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生病

  房間裏放著冬才會拿出來用的驅寒暖爐，文娘又是拿被子，又是催著卓沅沅換衣服上床，又是忙著熬薑湯，像是個不停回旋的陀螺，被一條無形的鞭子抽打著，卓沅沅聽話的擁了被子坐在床上，瞧著文娘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終於忍不住開口。 “我是淋雨，又不是生孩子，文娘你未必太……” 文娘風風火火的端著一碗薑湯近到床邊來，卓沅沅探頭瞧她正一臉嚴厲，不免心虛，將沒完的半截話吞進肚子裏，連忙乖巧的接過熱乎乎的薑湯來，她的身子本來就嬌弱，今日任性冒了風雨後，至晚間便覺得頭疼發冷，病來如山倒起來。 纏綿春雨直下到第二日清晨方才徹底停下，夏的濃綠被雨水催生出來，彥彥的長滿了潮茵，卓沅沅的屋子後麵長了一棵李子樹，搖晃的枝丫間落下破碎的殘雨，撞濕了月牙白的窗紙。 從姚京昨日將卓沅沅送回去之後，他的心中便一直莫名不安，文娘那一記白眼令他心虛到無底洞中，再怎麽樣，卓沅沅也算是嫁進他姚家的新婦，是他姚京的妻子，昨日爭吵傷了她的心，又加上被冷雨淋了一場，不知她有無抱恙。 姚京心中惦記著卓沅沅，草草吃完早飯便打算去探望她，姚母見他食不知味，一副心神不安的樣子，以為是又出了類如四年前寧城四傑相爭之事一般令他為難，隻好斟酌著語氣心探問。 “大郎最近有為難的事情嗎？” 姚京還沒有答言，馥兒丫頭卻歡歡喜喜搶先一步回答：“大哥是在惦記阿嫂呢！” 姚母一聽到卓沅沅的名字，神色便猛然冷淡下來，仲衍較馥兒多些眼色，在桌下踩了她一腳，馥兒委屈巴巴的看了他一眼，亦不敢再多言，昨日姚京和卓沅沅不知在外麵做了什麽，皆被雨水淋了個透濕，狼狼狽狽的跑回來，手卻牽得緊緊的，一直未鬆，被左鄰右舍的娘子姑娘們一眼瞧到了，免不得又是今日的一頓閑談。 姚京自然也了然姚母對卓沅沅的態度，隻是他向來順從母親習慣了，難免有些懦弱，徐徐放下碗筷，姚京向母親躬身告辭。 “母親恕罪，兒子先行告退了。”話畢，他轉目向桌旁的仲衍和馥兒，囑咐他們：“你們兩個要侍奉好母親。” 仲衍馥兒不敢怠慢，忙忙跳下凳子答應，長兄如父，自父親去世之後，姚京對弟弟妹妹便不得不負起父親的責任來，同樣的，就不免對他們嚴厲了一些。 教導好了他們，姚京展步走了少頃，不自覺回頭望了一眼姚母，見姚母默然垂頭吃飯，目光閃躲著不與他相觸，姚京的心裏頓時便湧上一鼓無力，他何嚐不知道母親傲慢淺薄，耳根子又軟，對世事常情常常看不透徹，如若不是這樣，以父親當初留下的名望家產，原也不會令姚家門庭破落到如今的境地中，隻是當他每每回憶起少年時，姚母為他守燈縫衣的場景，都會覺得自己受母親的恩德太大，又豈能違逆責怪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