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擔保
施家的老宅在江陰鎮上的一條弄堂的深處,前後早就被各色新建的公寓鋪麵給包圍了。老宅就像肉湯圓裏的肉餡,被團團包裹在裏處了。
因著年代久遠,老宅又未經翻修,整個屋子的牆麵上,石灰早已經脫落,牆角根裏還不時有幾株秋日的野雛菊搖曳著。
施家二兒子施雨時,這會正擎著一杯啤酒,又就著一包茴香豆,在天井的躺椅上舒舒服服地躺靠著。
施雨時是美院畢業的畫家,有活的時候全國各地到處竄場瞎跑,沒活的時候就在各路酒吧壓場子。他把前額的一撮頭發染成了最時興的白色,而後將短發紮成一個小馬尾。搖頭晃腦哼小曲的時候,瞧著總有點放蕩不羈的藝術家的風範。
這會沒人約他出門,呆在房間裏又悶得慌,施雨時索性在天井裏躺一會,也讓思想放空下。尤其是這種涼爽的天氣,呷一口啤酒,嚼兩口茴香豆,日子簡直不要太適意哦。
“砰”的一聲,門口響起了汽車關門聲,施雨時依稀聽到有人在喚他名字。
他忙拍了拍手裏的粘膩探頭一看,就瞧見父親施之文抱著一捧蘭花,喜上眉梢地進了門:“誒喲,今天真不錯,從你王叔那兒拿了盆劍蘭,看看這樣子,多好?”
雨時佝著背,笑嘻嘻說道:“瞧您那嘴樂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哪兒揀了盆寶貝回來呢。要我說,王叔家裏頭好東西多,隨手送咱們家一盆素心蘭也成啊。那素心蘭晶瑩像脂玉,還芳馥芳菲,那看著可比劍蘭有品位多了。爸,要養蘭花,那就得朝著高雅奔,這你就不懂了吧?”
施之文拉過一旁的小板凳,在青花瓷的盆裏仔仔細細地鋪陳著樹屑:“臭小子,你是藝術家,你內行…….行啊,那你這個月家裏電費交了麽?”
雨時無謂地聳了聳肩,插科打諢道:“嗨,爸,開個玩笑還不成嘛。這還不是想逗您樂一樂呢?說什麽電費呀,這也太破壞氣氛嘍。這點您就不如大哥通透,他人雖然書念得多,可腦子還沒傻,還曉得什麽是幽默感呢。”
施之文頓了頓,而後方才說道:“說起懷儒,我倒是要提醒提醒你,趕緊找份正經工作去,別整天端著個‘大師’的架子自我陶醉了。懷儒和晚晴早上剛來過電話,說是年底就要回國了。他們那都是做科研的體麵人,你可多學著點吧。”
“喲,他們倆怎麽突然想不開,要海歸了?”雨時忙扯了把抹布過來,幫著擦了擦瓷盆的邊沿。
施之文搖了搖頭:“你呀,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淨胡說八道呢。這怎麽是想不開呢?他們倆這是學有所成,正兒八經回來報效祖國呢!”
雨時跟著歎了口氣:“想想我們這種家庭,家風太嚴肅,能出我這種浪漫主義的藝術家也是不容易呢……”
聞言,施之文禁不住“嗤”地一聲笑,假嗔道:“你呀!”
想著大哥大嫂要海歸,父親心情正好的時候,雨時忙湊上前去,討笑道:“爸,跟您商量個事唄。我最近真有些難處了,手頭有點緊,您能不能借我個三十萬呀?”
“什麽?三十萬!”施之文睜圓了布滿褶皺的眼眸:“你這又闖了什麽禍事了?”
“嗨……也沒什麽……就是……誒!爸,我就直說了吧。之前在酒吧喝酒的時候,我被人稀裏糊塗地下了套,莫名其妙就給人擔保了借貸的事情。這不,那龜孫子沒種跑了,那債主就認著我的臉來要錢了。”雨時自知麵上無光,說著便垂下了腦袋。