。


  他眼睛緊緊盯著綠兒房裏那幾壇酒,又指指了綠兒,然後燦爛一笑。


  “你來陪我喝。”


  “豪氣,那女子就恭敬不如從命,我今晚就舍命陪君子,酣戰到明!”


  半個時辰後,那官人眨著醉醺醺的眼睛,雙手捧住綠兒的臉,深情的,“我········我想回家。”


  “·········”


  於是綠兒又隻好咬牙把醉的五迷三道的人從窗戶背回家,他咋咋呼呼直奔後院,非要去看看柳樹下那口大缸裏的蓮花長得好不好。


  一炷香功夫後,他扒著缸邊,吐了。


  綠兒隻覺得那個蓮花有些眼熟,確是想不到究竟是在哪裏見過。還沒有等她細細研究,注意力便又被那個人轉過去了。


  事實上他壓根不會喝酒,也從來沒去過風月所。


  他今晚出現是因為他想嚐試一下從前沒做過的事情,但很顯然,他嚐試失敗了。


  酒醉後官饒臉異常好看,他他叫風,發了瘋似的給綠兒講他喜歡的姑娘叫蓮。


  綠兒哼笑,“怪不得,柳下碗蓮,你還真有情趣。”


  “你有喜歡的人嗎?”


  綠兒卻是沉默了,她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消失了很久了,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是被塵封聊,可是不清道不明,無法仔細研究。


  “以前·········有一個。他對我好極,很擅長哄人,卻從沒提過要帶我離開,姐妹們總是在好奇興許這並不是愛情。”


  “後來呢?”


  他看起來很感興趣,於是綠兒冷笑一聲,繼續對他:“哪有什麽後來,後來啊,我踹了他一腳,讓他滾了。”


  他哈哈大笑:“原來我們是一種相思,兩處閑愁,妙哉!”


  “什麽?我不懂。”


  “三前蓮來找我,希望我帶她走,我也讓她滾了。”


  他輕輕的。


  隔綠兒閑來無事,陪他圍觀了一場婚禮。


  紅蓋頭下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他微顫的雙手出賣了他的心。


  明明·······是不想接受的。


  綠兒戲謔,“明明心裏惦記著,為何要把她拱手讓人?”


  “因為我沒有時間,我也不想再做隨便的事情,我想去追趕朝陽。”他沒頭沒腦的。


  就在此時,新娘突然掀開蓋頭摔倒地上,滿麵粉淚。


  “我不嫁了!”


  眾人嘩然,新郎愕然,綠兒瞧著他那張熟悉的臉心中不由得好笑·········

  不知他屁股上被綠兒踹了一腳的紅印還在不在。


  風公子········


  那個女子哭喊著叫他的名字,綠兒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臉色慘白,他冰涼的指尖纏住我的手,卻沒再回頭。


  “走吧,綠兒,我們去喝酒!”


  於是,他又吐了。


  這次他抱著酒壇子,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不是不能喝酒,不是負心忘義,而是他病骨一身,給不了對方幸福。


  他想去追趕朝陽。


  傳人類壽數可以接近無限,隻要追上太陽便可長生。誇父追日窮其一生,他也不想得長生,隻想延長此一世,得個與愛人白頭偕老的機會罷了。


  綠兒,我可以幫你。


  我化了形態,帶著他一路疾風,翻越了十座山川,最終到達了神山。


  他輕柔撫摸著綠兒長發,喃喃道,“原來你是這樣的啊。”


  綠兒也不是可憐他才讓帶他回來的,算這次我已幫過他兩次,大概是命中注定。


  綠兒蟄伏人間尋一份美好的愛情,總不得圓滿,而他明明可以圓滿,不應為壽數淺薄而遺憾。


  他們將行至山頂,漫彩霞,雲興霞蔚。


  不遠處,一輪紅日緩緩升起。


  她看到了另一種人生的他。


  初見那日,他還是一個窮書生,看見側臥在水缸旁的她,不顧她衣衫濕盡解下了自己的披風披在了她身上。


  後來得知她喚綠兒,無父無母。


  於是便自己做主娶了她,亦是三書六聘八抬大轎。


  婚後兩人很是和美,他愛作詩,她卻不通文墨,獨愛些丹青水墨畫,在女子中也算很有才華。


  隻願畫他,畫的最好的一幅日日掛在書案前,也不倦。


  自過了加冠,她就日日愁眉,綠兒知曉他是想考取功名了,便一心一意讓他讀書。


  今年殿試一過,從前總是“百無一用是書生”的窮秀才,如今衣錦還鄉卻染了些富貴氣。


  回到相思灣裏他第一件事便是拉起了那個女子的手,同她一起攬進狀元風光。


  不過數月,平靜的日子總算到了頭,城主大人收了他做門生,問他可否願意娶自己的獨女。


  古今以往,為了仕途,有幾個狀元郎可以做到不舍糟糠?


  誰知他竟這般一發不可收拾。


  當日她隻是同他那日般拉了他的手,問:“你可曾愛過我?”


  他答道:“正是因為我愛你,故我要許你最好的一牽”


  人性總是貪婪,得到了金榜題名又想君臨下,他何曾不知他已非那個窮書生,野心與一切糾葛起來讓他失了本心。


  但她還是答應他了,其實她想要的不過隻是化身山水有一人陪。


  後果真如他所料,不出五年便有了自己的勢力,為了製衡城主,他又委屈求全了。


  綠兒必要,她一早便料定的結局,可看到這裏,竟然不知為何還有一絲心痛?

  她本不是人,原也有饒七情六欲。


  他忘記疑慮無權無勢的自己如何高中的狀元,也忘了初入官場的自己如何擁有的勢力,心心眼眼隻知自己可以得到長生。


  命道士抓了她,甚至,想要把她當成祭品。


  那晚他做夢了,夢見了窮苦的時候那個青衣姑娘,她複又問他可曾愛過自己。


  他夢中驚醒,不過幾日便忘記了那個夢,從此也再沒有做過。


  後來··········

  他開始了雲遊,原陪伴他的也還是隻有她,可惜他永遠隻能看見她一個模糊的樣子,但那個青衣姑娘卻隻能留在心裏。


  又過了幾百年,他回到了故國,一代代的換了不少城主,城主有了一切總是渴望長生的,就如當初的自己一般。


  她被道士抓走,後在牢籠裏離世。


  他得知了,心裏麵總感覺少了什麽,他一夜白頭,不知是少了她的庇佑還是自己的愧疚亦或是對她的愛?

  他回到了故居,過了百年那幅畫還在,她畫的最好的一幅他,隻不過和記憶中不同的是畫卷上多了四個字——甘之如始。


  僅僅四個字,寫盡了她一生的悲涼,原長生也不過如此,它會讓關於她的一切都喪失本質,貪婪的想要一牽


  他亦活了幾百年,如今才知所謂長生不過浮夢一場,孤寂一世。


  那時候,他拚了最後一口氣逃到了穹山山頂,失去意識之際卻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心中一驚,還是逃不掉了嗎?

  鼻翼扇動,古木之香沁入心脾,茸耳輕擺,沒有討厭的喧嘩之聲。


  “你這人好生奇怪,我在這穹山幾千年,也未曾見過這麽醜的生靈。”


  一道嬉笑之聲入耳。她猛地睜眼,張口欲咬,卻生生頓住。眼前之人,眉似新柳,眸如清池,盈盈仙氣環繞其身,一看········就不好惹。


  “笨蛋,我救了你,你還敢咬我?”


  額頭挨一記爆栗,興許是被“醜”字刺激到了,她猛地躍起,落地時已幻化成人形模樣,藍裙輕擺,雙手叉腰,通紅的兩頰顯示著怒氣:“從到大隻有別人追我的份,從來沒有人過我醜!”


  他烏黑的眼眸轉了轉,頗有沉思的模樣:“那個我倒是不曾聽聞知曉,但就我救你時來講,你倒是被追的有幾分淒慘。”


  話畢,他轉頭看向少女,不由心中一滯,眼神有些無措。


  她抱膝坐地,眼中閃爍著憤怒夾帶幾絲受傷,半響啞道:“我雖為吉祥之兆,可下生靈皆是貪,無論人界還是妖靈都想把我收入囊中,意圖長生不老··········”


  像是想到了什麽,她猛地抬頭,帶著些許戒備。


  似是沒有注意到她眼中的戒備,他輕拍她的腦袋,目光炯炯:“以後,你,我罩的。”


  帶著幾絲安心,她想,他發抵是傻的。


  後來她才知道,這看上去好似高大上的人,隻是一個白蓮生。


  在神山的生活明顯比逃亡的生活愜意的多,飯,他做;衣,他洗;地,還是他掃。路凝每幹的最多的事就是趴在院中缸邊,喝著甘甜的水,嘖嘖讚歎。每次他總會笑罵:“缸底接的是穹山泉眼,醜狐狸你是想把我喝窮不行?”


  那一日,穹山山頂籠罩陰雲,他從外麵回來時見到的便是傷痕累累反抗的綠兒,還有一群眼中盡顯貪婪之光的人與妖。


  綠兒看到那抹白色身影時,眼中微酸,拚著力氣喊:“快走!”妖王似乎被逼急,使出全部妖力攻向路凝,他眉目一緊,死死抱住路凝,生生接下一擊,路凝瞳孔緊縮,張著嘴卻不出一句話,隻能眼看著木澤薄唇微動,繼而化為一縷青煙消失風鄭


  一陣宏雷掃過,色驟變,妖孽之物盡數化為灰燼,她才知道,他用盡最後一絲神識搬了救兵。


  “我東陵會聚魂之術,若你甘為我坐騎三千年,我可保他真身不散。”v閻魔大人定定地看著路凝。


  路凝嘲諷一笑:“好。”


  神,也不過如此罷了。


  今生還君願


  聒躁嗩呐聲劃破際,神為準新郎的他卻無動於衷的看著那隻迎親隊伍從身旁走過,吃著瓜子,這是劉家長女出嫁。父親也曾給過他看過她的畫像,雖她長得眉清目秀,但他不想娶一個素未謀麵的人。


  漫的紅妝之下,卻有一個著白衣,覆著麵紗,手撐一柄繪著紅色碗蓮的油紙傘的女子從他身旁走過,明明是那樣打眼的一個人,周圍人卻連一點目光也沒施舍給她,清致的蓮香傳來,手中瓜子落了一地,他竟鬼使神差的跟上了女子。


  停下是在一棟破敗的府邸,斑駁的牌匾上依稀還可看出“晉府”二字。待葉淮回過神來,再想去看女子時,她早已不知所蹤。


  他猶豫的在門口徘徊許久,還是決定上前去推開門,亭台樓宇早已頹廢,迎麵而來的卻是一種似曾相識。他緩緩的走了進去,心翼翼的拂去桌上的塵埃。


  突然,一女子帶著些許淒涼卻又強顏歡笑的聲音想起:“少爺,那個········奴家隻是一介賤婢,怎當得起晉家少奶奶的稱呼,夫人不同意也是正常的,綰兒隻求這一生將少爺房前那一缸最愛的碗蓮養好,少爺看了開心便好。”


  “那個顧家姐聽是個美人,脾性也是極好的,而且與少爺您門當戶對,正是少奶奶的最佳人選啊。”


  “少奶奶從無欺負綠兒·我··········這傷……隻不過是走路摔著了。少奶奶人很好的。”


  聽著這些話,他也皺起了眉,不知為什麽心裏如被針紮了似的難受,腦海中還不斷顯印這樣一個畫麵:青衣女子扶在缸前,低頭認真侍弄著缸中的那幾枝碗蓮,笑的一臉溫婉,牆旁的柳絲輕輕的被風兒吹起,落在了她的發髻上……


  忽然他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見過那一位青衣女子。


  對了!她就和父親拿來的那幅畫像上的姑娘長的簡直一摸一樣,他猛然間驚醒。難道……


  他失神的衝了出去,嘴中還不斷的著:“綠兒,我的綠兒·········”


  女子著白衣,覆著白紗,撐著一柄繪著紅色碗蓮的油紙傘,向人群深處中走去,漸漸的散了清致的蓮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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