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重現
夜黑如墨,沁沁然渲染出廣闊流宇。燈火隔著窗紙露出更漏般的一點,越向遠,淌的越發淺淡。光愫明明暗暗,將阿善麵龐上冷冽的棱角磨失,卻極仔細的勾勒出她眉眼起伏的柔軟蹤跡。 頭發尚未幹透,潮潮的透著濕,阿善將它披在身後,白衣素淨,襯的黑發愈黑,在幽微涼風中漂泊甚遠。偌大的一個月亮冰盈盈的掛在幕上,桃李巷姚家的寂靜院裏沒有過多的人聲,靜謐的讓人思慮前事,又往複今事。 阿善想,隻若丁北自己肯,他就一定能堂堂正正的來見自己。他是個那麽厲害的人,憑五陸原的誰,都不夠資格阻攔他。 實話,丁北的長相並不俊美,粗糙如沙碩的皮膚上眉眼鋒利,山崖般的唇角顫顫一彎,便有四溢的邪氣衝撞而出。而凡是露出這種神情的時候,也就是他將大開殺戒的時候。 他的刀極快,砍人腦袋輕而易舉。阿善剛開始遇見他的時候,還會望著他的刀癡癡的妄想這把刀砍到自己脖子上的滋味。後麵時日長了,她方勉強信了,這把刀雖快,卻實與她的脖子無緣。 弱弱的抱緊了膝蓋,嗬出口的白氣散漫成霧,泠泠的蓋住眼前視線,阿善念著他的名字,想著他或不屑或輕笑的神情,一鼓溫柔便沿著溪流潺潺的流入心間。 她思念他,已思念到了萬物皆如他的地步,輕啟唇齒,不成調的曲調彎彎曲曲的從喉嚨裏哼唱出來,蹲唱的是尋常山中調,卻因其中無盡延綿之柔情,而分外動人憐愛。 “奴盼郎君歸啊,不歸又何為,夢中人兒遠啊,春草生春水……” 夜風從麵龐吹過,無寒而生暖,丁北躺在屋脊上的濃重陰影裏,不敢邁入燈光一步。算算時間也將有一年了,從阿善初到鹹寧城內時,他便像個影子似的跟隨在她身側。 呼吸隨著阿善延綿的歌聲而充斥耳畔,胸膛上下起伏,盈盈漲滿涼意,丁北的手微微一抖,一片瓦爍便從邊緣掉落下來,碎在青石地麵上。 歌聲戛然而止…… 冬寒冷肅,蔚藍而幽,阿善含了一框眼淚在眸子裏,碎掉的點點晶瑩支撐著她緩慢回身,遙遙的向屋脊望去,終於,你終於肯出現了嗎? 一道飛鏢躍入視線,破空的響聲在刀鋒上斷絕,屋脊上出現熟悉又陌生的人影,他桀立在圓月下,圓潤的光度出模糊的人形,一如昨日。 阿善的心在月光下狠狠顫著。 “抓人!” 捕頭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響起,幹冷的黑暗裏突然浮現出幾多人影,轉瞬間就將屋頂上的人影團團圍住。一切仿若昨日,阿善慌張失措的想要奔去,衣袖上卻出現了一鼓巨大的阻力,硬生生的將她阻在原地。 觸目是卓沅沅堅毅的神情,她緊扯著阿善的衣袖,弱弱的向她擺首示意,“不可以,你現在若是去了,隻會被視作他的同黨,你絕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