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院子
要說此前施之文的心情若一潭淙淙溪水,如今便像被雨時拿著杆子狂攪一通,心底被激起了無數的漩渦,濺起的水花紛複,一時不好平複。
他覺得身子發軟,手也跟著發軟,胳膊一落下,那沉甸甸的青花瓷花盆就跟著“砰”地一聲落了地。七零八碎的陶瓷碎片迸射了一地,簡直片片紮心。
施之文先是深吸了口氣,而後便麵色發白,發出了劇烈的咳嗽聲。那咳嗽來的洶湧,一時把雨時嚇得不輕。
“爸,先喝口水,別著急呀。我這再想想辦法,我想想辦法還不成麽?”雨時忙不迭遞了一杯溫開水過去。他一麵安撫拍著父親的背,一麵跟著重重地歎了口氣。
“施雨時!你個小畜生!你這是要你爸我的老命呀!”施之文恨鐵不成鋼地拍著大腿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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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黃昏,懷儒從學校下班回家,才進門就聽見院子裏有動靜,腳不自覺地就往後院挪。此時晚晴在料理院子裏花草,腿上還沾著些許土漬,周圍散落著幾包玫瑰種子。
秋冬交替時節,加州的陽光依舊猛烈,曬了一下午的地裏散發著一股泥土的味道。這味道驟然勾起了懷儒從前的記憶,他依稀記得剛買下這棟房子的時候,他光著腳在這裏忙碌著,鼻子裏聞到的也是相似的味道。
夫妻倆很有默契,一個在前頭撒花籽,一個就在後頭拿鋤頭埋上。
晚晴不管幹什麽,總是格外的認真仔細。到了這會,她的鼻尖上早已經沁出點點汗珠,兩頰也跟著略略起了紅暈,更是襯得眼仁格外有神。
“晚晴,你慢點撒。”懷儒突然開口打破了這絲靜謐。
晚晴扭過頭:“怎麽了?”
“你看啊,剛才我這一路過來,花籽都撒地太密實了。等過些日子長了苗出來,還不一定能活得下去呢。距離太近了,到處擠著,可不好長呢。”懷儒微微笑道。
晚晴用手做了一個“ok”的手勢,轉頭就盡量撒的均勻一些。說起來,這撒花籽和唱戲時候甩水袖的功夫有些如出一撤,手腕上的力道最是要緊。
力道大了,一下子撒出去一堆花籽,那又是層層疊疊的一大片,功夫白費。手揚地輕了,那花籽又掉不下去,幾經周折還得沾在指甲縫裏,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晚晴想著,這種花種草看著容易,其實真要把事兒做好了,可不比做實驗簡單呢。
活兒做的差不多了,晚晴把袖套取下來,管子接上水籠頭“嘩嘩”地衝著皮靴上的泥土。懷儒幫著把鏟子、圍裙一塊過了水,“房子都交托給中介掛牌了,怎麽好端端的想起種花來了?”
晚晴抬眼望著懷儒:“懷儒,我覺得房子這東西吧,也挺有意思的。你看啊,咱們還在這裏住著的時候,雖然平時工作忙,成日不著家的。可是隻要進了外頭那門,這裏就是一個有熱度,有呼吸的地方。”
“咱們雖然要走了,可是這房子還在這兒守著啊,心裏多少有些記掛。中介是掛出去了,可是往後來看房的人也沒個定數,來來往往的看熱鬧的總是大多數。等到真有人買下這裏的時候,還不知道房子變成什麽樣兒了呢。要說看著它結滿蜘蛛網,變得空空蕩蕩的,我這心裏頭多少就有些難受。”
“晚晴……”懷儒一把摟住晚晴的肩膀,將她輕輕擁在懷中:“你既然舍不得這房子,要不咱們就不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