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遙望
風鈴聲悠悠蕩蕩,在表麵看來始終如一的平靜下,牽連出最大的傷懷。 “隻願你一生平安順遂,擇世上萬千條道路中,風雨最少的那一條。” 丁北的聲音極低,低到湮滅在風鈴的輕泠碎響裏,點點滴滴的淬入耳畔。啞巴曾經很果決的要逃掉盛靈術這個名字,好似隻要是丟掉這個名字,那些被自己親眼所見證的殘忍就都能從她自己的生命裏衝刷掉。 直到此時,她才恍然大悟似的明白,自己哪裏是在逃開呢,分明是苦苦思念著,又苦苦掙紮著不讓自己去思念。那是生她養她的地方啊,雖被世人斥為罪惡,可於她卻是唯一的家。 明明不該的,不該強迫自己去仇恨自己的家,不該強迫自己站在與世人同樣的角度上,滿心滿肺鮮血淋淋的去為難自己。 啞巴躊躇的,極度緩慢的在心裏默念著自己早已生疏的了名字,盛靈術,盛靈術,眼淚從眼眶裏失了控般掉下來,逐一潤濕在手背上,衣襟上,她啞著嗓子無聲的痛哭著,一腔委屈不敢報於人知,便隻得壓抑成心頭的苦水,一遍遍蜿蜒回淌,獨自神傷。 隔著一層晶瑩望,丁北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晨霧中,蒙蒙的不回頭,如往事再不可追。 似乎他今日的出現,就隻是為零醒啞巴,必須承認那個異於世饒,對充滿罪惡與鮮血之地充滿懷戀的盛靈術就是自己,她方能迎來真正完全的新生,不再糾結與逃避的後來。 晨霧泠泠,把男人寬厚的肩頭濡濕,他縱身飛上屋頂,快速而輕盈的在屋宇上翻飛。阿善不知道,阿善永遠也不知道,她所等待的人,其實時時刻刻都在她身邊,從深不見底的黑暗中默默的滿含希冀的望著她。 如果不是這一次不慎在塗舟暴露行蹤,不得已殺人破圍的話,可能他一輩子都會做黑暗裏的眼睛,不出現在她所立的陽光下。 多麽不容易才將她歸還給光明啊,又怎麽舍得讓她因自己,而複歸了黑暗呢。 丁北的心頭柔柔的塌陷下去。鹹寧城封查的很緊,大有一日不抓到他就一日不肯罷休的樣子,他出生入死這麽多年,直覺一直很準。這次竟覺得自己是逃不過了。 年少時誤殺同伴,加入金陵寨後殺人劫舍,身上手上的血怎麽也洗不淨,多少惡事做盡,他能活在現在已是知足有加。唯是對那個由自己親手教養長大成饒丫頭,他心心念念的不敢忘,畏畏縮縮的不敢見。 拚著一身帶血的傷,好不容易從塗舟逃到鹹寧,那幾夜他立在姚家的屋頂上,瞧見阿善或是一身白衣的影子映在窗紙上,或是在院子裏走來走去的拿東道西,偶爾會和卓沅沅鬥嘴,偶然會笑。 忍俊不禁的笑從阿善那張緊繃著的臉上清清楚楚的躍出來,充滿自己所不能及的煙火氣。丁北躺在屋頂上,心口涼涼的如上流星,他到底是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