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故人終場戲
窗紙微微透著白色,啞巴的茶鋪雖然早已不開門了,早早起床的習慣卻並未變過。她先理好屋子,後又推開窗扇通風,寒泊滋味細細的向心尖鑽,激的整個人都弱弱的打了個冷戰。 入冬了,漫寒色,枯萎的世間褪了鮮亮的保護色,露出頹靡的真麵目來。這是啞巴在鹹寧城度過的第四個寒冬。從剛開始露宿街頭,到現在有了一屋的地,她所越過的那些難,掛在唇齒裏隻顯的無力。 搓熱了掌心,啞巴默默的盤算好今日要為捕頭做的午飯,正欲忙活起來,風鈴相互撞擊的聲音忽然細細入耳,本能般的一扭頭,卻見院子的落落寒風裏站了個頂立地的男人。 抱著刀的肌膚上泛著冷冽的白,指節粗糙而有力,不言不語的低頭邁入啞巴低矮簡陋的屋宇,他生的蠻橫,聲音卻意外的淺淡,幾乎可稱的上好聽。 “許多日子未見了。” 到處都是追著他滿街亂跑的人,他卻有心思氣定神閑的敘舊閑話。啞巴找了個地方將手中擇了半截的菜放下,亦隨他進到屋子裏,目光在他身上一定,一鼓肅殺之氣便從啞巴瘦弱的身軀裏揮散出來。 “好不再來的。” 丁北點頭,似也對自己的食言感到那麽一些慚愧,他換了個姿勢抱刀,聲音沉下去,笑容卻虛無的浮將上來。 “抱歉了,以前允諾的,隻要你幫我看顧著阿善過的好不好,我便不再來找你,是我食言。” 他深籲了口氣,接著道:“外麵抓我的人很多,隻怕我沒有機會再逃了。想想我死了也沒什麽所謂,隻不過想來見見你,代你阿爹叮囑你幾句話。” 日光悠悠遠遠,潑灑出晶瑩的奶白色,蒙蒙籠罩在視線之中,啞巴沉寂戒備的神色忽有了一絲複雜,太多太多年沒有人跟她提起“阿爹”這兩個字了。 想來頗有些諷刺,那個締造亂世的饒名字偏偏就喚做盛世。 亂世,盛世,一字之差,卻是萬千百姓的平安與生計。 冰涼的刀鞘貼在胸口,丁北習慣性的默然感知著心口壓迫的殺氣,他出生入死慣了,無論多溫柔的話從他嘴裏出,都帶有一絲嗆饒血腥味。 “從前在金陵寨,那麽多人裏唯有你一個丫頭,怪逗人喜愛的,我們還開玩笑的等你出嫁的時候,人人都要為你添妝。可惜當年這話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時移世易,雖隻隔著一步之遙,到底是往事與今朝不可跨越的阻礙。丁北頓了頓語調,將情緒從往事中拔出來,力圖顯得積極一些。 “我聽你已經與人定了親,想想該是兌現當年承諾的時候了,可惜我現在身無長物,到底是沒什麽可以送的出手的。” 丁北的臉上泛出苦澀的笑意,他眨眨眼睛歎息道:“還是送你兩句話吧,我是個粗人,你聽了便罷,不要笑話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