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往事如荷

  塗舟的迎春花開的好，每年春卓沅沅都要親自去采，而那少年捉狹討人厭，總喜歡將她采好的花朵故意傾覆在往事地上，再狠狠的跺上兩腳。 卓沅沅不太喜歡那個名叫阿荷的少年。五哥狂傲，隻因他是塗舟卓家的五公子，有權勢才華又有氣度容貌，自然不太容易引起別饒反福而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野孩子又是哪裏來的資本，竟然對一切人或物都表現出一副嬉笑怒罵的樣子！平白惹人厭惡。 果不其然，時日並不長久，那個野孩子便卓家消失了。卓沅沅心裏正得意，一貫嬉皮笑臉的五哥卻為此動了真火，匆匆遣了家丁去尋還嫌不夠，竟還以偷盜為名報官搜查，大有若找不到，誓不作罷的態勢。 鋪蓋地的羅網，隻為捕撈那條名不見經傳的魚。卓家的招牌在這種事情上，總是最好用的。過後不久，便漸有阿荷的消息傳來。心裏正在焦灼的卓逸一旦得聞了消息，便立即拍馬趕去。 再見那少年，他仍舊掛著笑笑嚷嚷的樣子，衣衫上破了幾個大洞，微凜的晨風灌進去，偷偷剮蹭著肌膚。刺目的鮮血從他胸膛上湧出來，驟然成了迎春花紅的一部分。他躺倒在地上，仰麵相對著廣袤的藍，目光遊戲在白雲中，漸漸失了神誌。 隻想故人歸，未想故人亡。 卓逸遠遠的瞧著這幅場景，心中空茫茫如破了一個鬥大的洞，寒風吹過，往日如舊揮揮灑灑的走過，徒留下力不從心的哀宥慢悠悠發芽生根。 月亮低低的沉在了幕下，唯一的光源被阻擋，眼前景物夾雜了昏黑，沉甸甸的蟄伏在眸底，卓逸的嘴角輕微的顫抖了一下，流淌出最最本真的情緒。 “我殺了他，用我的姓氏，用我姓氏所帶的權勢。” 他越是的輕描淡寫，越是能覺出來這件事在他心中根植之深：“年年我都要去看荷，其實我年年到了祭日前一夜都整夜不眠，到底是沒敢近前，最近的一次，我離他隻有一百二十三步，嗬，還是有些好笑吧。” 成碧沉吟著，夜漸深，屋子燭火熹微，照耀的兩人間的麵容也不甚清楚，這恰恰好的保護色倒是給了兩個並不算熟悉的人互相撕破傷口的機會。 冷霧從唇齒裏溢出，她話音悠悠，從穀底跌宕而起。 “我和他是青梅竹馬長大的，他自聰穎，又愛讀書，很受阿爹欣賞，到了年紀，便約定了我和他的姻緣。後來我亦常常在想，未必是我有多麽好，也未必是他有多麽好，隻是到了恰當的時機，所有人都認為我們合適，我們便在了一起。” 成碧挑了挑眉角，流露出一絲複雜深沉的神色，她像是給自己下了斷言，又像是給卓逸下了斷言。 “我們，都不算是是個好人吧。” 卓逸無奈的隨著她笑了笑，歪歪頭斜暼著身側一步之遙的女子，心底忽然對她多了親近之情，的確沒有人永遠正直永遠完美，而她用這樣粗劣的借口生生的將她與自己劃為一類，那就隻能歸結為善良二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