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夢魘之始（4）

  八月十五那夜，綠一個人在神山後拾了無數的許願燈。


  餘宵冷月，燈上因留有虔誠祝福而發出聖潔微光。獨一盞青光陰森，她知道那是因為許願人含了太多的怨恨。


  可字走龍蛇，氣勢非凡，她忍不住讀了起來。


  今我三思，魂歸故裏，所有來年，定不棄遺。


  聽起來就像是一個饒悲傷，又像是什麽約定。


  此後每月十五便有青燈遙然而至。


  綠會在燈麵上寫一段有關過去的掌故，或是名勝古跡的由來，或是英雄佳饒傳奇，仿若景在眼前人在身邊。可末了········

  他還是總不忘那一句話，定不棄遺，究竟是誰········

  ·······。


  等到第二十八盞燈籠，綠終被外麵描繪的煙火人間勾得下了山，這一次，她已經不再是她了。


  她看到外麵節物風流，人情和美，相思灣果真繁盛無雙。


  直到········她被一名年輕公子攔下，他衣飾華美，白玉般的手搖著一柄桃花扇:可算逮著你了，綠。


  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她歪頭，自恃一路走來從未露出破綻。


  更何況，她覺得這裏是第一次到來。


  殊不知每一次的輪回都會讓她失去記憶，她早就不再是過去的她了。


  “其實······我就是誘你下山的人呀。”


  年輕公子笑容輕浮卻一副坦然的神態。他腰間的珠子內正蜷縮著一個的光亮，那是她的真魂。


  好狡詐的少年!

  魂魄被拘，她隻得隨他入了相思灣的密室。


  昏暗的房間裏，她茫然無助。


  你是這裏的城主？

  綠訝道:如果相思灣的人都是被你保護的話，下竟有咒百姓俱死的城主?

  “因為我·········我是一個陰毒又酷烈的人阿，所以我才會一心想要重現當年的人間地獄。”


  她透他那雙陰鬱的眼看到了十五年前的悲劇。


  那一年人間災難，水河幹涸，寸草不生。


  原城主憐憫蒼生，設壇祈雨，卻不幸被人識破修為。


  效仿多年前的尹家祭品，最終祭獻給神靈，則水出洈山。


  饑渴已久的百姓手持刀戈，將他們曾經愛戴的家主逼上祭台。熊熊業火，大水現世。欣喜若狂的人們卻沒有發現躲在角落的公子赤紅了雙眼。


  那時候，惡在他的心裏紮了根，並迅速成長為參大樹。如今他已是惡魔。


  土地龜裂，百姓流離，綠惴惴不安之極，她忍不住詰問他：公子，如今已經釀成了大禍，你可有一絲愧疚？

  他大笑不已:：“春潤萬物，冬殺千裏，你可見過長久的春日、不滅的寒冬?”


  “那些人既殺了善的人，便得了惡的我。我既行了惡，便歸塵土，再有新的善誕生。因果循環，我何須愧疚。倒是你·········真的不痛苦嗎？”


  不久，各地起義，攻破相思灣。他在城中自焚，他於火中擊築高歌，仿佛是在迎接自由。


  生萬物。混沌陰陽。


  周行不殆。道法自然。


  綠脫身離去，大雨傾然而至。她沒再返回神山，而是作為一名普通旅人開始周遊列國。她去過南疆看繁花萬裏，到過北海聽波濤如雷，穿過鎮埠嚐辛甜百味。世間百城，她來時烈日當空，她去時甘霖降落。


  周而複始，道法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