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廢墟、怪物、核戰

  晉陽。

  居民小區旁的普通網咖，男人頭戴耳機，手邊放著華子和冰紅茶，聚精會神盯著屏幕。

  這是一款經典的老牌魔幻RPG，遊戲中的牛頭人角色一朝走位不慎，當場暴斃原地。

  「誒誒，媽個雞失誤了，奶媽戰復我。」

  「自己跑屍，打個小怪別浪費技能。」

  語音里傳來隊友的罵聲，他毫不在意丟下滑鼠，點了支煙。

  再然後，他就因為掛機被投票踢出隊伍。

  「戰士就是垃圾職業，我們找個防騎吧。」

  這是語音里最後一句話。

  男人不屑吐口煙圈：「大戰神帶你們打本是榮幸，還挑三揀四，活該只能打這種難度。」

  他頭髮看起來兩個月沒修剪，鬍渣滿臉，眼眶深陷同時有一圈黑色，看起來油光滿面，過於邋遢。

  和他身邊西裝革履參加「打團日」的眼鏡男形成鮮明對比。

  「網管！再來瓶冰紅茶！」

  他一邊喊一邊摳鼻屎，餘光卻突然瞥見消息欄里的消息提醒，有個許久未見的好友突然上線，緊接聊天框跳出一個字。

  「嗔。」

  他頓時瞪大眼睛，噼里啪啦敲出一連串私信。

  「痴？你回來了？現在在哪？」

  「國內。」

  那邊只有冷淡的兩個字回復，然後提問。

  「喜怒呢？」

  「他倆在深度7，嘿，和我說就快要拿下源代碼，其實就是跑去度蜜月。你們三一個比一個會當甩手掌柜，那麼大個公會我管著容易么？那幫小崽子都不帶我下副本。」

  「那是你太坑。」

  聊天框那頭如此回復道。

  男人深吸一口煙，然後掃碼給網管付飲料錢，過了幾分鐘才繼續打字。

  「你現在是個什麼狀態？」

  「數據化100%，深度掉到6，還有其他小問題。」

  「比如？」

  「情緒不穩。」

  「正常，人的情緒絕大多數都受激素影響，數據化后很難適應，小心別失衡。」

  「我已經有辦法解決。」

  「但是？」

  男人太了解對面的人，不是要幫忙就不會主動聯繫他。

  「要你的世界石。」

  「嗔？爽快點。」

  男人靠在網咖沙發軟墊里，悄無聲息的笑。

  「那麼久沒見，也不說給我帶點什麼禮物，上來就獅子大開口。」

  他重新打字發送。

  「不是很熟，表面朋友。」

  聊天框對面回道：「我給你個地址，把東西寄過來。」

  「你欠我的。」

  「哦對了，到付拒收。」

  說完，好友欄中頭像變得黯淡，顯然已經下線。

  男人捏了捏拳頭，然後又放鬆下來，自言自語般喃喃：「數據化體驗不到情緒，要麼重新找副身體，要麼找人共享，要世界石，那就是后一種.……救她出來的人么？」

  他臉上的慵懶和頹唐煙消散盡，拿起手機撥通個電話。

  「喂？嚴副主席，是我……對對對，不好意思啊又要麻煩您.……不是，就想問問，最近有沒有人去過深度8，或者咱們協會又冒出什麼超級新人.……都沒有.……哦，謝謝謝謝，麻煩了……改天，改天一定上門看看您老，嚴副主席再見。」

  男人握著手機，臉色陰晴不定，逐漸陷入沉思。

  直到煙蒂燒到手指，他才反應過來，把手機一丟。

  「算咯，咱老陸就是工具人，要啥自行車。」

  正準備繼續打遊戲，一五大三粗的中年婦女氣勢洶洶衝進網吧，反手拎起男人耳朵。

  「下班不回家擱這打遊戲？我給你臉了，啊！」

  「老婆老婆，我錯..哎喲輕點，這還有人看著呢。」 ……

  [間隔結束，你可以進行新深潛]

  [計入懲罰……本次深潛停留時間延續為：12個月]

  [正在匹配]

  [載入完成]

  [當你準備就緒，即可開始]

  喻丞聽到幻星提示時正跟在旅行團里，毫不起眼。

  從上次深潛結束在英格維爾入境，旅行團已經走遍大半歐洲，在最後一趟行程前產生分化，可以選阿爾卑斯山小國滑雪然後回國，也可以選五常大國俄聯的首都。

  喻丞選擇了後者，因為樊恕帶另一邊，這位資深深潛者在旅行過程中.……有點煩人。

  「小喻咱們回國聯繫，我知道有家驢肉館子，味道一絕。」

  「哥，瞧你說的，回國一定上門坐坐。」

  兩人相見恨晚，依依惜別，送走自來熟導遊后，喻丞反手在旅遊APP點了舉報。

  在俄聯首都，他終於準備好開始第二次深潛。

  十幾天過去，他早就和大爺大媽們打成一塊，經歷飛機上的鬧劇后，這些老人家對他或多或少有點同情，生不起惡感。

  「各位遊客，咱們即將入住的酒店呢，是沙皇時期沃夏碩的斯基公爵城堡，是正兒八經有400年歷史的古建築，這邊還可以看到當年.……」

  新導遊是個年輕小女生，走到哪裡都熱情解說，很討大爺大媽們喜歡。

  「.……大家辦理完入住呢，可以在房間休息到下午五點，然後我們可以到酒店餐廳用餐，晚上有當地的特色民俗表演。」

  小導遊一馬當先：「電梯在這邊！」

  「小周，你看電梯都坐不下，要不這樣，你和小喻做下一趟，我們就先上去，尊老愛幼嘛。」

  團里一老大爺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其他幾人紛紛點頭，絲毫不顧還空著的大半電梯堵在門口。

  「這.……」

  小導遊手足無措，猶豫間電梯就已經關閉了。

  喻丞有點哭笑不得，這大爺是團里對他最上心的那個，頗有種撮合他和新導遊，讓他放棄壞女人的趕腳。

  「等下一趟吧。」

  他無所謂道。

  小導遊突然抬起頭看他：「我對你沒感覺，我們不合適，而且我有男朋友，我們感情很好。」

  「沒關係我不要緊。」

  喻丞自然知道她誤會了，但也不介意逗逗她。

  「我介意！」

  小導遊脫口而出，然後破罐子破摔：「我們只是萍水相逢，你看上我哪一點，我改還不行嗎？」

  「看上你不喜歡我這一點。」

  喻丞答道。

  電梯來了，小導遊狠狠瞪了眼面前的厚臉皮：「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你先上去吧。」

  看她氣沖沖的走掉，喻丞發自肺腑露出開心的笑容。

  隨即他走進電梯，靠在轎廂上閉眼。

  「開始深潛。」 ……

  呼！

  喻丞睜眼的時候，鋪面而來的暴雪就砸在臉上，冷風宛如刀割一般。

  他站在大街中間，周圍是被冰雪封存的世界，城市化作廢墟，舉目望去空無一人。

  低下頭，腳邊是黑色短毛的猙獰野獸屍體，看起來就像特大號的老鼠；他身穿密不透風的防護服，手腕嵌著指針上面標有「G-M」，網路接入倉自帶的翻譯軟體將其變換成中文。

  「蓋格」。

  蓋格計數器！喻丞頓時明悟。

  『廢墟？末日？核戰？』

  他回想自己接觸過的末日題材文藝作品，卻沒有找到對應的畫面。

  這個世界，他貌似不認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